研究生畢業(yè)以后，他和王國華順利地領(lǐng)到了律師執(zhí)業(yè)證書，就在那家律師事務(wù)所正式上班了。開始上班之后，原先帶李志杰的那個前輩便毫不手軟地一下子交給他三個案子。李志杰有點適應(yīng)不了這樣的轉(zhuǎn)變，看著手頭上的卷宗，他有些無所適從。嘆了口氣，他對自己說，幸好之前自己已經(jīng)翻閱過大量的檔案，積累了不少經(jīng)驗，不然還真是會手忙腳亂哪。好，那就一個一個來吧。

于是，從這天開始，加班成了他的家常便飯。白天在外面奔波取證，晚上就在燈下研究案情。自從王國華順手遞給他第一支煙，有效緩解了他的壓力之后，他也迷上了這種小東西。煩了、倦了、累了、餓了……他都會順手抽上一根，似乎抽過以后，思路便會清晰起來。他的第一個案子，就是在煙霧升騰中搞定的。勝訴之后，他站在法院門口，露出了這些天來第一個清朗的笑容。他想揮舞著拳頭，告訴全世界，他做到了，他很棒！可是，連他自己都知道，這真的很傻。心中的興奮和雀躍之情眼看就要滿溢出來，他連忙拿起手機，給親近的好友群發(fā)了一條短信：“祝賀我吧，我打贏了第一場官司！”然后，他就傻傻地坐在附近的公園里，等著大家的祝賀。沒過多久，他的手機短信鈴聲就接二連三地響了起來。他興奮地打開：“小子，不錯嘛。晚上一起喝酒，慶祝慶祝！打我電話。——國華”

這有什么問題，一會兒就給他打。下一條：“祝賀你。什么時候請客？——國英”

隨時可以。如果能單獨請就更好了。哈哈！再下一條：“再接再厲。——老大”

老大的話還是那么精簡有力。再翻：“我完全能夠想象，你小子現(xiàn)在臉上一定是樂開了花，小心，樂極……自卑，我自卑，嘿嘿！——阿毛”

臭小子，嘴巴不壞一下，渾身都難受。不過今天他心情好，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翻：“老天爺太不公平了，你為什么不是小白臉？——老四”

這無厘頭的話，也只有老四那個活寶才說得出來。

李志杰笑著，一條一條地看下去。看完短信，又回了幾封，一看手表，竟然已經(jīng)過了半小時。他暗笑自己，居然還是這么沉不住氣。拿好公文包，他不再浪費時間。明天還有一個案子要開庭，他可得再去好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

晚上，和王國華喝了幾杯，就早早回來了。因為父母家在郊區(qū)，離事務(wù)所太遠，所以他就在市區(qū)租了間房子，自己一個人住。王國華有時候也會跟他來擠一擠，兩人喝酒、聊天，討論案子，倒也自在。房子在鬧中取靜的一個小區(qū)里，環(huán)境不錯，就是停車有些不太方便。李志杰好不容易找到停車位，把車停好，他朝自己的住處走去。樓下，一個纖細的身影正在等他：“志杰。”

“珊珊？”在這里看到她，李志杰有些驚訝，“你怎么會在這兒？”

“志杰，可以請我上樓坐坐嗎？”珊珊仰起頭看著他走近，“你沒收到我的短信嗎？”

李志杰拿出手機，一看：“不好意思，沒電了。”

張珊珊嘆了口氣：“怪不得你沒回我。”

李志杰猶豫了一下，老實說，最近他忙得沒時間整理，家里雖然算不上狗窩，可也好不到哪兒去。可是，要他當(dāng)面拒絕她說：“你就不要上去了吧，有什么話，就在這里說吧。”他也做不到。就在他左右為難的時候，張珊珊撲哧一笑，說：“志杰，該不是你家現(xiàn)在不能見人吧？”自從他上次叫她小丫頭之后，她就不叫他“李大哥”，而改叫他的名字了。她不希望，她在他的心里只是一個小妹妹。

李志杰赧然一笑，說：“走吧。”

張珊珊剛想跟上去，卻“哎呀”一聲，站在原地不動了。

李志杰走過去扶住她：“你怎么了？”

“站太久，腳有些麻。”張珊珊摸著腿腳，等著那股子酸勁過去。

李志杰皺起了眉，問她：“珊珊，你到底等了我多久？”

張珊珊笑笑：“沒多久。”

她當(dāng)他是傻瓜嗎？李志杰有些生氣：“珊珊！”

“好了，好了，志杰，我們上去再說好不好？那邊的老太太已經(jīng)注意我們有些時候了。”張珊珊用眼一指，示意他這里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李志杰無奈，只好拉著她上樓去。他拉得那么自然，以至于張珊珊也不好意思故意把自己的手抽回來，她的臉不由地紅了起來。他的大手溫暖而結(jié)實，真想讓他就這么拉著，永遠都不放開！

“到了，珊珊，你……可要有心理準(zhǔn)備。”李志杰放開她的手，拿出鑰匙開了門。

張珊珊沒有去過男生宿舍，不知道那里的情況有多糟，不過，看看李志杰的屋子，張珊珊也就明白了。進門沒有鞋柜，鞋子就這么橫七豎八地放著。衣服隨手丟在沙發(fā)上，報紙、啤酒罐、方便面胡亂地堆放在茶幾上，煙灰缸里的煙蒂已經(jīng)滿了，但是無人清理。整間屋子很有味道，不過不是香味，而是難聞的異味。

“志杰，你每天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工作、休息嗎？”張珊珊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怪不得你不想讓我上來。”

李志杰難得臉紅：“珊珊……”

“志杰，你今天晚上還有事情要處理嗎？”

“嗯，有，還有一個案子要再看一下。”李志杰不知道她用意何在，便照實回答。

“那好吧，你就先在客廳里看。20分鐘以后，再到房間去辦公吧。”張珊珊說著，就朝房間走去。他租的房子不大，就一室一廳，想必他是把房間和書房合二為一了。

“珊珊……”李志杰拉住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咳，虧他還是律師，今天還剛打贏了官司，怎么遇上她就詞窮了？

“拜托你，不要跟我客氣了，好嗎？”張珊珊拉開他的手，進房收拾去了。他也跟了進去，就見她手腳利索地一會兒就把房間收拾得井井有條。書，分門別類地放進了書櫥，東西按照功能擺放整齊，垃圾都倒進了垃圾袋，要洗的衣服都放到了臉盆里。

他站在那里，有些手足無措：“那個，珊珊，我自己來好了。”

“你不是還有案子要看嗎？”張珊珊斜了他一眼，把他推到書桌前坐好，又幫他把公文包拿來，“你做你的，我干我的。你不用管我。”

“可是……”可是你又不是我的管家婆，沒有義務(wù)幫我做這些吧？這話他只敢在心里說，嘴上怎么也說不出來。

張珊珊不理他，到外間收拾去了。李志杰一咬牙，說不出口就不說了吧，先把事情做好，改天再謝她。這么一想，他心里一松，就開始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了。兩人似乎都忘了，張珊珊今天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準(zhǔn)備好第二天的案子，他走出房間，不禁吹了一聲口哨。整個屋子在她的收拾之下已經(jīng)變得煥然一新，臟、亂、差的情況已被整治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整潔、舒適。他不禁微笑，這姑娘，想不到還是個家事好手。

找了幾個地方，都沒看見張珊珊，難道她回去了？不對，陽臺那邊好像有聲音。他走過去一看，頓時，渾身的血液一齊往腦部涌上去。她，她，她……居然正把他的內(nèi)褲用褲架夾好，掛到晾衣架上！她剛才該不會是在幫他洗內(nèi)褲吧？啊，讓他死了吧！

這邊，張珊珊晾好最后一件衣服，一轉(zhuǎn)身，就見李志杰神色怪異地站在陽臺入口處，看著她，臉色潮紅。張珊珊走過去，他卻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張珊珊站住，不解地望著他：“你怎么了？臉怎么這么紅？發(fā)燒了嗎？”伸出手就要撫上他的額頭，他又退了一步，再開口竟有些結(jié)巴：“沒，沒有。這些衣服都是你手洗的嗎？”

“是啊，你這里都沒有洗衣機，不用手洗，難道還干洗嗎？”她覺得他問得真奇怪，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李志杰臉上的顏色已經(jīng)由紅轉(zhuǎn)赭，他不敢再看著她，低下頭說：“謝謝。”

張珊珊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腰，說：“志杰，過兩天我會再帶些東西過來。你抽空買個洗衣機吧，這樣你也可以方便一些。”

李志杰“唔”了一聲，張珊珊這才想起她今天來找他的目的：“差點忘了，我有東西要送給你，祝賀你今天打贏第一場官司。”

李志杰臉上充血的情況總算有所緩解，他清了清嗓子問：“什么？”

張珊珊回到客廳，從袋子里拿出一盒東西：“給。”

李志杰打開盒子，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是一組泥娃娃，他疑惑地望著她：“這是？”

張珊珊微笑：“這是笑臉娃娃，代表著積極生活的勇氣。”她取出一個娃娃，打開底座上的一扇小門，“這里，你可以把寫好的東西塞進去，它會替你保管好對你有意義的每一件事。當(dāng)你沮喪失落的時候，打開來看看自己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一切，你會重新振作起來。”

李志杰半信半疑地接過來，仔細打量：“這玩意真有這么神奇？”

張珊珊說：“你試試看就知道了。其實說穿了也沒什么，就是一種積極的心里暗示而已。”

走進房間，幫他把娃娃放在書桌上，然后讓他把今天的心情記錄下來。李志杰懷抱新奇，在紙上寫了一句話：“X年X月X日，我打贏了第一場官司，很興奮。”張珊珊幫他把紙條折成星星狀，塞進了娃娃的底座：“好了，以后可別忘了記哦。我會定期檢查的。”

李志杰笑了：“是，我一定記。你今天來，就為了幫我記下這件有紀(jì)念意義的事？”

“是啊。”張珊珊說，“只是沒想到還能順道幫上一點小忙。好了，我走了。”

李志杰只覺得心底有一股暖暖的感動在不斷地冒出來，他拉住她的手臂：“珊珊，謝謝你。”

珊珊故作生氣地睨了他一眼：“朋友之間，需要這么客氣嗎？”

李志杰只是笑，不說話。這次換成張珊珊不敢再看他，她拿好東西，拉開門走了出去。李志杰要送她，她不肯，只準(zhǔn)他送她到路口，看著她打上的。臨走她又再三囑咐：“少抽點煙，注意休息，別太拼命了。”

李志杰點點頭，要她到家后給他發(fā)個短信，然后目送她坐上車離去，這才心情愉快地走了回去。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給手機充電。開機之后，有數(shù)個短信先后涌入。他打開張珊珊的短信：“志杰，祝賀你。晚點送你個東西，作為獎勵。等我電話。”

“志杰，你吃過飯了嗎？如果沒有，我請你。回個信息給我，好嗎？”

“我猜你今天有安排了。那我晚上來你家吧，你大概幾點回來？”

李志杰看完這些短信，竟然舍不得刪掉。有這么一個朋友這樣關(guān)心著自己，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