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韶宣抱著馬背側身避開,一邊回頭看了看放箭之人,竟是一同出來的騎兵。一旁的聞人山也懵了,怒斥道:“你干什么!”
說完他才發(fā)現(xiàn)他錯了,因為并非“你”,只見一隊騎兵全部掏出了弓箭,瞄準的方向也包括了自己。
聞人山一時分不清這些人到底是沖著自己來的還是沖著陸韶宣的?他高聲問道:“何人派你們來的?”
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長箭。
陸韶宣眼眸微沉,抄起馬背上的長劍準備與之一戰(zhàn),誰知身下的馬兒像是發(fā)了狂似的,突然仰頭提起了前蹄,差點將他甩下去。
正在這時,身后的騎兵再次拉滿了弓箭,陸韶宣索性棄了馬,一躍而起,一邊拿長劍避開了飛過來的箭支。
“你們是王副將的人?”他沉聲問道。這隊騎兵他曾見過,一直屬于王副將麾下。
一旁的聞人山劈開了一支長箭,肅著臉色問道:“聽聞王副將是趙國公的學生,莫非是趙國公指使你們的?”既然來殺他,定然是知曉他的身份的。
眾人聽了他的話,一臉詫異,似乎沒想到他能猜出來。見著他們的反應,聞人山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他心下一惱,他明明已經(jīng)遠離京中,為何那些人還是不肯放過他?
他看著一旁打斗的陸韶宣,眼中閃過疑惑,趙國公的人怎么連他一起殺?
“聞人山,小心——”陸韶宣的視線瞟到飛來的長箭,立即出聲提醒道。可惜為時已晚,長箭霎時刺進了聞人山的手臂里,以致他頓時落下了馬。
這隊騎兵是軍中精銳的士兵,個個功夫上乘,見他二人都失了馬,立即圍攻了上來。兩人頓時背對背共同御敵。
聞人山咬牙拔了手臂上的長箭,自嘲道:“陸韶宣,沒想到我二人今日竟要死在這里,我先前還說要打敗你,看來是沒機會了。”
陸韶宣沉著臉看著面前的騎兵,平靜道:“我不會死在這里。”他不能死在這里,他還要替父親報仇,還要回江州娶赫連玉!他不能死!
許是他篤定的語氣感染了聞人山,他松開了捂著左手臂的右手,握緊了手里的劍,沉聲道:“也對!死在這些人手里,豈非可笑?我千里迢迢趕到邊關,是為了上陣殺敵的!”說完提著劍便襲了上去。
陸韶宣也縱身一躍,一個飛旋腿踢倒了前面的騎兵,飛快地奪過了他手里的弓箭,只見他上箭拉弓,瞬間向最近的騎兵射去。
他的箭術精人,射中的騎兵應聲落馬,一旁的聞人山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此等箭術,他自愧不如。
兩方打斗還在繼續(xù),先前探路的騎兵也折返回來,見他二人仍完好無損,高聲道:“聞人山、陸韶宣,你二人勾結敵軍,王副將有命,將你們就地正法!”說著,猛地一揮手,四下竟還有埋伏的士兵。
“胡說八道!”聞人山氣極,說他旁的便罷了,可要說他通敵賣國,他是萬萬不能忍的!
陸韶宣算是看明白了,有人成心讓他死在邊關。他立即聯(lián)想到了江州周太守,可這些騎兵明明是王副將麾下的,剛剛聽聞人山說王副將是趙國公的人,他雖不明白這些人到底是什么牽扯,卻也知道他在軍中怕是難立足了。
寡不敵眾,縱使他二人武功再好,面對多于他們數(shù)倍的士兵,他們很快落了下風。陸韶宣的盔甲破了幾處,腰間隱隱染了血跡,白皙的臉上也被鮮血遮住了五官,他一雙眼睛似乎燃著怒火,他突然拉起聞人山躍上了一匹馬,勒著韁繩便往南塘的邊境沖去。
身后的騎兵立即追了上來,一邊向他們射箭。聞人山提劍擋著飛來的箭支,一邊喊道:“陸韶宣,再往前就是南塘的邊境了!”
策馬疾馳,耳邊是呼呼的風聲,陸韶宣的聲音飄進了耳朵里:“我們?nèi)ツ咸痢?
聞人山怔了一下,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猶豫了,此去南塘兇險未知,一個不好便要永遠背上通敵叛國的名聲,他要賭一賭嗎?
沒有聽到回應,陸韶宣一邊縱馬一邊說道:“前面有一片樹林,我將你放下來,你且尋了時機再回營中,若是可以,替我向平遠大將軍辯一聲,我陸韶宣并非叛徒!”這次就算避過了殺機,回了營中麻煩不斷,又難保不會有第二個王副將,他要拼出一條道來,若是能刺殺南塘主帥驍銘章,他便是立了大功一件!無論如何,他都要試一試!
聞人山沉默了一瞬,隨即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認真說道:“我跟你一起去!若是死在南塘,也算是為國捐軀了!”
聽了這話,陸韶宣縱馬加快了速度。
身后的騎兵越追越近,眼看就要行到南塘的邊境了,突然出現(xiàn)了一隊南塘士兵圍住了前面二人。慶國的騎兵突然勒住了韁繩,他們眼睜睜看著南塘士兵的長矛刺進了陸韶宣的腹部,隨即便快速掉頭,直奔慶國的軍營。
陸韶宣身受重傷,可一雙眼睛亮得嚇人,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似的,竟以一敵十的氣魄撂倒了三名南塘士兵,又從他們手里奪過了長矛,一下一個刺進了對方的胸口。
一旁的聞人山也殺紅了眼,他抹了把臉上的血跡,殺掉最后一名士兵,才倒在地上喘息道:“現(xiàn)在該怎么辦?”
陸韶宣捂住了腹部的傷口,瞇了瞇眼,便快速地脫了身上的衣服,換上了一旁死去的士兵的衣服,又摸出了他懷里的令牌,沉聲道:“我們想辦法混進南塘的軍營里。”
聞人山被他的異想天開嚇了一跳,可眼下又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像他一樣換了南塘士兵的衣服。
而折返的慶國騎兵直奔軍營,到了營中便匆匆稟道:“大將軍,聞人山和陸韶宣,他二人——”
“通敵叛國”四個字還未說出口,平遠大將軍便站了起來,瞪大眼睛問道:“他二人怎么了!”
領頭的騎兵正想繼續(xù)說,便見旁邊沖出一個士兵,滿臉焦急地問道:“我家公子怎么了!”
正是半文,他平日里都是跟在公子左右,偏偏今日身體不適躺在了帳篷里,哪知道一出來就聽說公子出事了。
“他二人通——”騎兵的話還未說完,半文便急忙打斷了:“你們怎么回來了?就我家公子沒回來!你是不是故意把我家公子落在外面了!”營中漢子好武,公子的功夫好,大家都喜歡找他切磋,倒是有一些心眼小的故意給公子使絆子。
他本是口不擇言的話,卻讓這一隊騎兵不知如何接話。不錯,若是說陸韶宣和聞人山通敵叛國,那他們這些人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是不是遇上了伏兵?”平遠大將軍沉著臉猜測道。
騎兵們頓時看向一旁的王副將。王副將暗嗤蠢貨,一進軍營就該稟報的,如今倒不好給他二人定罪了!
“他們二人呢?”他出聲問道。
騎兵猶豫了一下,才回道:“屬下等人巡防時遇到了南塘的伏兵,他二人怕是已經(jīng)遭遇了不測——”他們親眼看著南塘士兵的長矛刺進了陸韶宣的腹部,他二人寡不敵眾,應當是活不成了。
“什么?!”
“不可能!”
平遠大將軍和半文俱是一臉震驚道。唯有王副將暗自松了口氣,沒了通敵叛國的名頭也罷,至少任務完成了。
半文二話不說便沖了出去,平遠大將軍回神,讓人追了上去,才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務必尋到他二人!”末了又補了一句:“尤其是聞人山。”
一旁的王副將佯裝不懂,聞人山身份特殊,如今死在了邊關,只怕大將軍的麻煩也少不了。
平遠大將軍派出的士兵并未尋到人,反而只看到了地上斑駁的血跡,而尸體卻一具未見。尋了幾日,仍是一無所獲。
半文不眠不休,幾乎瘦成了紙片人,他紅著雙眼哀求平遠大將軍多派些人,他不相信公子就這樣死了!不會的!公子說了要活著回江州的!
“兩國交戰(zhàn)在即,再為了尋人而鬧得人心惶惶,那是不顧大局!”一旁的王副將義正言辭道。他心底已經(jīng)認定了屬下的稟報,聞人山和陸韶宣早就命喪南塘士兵之手了。
半文才不管什么大局不大局,他只關心公子的安危!可見平遠大將軍也沉著臉不語,便知道他是默認了王副將的話,心底一陣絕望。
邊關的消息傳到各地,耗時數(shù)月,待赫連玉聽說了陸韶宣死無全尸的消息時,已是兩個月后,她徹底愣住了!不可能,若她沒猜錯,上輩子陸韶宣做了成平王的,怎么可能就死了呢?
“蓁蓁,你怎么了?”劉若云進屋見著她魂不守舍,不由問道。
赫連玉回神,看著劉若云,突然想起來上輩子她嫁進游府當晚,游文州便死了,游家人大鬧,最終她一氣之下攪了頭發(fā)出家了。
這輩子劉若云的命運改變了。難道,陸韶宣的命運也變了么?
她突然心里一陣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