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他又將近一個月沒見到她了。打電話給她,她沒說幾句就掛了。發信息給她,她卻再也不回,她究竟怎么了?他是不是在無意中得罪了她?可她向來不是小氣的人啊!李志杰煩躁地點起一根煙。他已經戒煙很久了,剛踏進社會那兩年,他天天煙不離手,要不是她的一再勸說,他可能早成煙鬼了。想起她無言的指責,他用力將煙在煙灰缸里掐滅。因為工作關系,他的辦公室常備煙酒。以前他從不覺得那是一種誘惑,可這幾天他的手卻常常在它們身上徘徊,怎么回事?他的意志有這么薄弱嗎?
他惱怒地站起身來,不想追究自己的心情。打開門,他對助手說:“我出去一下。”
助手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快步離去的背影,小聲嘀咕著:“怎么交了女朋友,火氣反而大了?女人哪,都是磨人精!”說完,他聳了聳肩,繼續做自己的事。他可不是老板,說走就走,他不努力工作可是要被炒魷魚的。
開著車,瞎逛了一圈,他絲毫沒想到找女朋友出來談談心。前幾天,前臺小妹已經回來了,王國英繼續回家當她的米蟲。他們的約會通常都在他下班之后,地點多在王家,挺舒服,也挺自在。有些東西,離得遠了,看上去很美。真的走近了,卻覺得其實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美好。他和王國英就是這樣,也許因為太過熟悉,他們之間反而沒有了心動的火花。長久以來,他所追尋的其實不過是自己青年時的一個夢而已。走近了,夢也破滅了。可是,誰說夫妻之間非得要有火花?平平淡淡才是真,對于王國英,他依然會悉心守護,畢竟他用最寶貴的歲月在渴求著她。
一個急剎車,輪胎和地面發出尖銳的摩擦聲。急急忙忙把車停好,他走進咖啡廳,目光立刻搜尋到了她。她捧著一杯咖啡,如同過去許多次一樣,靜靜地凝視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是否也看到了窗外的他?不,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現在的她,看到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逃離吧,怎么可能還如此安閑地坐在那兒呢?他自嘲地笑笑,悄無聲息地走了過去。
“珊珊……”柔聲喚她,一如既往。
望著窗外的人明顯地震了震,慢慢地轉過頭來。她,竟然滿臉淚痕!
“珊珊,你怎么了?”他頓時慌了手腳,一種難忍的心痛將他的心臟抓緊。他想也不想地坐到她身邊,把她抱進懷里,輕輕拍撫著她。她從未在他面前哭泣,她總是堅強地對著他笑。今天,要不是她痛到了極點,又被他無意間撞見,他根本無緣得見她的傷心。
“志杰……”把頭埋在他懷里,她沙啞地呼喚著他的名,那聲音里有企盼,有希翼,有痛苦,更有掙扎!
“是我,是我!珊珊,告訴我,你怎么了?為什么一個人在這里哭?是誰欺負你了?”他急切地問著,只求她不再傷心。
“沒有,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她如火炙一般從他懷里掙脫出來,飛快地往洗手間走去,還險些撞到了迎面而來的人。
他不放心地跟過去,就在洗手間外面傻傻地等。等了很久,久到他差點破門而入了,她才紅著眼睛出來了。
“珊珊……”他伸出手,想將她攬進懷里。她側身一閃,避開了。
僵在空中的手慢慢地收了回來,他忍耐地說:“珊珊,我得罪你了嗎?”
“沒有。”她的眼睛看著別處,“怎么會呢?”
強忍著將她的臉轉過來的沖動,他盯著她問:“那你為什么這樣對我?”
“志杰,以前是我不對,離你太近了。不過,幸好國英不在,不然她肯定會介意的。現在,我不能再肆意妄為了。你是國英的男朋友,我不該靠你太近。”
“所以,你就這樣疏遠我?”一股莫名的怒氣和漫漫的心痛霎時將他包圍。他知道她說得對,可他無法接受。
“怎么會是疏遠呢?這才是朋友該有的距離,不是嗎?”她低下頭,艱澀地回應著。
他無語。到服務臺買好了單,他們走出了咖啡廳。
“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去。”不想就這樣放她離去,他還是忍不住問她,即使明知道她會拒絕。
她抬起臉對他笑了笑,那份凄美像把鋸子拉扯著他的心:“不用了,再見。”她說完就走,絲毫不給他挽留的機會。
他開著車,遠遠地跟著她。一如那天晚上,她在江邊站了多久,他就在遠處守候了她多久,直到她安全地回到家中。她的落寞,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頭。可是,他無法為她做什么,因為他已經沒有資格,他的生命中已經有了另一個女人!縱然他現在知道了她的心情又如何?他能放棄王國英選擇她嗎?
……
日子就這么不咸不淡地過著,無論多么痛苦,生活仍要繼續。大半年的時間就這么靜靜地流淌過去。他和王國英的感情日趨穩定,雙方家長甚至已經暗示兩人可以準備結婚了。可身為當事人的他們,卻心照不宣地對這種暗示保持沉默。也許他們都在思考,這樣的生活,這樣的婚姻,是他們一輩子想要的嗎?
至于張珊珊,他已經很久沒看到她了。剛開始,一個月還能見上一次——在王家吃大鍋飯的時候。后來,她不知跟王家人說了什么,竟然連周末的聚會也不來了!這種局面,是他所不愿意見到的,但他,無能為力。表面上,他正常地工作,生活,戀愛,休息,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像是缺了一角,無論他怎么粉飾太平,無論他怎么努力修補,都已不再完整。他越來越沉默,在法庭上他依然能夠條理分明地慷慨陳詞,用犀利的言辭將對手*到啞口無言。可在庭下,他連一句廢話都不想說。才三十歲不到的年紀,卻已覺得自己的心境有如中年般滄桑。
今天是他二十九周歲生日,往年,她一早就會發個短信過來,祝他生日快樂。等兩人都下班以后,她會請他吃飯,送上一個蛋糕和一份小禮物,唱著歌為他慶生。這幾乎已經成為他們之間的一種默契。可今年,她還會記得他的生日嗎?她還會為他慶生嗎?明知道自己不該再心存期待,可他還是抑制不住地暗暗企盼。
“志杰,你在等誰的電話?”王國華終于忍不住問了。這小子一早就拿了個手機握在手上,時不時地看一下,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什么人的電話這么重要?
“沒有。”收起手機,放進口袋,李志杰面無表情地說,“國華,你什么時候也像女人一樣八卦了?”
“臭小子,你說什么?”男性尊嚴,不容挑釁,王國華一下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有種你再說一遍!”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這不是在討論案子嗎?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吵起來了?快別這樣,坐下,坐下,有什么事好好說!”一起討論的幾個同事趕緊站起來勸架。李志杰坐在位子上一言不發,王國華見狀忿忿不平地坐了下來。
“我們繼續討論吧。”一位同事見兩人總算各就各位了,連忙清了清嗓子,發表自己的看法。
會議結束,眾人都離開了會議室。李志杰和王國華走在最后,王國華一手搭在他肩上:“等等,志杰,你最近吃火藥了嗎?脾氣這么差?”
“對不起。”李志杰沒有多作解釋,他也無法解釋,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和國英吵架了?”
“沒有,我們從來不吵。”和王國英相處,他向來都讓著她,怎么可能和她吵?
“這就奇怪了,最近幾個官司,你都贏得很漂亮。照理說,你情場事業雙豐收,該躊躇滿志才對,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是啊,他還有什么不滿意的?他也這樣問自己。其實,他心里明白,只是根本說不出口。苦笑了一下,李志杰挺了挺腰背,振作了一下精神,說:“國華,晚上一起喝酒?”
王國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買醉?”
“不,慶生,今天我生日。”
“國英呢?”
“她剛找到工作,這幾天在熟悉業務,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我怎么可能再叫她出來陪我?”
“好吧,今天就爽一次美女的約,陪你喝個痛快。”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