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
張煌言背負雙手，意味深沉的望著庭院中的假山。
張名振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后，和聲問道：“玄著，你在想什么？”
張煌言愣了片刻，旋即苦笑道：“侯服兄，鄭成功派人來了。”
“哦？他派人來做什么？”
“是借的魯王殿下的名義，自然是眼紅揚州這塊地啊。”
張煌言雙手一攤，很是無奈的說道。
“那位的性格你應該很清楚，我們當初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時候，他完全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如今我們好不容易有了點成就，他又想過來分一杯羹。”
“好一個國姓爺！”
張名振冷笑一聲，隨即道：“他既然如此想要揚州就自己親自來好了，為何還要假借魯王殿下的名義。”
“總得是師出有名才是。”
張煌言無奈的搖了搖頭。
“唉，這件事魯王殿下可能根本就不知情。即便是他知道，也只能夠順著那位的意思。”
對于鄭成功，張名振素來是沒有什么好感的。
在他看來，鄭成功最近一段時間的所做所為很讓人寒心。
別的不說，就說幾次舟山之戰，鄭成功其實都沒有出全力。
要不然，舟山也不會幾次落入清軍手中。
一寸山河一寸血。
如今張名振和張煌言能夠打下揚州是十分不易的。
如果他們當初沒有聽從李來亨的建議，恐怕此時還處于寄人籬下的狀態吧？
鄭成功的根基在福建。
只要不涉及到他的核心利益，他是不會拼盡全力的。
或許在鄭成功的眼中張煌言和張名振從來都不是什么盟友，而只是下屬，臣僚？
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在這次張煌言、張名振三入長江的計劃中如此敷衍。
他自己不來也就算了，派出的一個下屬還如此的敷衍。
這著實是令張名振感到氣憤。
如今見張煌言和張名振拿下了揚州，又想要來分一杯羹...
“唉，這件事著實很難辦。如果只是鄭成功自己的意思，我們還能夠搪塞過去。可他假借的是魯王殿下的名義。我們總不能夠拒絕魯王殿下的旨意吧？”
“玄著啊，要我說這真的是一步錯步步錯。當初我們就不應該讓魯王殿下去福建！”
一說到這里，張名振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當初魯王南下是張煌言親自護送的。
舟山失守后，短時間內他們沒有落腳之地，只能夠選擇南下。
但是著實不應該就把魯王殿下放在福建了啊。
如此一來鄭成功的手中就有了一枚重要的棋子，可以靠著魯王朱以海拿捏張煌言和張名振。
嚴格意義上來說，鄭成功是隆武帝、邵武帝一脈，和張煌言、張名振并不是一路人。
因為抗清形勢的嚴峻他們才走在了一起。
但是要想真正意義上做到同心同德并不是簡單的事情。
因為雙方的利益并不是完全吻合的。
這就決定了他們之間會有很深的隔閡。
一般時候或許還表現不出來，但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就會非常的明顯。
比如這一次張煌言和張名振發動長江之戰，鄭成功的表現就非常令人失望。
一次兩次或許還能夠理解，但一直都是這個樣子，難免會令人感到心累。
“這個事情確實錯在我。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
張煌言一提起這個事情的時候，臉上便滿是通紅。
他覺得之所以會出現這種局面，就是因為當初他的決策出現了問題。
他以為鄭成功會像對待隆武帝、邵武帝一樣對待魯王朱以海，但是他發現自己錯了。
從龍之功大于天。
選擇效忠對象之后，一般情況下是不會輕易更改的。
哪怕是隆武帝、邵武帝皆是殞命，鄭成功都在考慮尋找他們的后人并把他們捧上皇位。
只是一直沒有結果，鄭成功也只能作罷。
魯王朱以海不過是他的一個備選對象罷了。
比起那位永歷帝，鄭成功更加在乎手中的傀儡。
“玄著也不要過于苛責了。事已至此，我們也只能夠先與他周旋著，爭取找機會把魯王殿下迎回來。”
張名振見張煌言如此內疚，心里也有些過意不去了。
“唉。是的，如今看來，我們也只能夠先迎合著他了。”
在張煌言看來，鄭成功更加像是一個軍閥。
對待這樣的人，你不能夠表現的太順從，也不能夠太疏離。
你需要把握自己的分寸，使得自己始終處于一個能夠讓對方接受，但又不至于讓自己太難受的狀態。
要想做到這點是不容易的，至少這個時刻，張煌言需要和張名振好好思考一番，到底要如何才能夠確保鄭成功不會起疑心。
揚州是他們的根基。
比起舟山，揚州的優勢實在是太大。
以此為根基，張煌言和張名振可以迅速發展水師乃至于步兵的實力。
如果軍政大權就這么被鄭成功收了去，他們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
付出了這么多，張煌言當然希望一切能夠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
但是首先他們必須要安撫好鄭成功，讓鄭成功以為他們仍舊是在一條船上的。
很多時候事情就是那么的復雜。
你乍一看上去是一種樣子，可領悟之后又發現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越是這種時候越是需要放平心態。
至少這個時刻他們不能夠和鄭成功起什么沖突。
只要他們可以維系一種平衡，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平衡，也對于未來的計劃大有裨益了。
“罷了，我們一會就去會會鄭成功派來的人，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張名振這個時候還是很有擔當的。
既然揚州是他們費盡千辛萬苦才打下來的，自然不可能拱手送人。
“嗯，侯服兄...我在想這件事情要不要問問魯王殿下的意思？”
“萬萬不可。”
張名振聞聽此言立即打斷道：“玄著，你糊涂啊。魯王殿下如今就在福建。我們要如何才能夠聯絡上他？派人去傳話嗎？怕是這個人剛一到福建就會被鄭成功控制。屆時若是被他套出話來就更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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