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猺很窮，又兇悍，韶州府旁的連州一帶，全是深山老林、是生猺的地盤。

若剿，徒耗時日不說，還難以剿滅，過后他們還會出來作亂。

這樣一來，難有收益！

林真不想耗在這里，也耗不起。

因為，由于大批饑民的加入，使得韶州府的長寧軍人數暴漲至一萬四千九百人。

比他帶來韶州府的九千人多出了六千。

這也導致了后勤的緊張，韶州長寧軍的軍糧已經快要供應不上。

本來，從長寧縣運糧到贛州就比較困難，所以林真才決定從南安府征糧運來前線。

但南安終究是新降之地，前段日子吳夢泮還來信說南安百姓積怨，不肯納糧者眾。

如果林真不早點占據平原產糧區，恐怕長寧軍最后也會為了一頓吃食，四處搶掠百姓口糧。

這，不是林真所希望看到的。

明日出征的命令，被一層層的傳達了下去。

葉明歡、李明武、劉承宗三人，如今差一步便能成為參將，是長寧軍頂層了，下面的十二名千總則大多是由老鷹衛兼任。

如今，鷹衛中也出現了一些新的面孔，他們被老鷹衛耳提面命，教導著如何當一名合格的鷹衛。

當然，新鷹衛也是由表現優異武力過人的老兵擔任，除了屠珅是由降將身份調來，其余的都是在各戰中立過戰功之人。

他們除了擔負起林真的人身安危之責，還能在林真身邊學到些軍事上的理論。

韶州，校場。

各小隊分成一塊塊，由小旗官傳達著兵令，解說著行軍的規矩與軍中軍紀。

林真站在軍帳前，面前擺著畫架，手里拿著油筆，畫著眼前的情狀。

他的目光，時不時瞟向四周，捕捉著校場上兵卒們的情緒。

難得的閑情逸致。

“兵者，國之大事也，軍者，國之根基也！若無其事可征伐天下，最忌拖泥帶水猶豫不決……”

拱在他身后的一名鷹衛問：“虔帥，若無其事是沒事嗎？”

“呃，是有重大的事情發生時，卻能像沒事人一般……”

……

韶州城外兩里，峰帽村。

從韶州校場回到家中的張元亮，與家人做著告別。

“娘，我們明日便要出兵了，你們在家要珍重，要是有人敢欺凌我們家，就去城里向駐軍相告，會有人來處理的……”

張母聞言已是泣不成聲，只能捂臉點頭，倒是弟弟年紀小，有些興奮。

“哥，你回來的時候會不會是大將軍了，要是你當了大將軍，到時把我也帶上啊……”

小孩子向往英雄，卻不知戰場的殘酷。

滿肚愁腸的張元亮哭笑不得，伸手敲了敲弟弟的腦瓜。

如果不是家里糧食不夠吃，他也不會去投軍，將性命交給別人。

那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戰場，哪有那么容易當上大將軍？

“娘，阿琳家日子也不好過，如果……她家又相中了別的好人家，便讓她嫁了……”

如果他能回來，便成親，回不來，也不能耽誤了人家。

這種情形在韶州府附近比比皆是，有人最后舍不得家人，當了逃兵。

但，也有人聽說了長寧軍撫恤金高，連夜來投軍。

翌日，天空無云，烈陽高照，林真帶著一千余水兵以舟船先行開道，余下人馬從陸路進擊。

貞水開闊，兩岸又山嶺陡峭，江中的商船、漁船不少，這段時間以來，長寧軍已征用了近百艘。

林真所坐的船是韶州府一木商的船只，也是征用來的船只中最大的一艘，能載五十來人。

他站在船頭，收回觀看山嶺的目光，問向行船的老人，道：“船家，到英德縣還要多久？”

“虔帥別叫我船家啊，叫我船夫得了。”

老人剛說完，在他身旁的兒子便捅了一下他的腰，接話道：“虔帥，府城到英德有二百來里，順江而下的話，能朝發夕至。”

行船的父子只是商行的雇工，哪敢被叫船家。

林真對此視若不見，微微笑了笑。

當晚，船停在了離英德縣城約十五里的湞水江畔，軍伍來到城外休整一晚。

雖說這一路都是坐船，可長寧軍中有些人暈船，一路下來暈的、吐的不少，休整一晚，也讓城中準備一晚，明日再戰。

英德知縣王銘在深夜熟睡時，得報說寇匪到了英德城外，當即被嚇得差點心梗。

他前幾日已得知有寇匪攻下了府城，見寇匪遲遲不動，還以為寇匪止步在了府城，哪想到會突然竄到英德來。

王銘焦頭爛額之下，只能派人連夜向英德縣的四個巡司調兵，又急召城民備戰。

“告知城民，寇匪此來會屠城，讓青壯丁口通通做好準備，今夜便上城墻。”

他不知道的是，事壞就壞在屠城這句話上。

隨著縣衙急召，一時間，英德城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百姓們聽說寇匪要屠城，便連夜收拾鋪蓋，擠到城門。

在要求出城的請求得不到允許后，有人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一榔頭就將守城門的役卒打翻在地，腦汁都流了出來。

守城兵被打死，官差當然要抓拿行兇者，但群情洶涌之下，雙方就這樣廝打了起來。

最后，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既然當官的不讓我們逃命，我們就把他捉了，送給寇匪……”

“對，送給寇匪！”

“我們反了……”

縣城百姓的抗爭很快便變成了民亂，等林真遠遠看到城中起火，率人趕來時，民亂已變成了暴亂。

“凡有為惡者，殺之，抵抗者，殺之！”林真冷冷地下達了命令。

長寧軍舉起長矛長槍，沖殺而去，將已經紅了眼的暴徒給捅得連連退卻，死傷一地。

或許，百姓們開始只是想著要活命。

可在拿起刀兵，殺了人后，就會血沖腦門。

有的人會因此心生驚恐，趁機逃命！

可也有人會變得亢奮，變得無所顧忌。

就比如那些常年遭到奴役的人，他們心中有怨，一朝為惡，便會手段殘酷，趁機報復，為所欲為。

暴亂很快便被長寧軍壓制，近百暴亂者被殺死。

而今的英德城，可以說是毫無秩序，有一戶富裕人家家破人亡，千金小姐遭家奴虐殺，富家公子被殘忍斷頭，知縣一家更是被滅了門。

當然，也有平常之家被暴徒禍害，出現傷亡。

幸免于難的富人，在悄悄松了一口氣后，也對及時趕來的長寧軍心生感激。

城中巨富何家家主私下決定，欲給長寧軍捐銀五千兩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