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落她爹在大明當過漕運總督，就因為鳳陽皇陵讓流寇放水淹了，所以被崇禎皇帝遷怒，下令砍了腦袋。

雖說她覺得林真很人性，不會像崇禎那般不辨是非，但心里也有些擔心。

畢竟，上位者的心胸不可揣測。

想了想，楊落便指著簽在調兵令后面的名字道：“小叔，其實……她是我長寧軍內主，又與長寧軍嫡系相知相熟，若是你能得她親自書寫的調兵令，事后虔帥必不會責怪。”

“哦？”楊義麟抬起頭，不太相信。

內主？

那不是虔帥的妹妹嗎？

“對。”楊落重重的點頭，小聲道：“這不是秘密，王大哥很早就知道了，銀政司的人也都知道了，現在都私底下傳呢。”

楊義麟從善如流，當即帶著謝良去向林錦要了新的調兵令。

林錦沒為難他們，小臉蛋紅撲撲的，腦袋暈忽忽的給兩人寫了調兵令。

這楊義麟也太直率了，竟說需得鳳令才能出兵。

鳳令？

有這種令嗎？

而楊義麟也因這兩字，證實了侄女所說。

不過，他依然瞞著楊落，在出兵前悄悄的給王厲臣去了封書信。

五月二十一日，明軍三千人馬再次來到羊角堡，炮轟城頭，強攻城墻。

藍金棋在城頭布防，又讓三百人駕小舟過河，在對岸以虎蹲炮轟擊來犯之敵，明軍強攻不下，下令休兵。

也是在這一日，百姓們在縣衙的懸賞令下，聚到縣城至羊角堡的官道旁，四散查找傳令兵的下落。

一時間，萬人出動，找人的百姓如夏天的蚊蟲般，無處不在。

桂嶺堡大嶺。

葉夫人跪在廖柒面前號啕大哭，葉從龍臉色發白的坐在長凳上，一臉的不甘與不憤。

傳令兵是他帶人殺的，尸首便在離大嶺三里處的嶺腳下。

照這情形下去，尸首被找到是遲早的事。

葉夫人跪行兩步，來到一臉焦躁的廖柒腳下，道：“七叔，你得幫幫從龍，他是被人鼓動的……”

廖柒臉色難堪的搖了搖頭，怒其不爭的把頭扭向葉從龍，責備著：“哎，少當家，你怎的……如此不智。”

葉從龍低下頭，既怕又怒。

上次，他押銀去銀政司，聽到司吏說林錦乃是林真養的童養媳，回來后又正好碰到了朝廷的探子，便起了投明之心。

“七叔，如今朝廷有意剿平林真的勢力，必會出動大軍，如果七叔能為朝廷立功，升官發財是早晚的事......”

“閉嘴！”

葉從龍的話，徹底激怒了廖柒，使得臉上那條淺色刀疤，都被氣得鮮紅起來。

十年前，明軍到長寧縣剿匪，殘害了不少當地百姓，他家人就在那時被明軍所害，連他那只有十三歲的妹妹，都遭了毒手。

“如果你還認我這個七叔，就去縣衙自首，我保你不死，否則，滾！”

廖柒憤然拂袖而去，不再理會葉氏母女。

而葉從龍也一氣之下，帶著十來人惱恨的下了山。

他決定要去投了明軍，幫著明軍將長寧軍打垮，然后把林錦抓到手中，豢養起來。

當晚，葉從龍進了明軍駐在羊角堡的大營。

五月二十二日，葉從龍得了明將指示，以前來救援的借口，騙開了羊角堡城門，并堵在城門處，讓明軍沖殺進堡內。

藍金棋悔恨莫及，領兵奮力抵抗，激戰中對葉從龍大聲喝罵。

但，罵聲對戰事并沒有影響，沒能讓明軍退卻，也沒能給長寧軍士氣帶來助益。

明軍依然要進堡，長寧軍只能阻攔，擠成一堆刀來槍往。

城門處，堆積的尸體越來越多，鮮血已經染紅了地面，將泥土浸成了一片暗紅。

他們為了一座城門爭奪著，廝殺著，寸土必爭。

不過，長寧軍終究占有城頭之利，以利箭滾石攔截城外明軍，阻攔了明軍人馬的推進。

但，明軍這次攻城，竟又有大軍增援，一隊隊明軍出現在城外，如狼似虎般向堡城殺來，靠近城墻后開始架梯攀墻，強勢攻上城頭。

守城的藍金棋左支右絀，見到連堂妹都以女子之身上了城墻，不由心中發出一聲哀鳴，感覺大勢已去。

他正想下令投降之時，又聽到了堂妹的尖聲喊叫：“撐住，我們的援軍來了……”

長寧軍的援軍來了！

林凈之領著三千長寧軍從明軍背后掩殺而來，先是三十門裝填了彈藥的虎蹲炮被百來名跑動著的壯漢抬到陣前，按在地上。

點火，炮彈拖著長長的尾巴炸向城外的明軍，將正在全力攻城的明軍轟了個措手不及。

三十門虎蹲炮齊發，炮聲隆隆，威力不同凡響，明軍被炸得如被風吹過的稻桿般，倒伏了一片。

那濃濃的硝煙下，傷者的慘嚎聲澆滅了明軍的氣焰，打擊了明軍的士氣。

那漫天飄灑的血肉，被風一吹，變成一陣腥風血雨，嗆得明軍咳嗽連連。

炮聲才過，長寧軍陣中殺聲又起，他們喊著口號，全力沖鋒。

密集的槍林，在煙霧中如幻似影，影影綽綽得有如陰兵，嚇壞了攻城之人。

煙霧消散，那槍尖又在烈陽下閃著寒光，懾人心神。

被炮火炸懵了的明軍，面對驟然殺來的長寧軍，霎時被嚇得屁滾尿流。

他們的腦海里，跑的念頭占盡了上風！

而明軍這一跑，陣腳當即大亂，然后被長寧軍給殺得狼狽四散，如喪家之犬般人心惶惶。

或許，長寧軍在人數上還是處于劣勢，可在戰術上，明軍已經完全被長寧軍壓制。

出其不意，偷襲而至。

在明軍漫山遍野的逃竄中，藍金棋也終于是奪回了城門，領兵沖殺而出。

城里城外的長寧軍合擊在一起，肆無忌憚的剿殺著已無抵抗之心的明軍，追逐中，藍金棋看到那少年的身影，便緊追不舍，直至梟其首。

一聲聲慘叫，一陣陣殺戮，

一場血戰后，城上城下，尸橫遍野，慘不忍睹。

“真看不出，你藍金棋竟這么狠，連投降的都殺！”

“先殺破他們的膽，下次再見時，就會有人未戰先怯……”

對藍金棋的話，林凈之沒反駁，因為他也不知道這話對不對。

這一戰，整整持續了五個多時辰，從黎明始，黃昏止。

這一戰，明軍被斬殺近兩千人，俘虜逾兩千，另有逃亡者不知多少，估計也得有兩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