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文,你送你們家公子回去吧!”赫連玉吩咐道。
陸韶宣一怔,半個多月未見,她就沒有旁的話對自己說?他還想說什么,可柳府兩位姑娘站在她旁邊,他便將話咽了下去,罷了,他且先去查清楚他爹的死因吧。
赫連玉等人回到了馬車上,柳明珠眼珠子轉了轉,才試探著問道:“表妹,你當真喜歡陸公子?”
赫連玉的心思根本就沒放在男女之情上,她笑了笑,沒承認也沒否認。一旁的柳菁拉住了她的手,陸府突遭巨變,若表妹嫁給陸公子,雖說艱難了些,可表妹聰慧,總能把日子過好的。
柳明珠說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總歸不是滋味,不過一想到剛剛陸韶宣被周寶昌欺負的場景,她心里才好受了點,跟著陸韶宣,定是要吃苦的。
到了成衣鋪子,劉若云正在忙前忙后,自游文州一事后,她真的成長了許多。見著赫連玉來了,她雙眼一亮,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意,一邊說高興道:“蓁蓁,你來啦——”話音未落,便看到后面下馬車的柳明珠和柳菁,她臉上的笑容便收了起來,仰著小臉問道:“她怎么來了?”
嫌棄之意再是明顯不過,柳明珠氣結!若不是祖母叫她來,她才不想看到這位囂張跋扈的大小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眼中的怒意頓時散了,柔聲說道:“祖母想著我就要與周太守的公子成親了,便讓我跟著蓁蓁學學生意經,也好長點見識?!彼蝗毡闶翘卮笕说膬合?,而她劉若云卻是個被表哥悔婚的可憐之人。如此想想,她臉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幾分。
劉若云早將游文州拋之腦后了,聽她說這話,只覺得怪怪的,倒也沒想到自己身上來。她素來不喜歡柳明珠,便不再理會她,直接拉起了赫連玉的手,商量道:“鋪子剛開張,我把城里相熟的姐妹都邀了過來,等會兒你來主場,省得她們怕我。”
“她們怕你做什么?”赫連玉掩鼻輕笑。
劉若云輕哼了一聲:“行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特意請教過了,做生意要以和為貴,若是想做她們的生意,那自然不能讓人怕我,我這脾氣得改改。”
赫連玉原本與她合開鋪子,只是為了有個回避柳家人借錢的理由,沒想到她竟如此上心,一時也認真了幾分,點頭應道:“好吧,我感覺我們倆鐵定能賺錢。”
柳明珠本想著跟來能撈點好處,哪知道劉若云是半點面子都不給,甚至指揮她干活,她忍不住,便跟赫連玉道別,說自己不舒服先回府了。
赫連玉當然不會攔著她。至于柳菁,她一直任勞任怨地幫著干活,連劉若云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你若是缺人,就讓我二表姐過來幫幫忙?”赫連玉提議道。柳菁是庶女,在府里頗為艱難,若能賺些銀子,不僅日子會好過許多,還能給自己攢點嫁妝。
劉若云當即就應了,見狀,柳菁高興極了。
忙完成衣鋪子里的事情,赫連玉讓人送柳菁回去,自己又去了一趟東街見明叔。明叔已有些時日沒見到她,此時見她來了,嘴角一咧,笑道:“小姐快進來坐!”
赫連玉進了屋,才低聲問道:“明叔,我之前讓你盯著萬山書院的動靜,如何?那位高秀才進了書院嗎?”
說起此事,明叔心中疑惑,小姐簡直是料事如神,他讓人唆使富紳高天顯送兒子進萬山書院,沒想到才過了幾日,竟真的讓他如愿了。他點頭道:“打聽清楚了,萬山書院已經收了高秀才?!?
聞言,赫連玉也沒覺得意外,她記得上輩子萬山書院就有高秀才此人,她也是后來才知曉的。萬山書院素來看重學子的才華,束脩卻不及外面私塾或者書院的二分之一,這也是多年來名聲遠揚的原因。可偏偏柳大爺破了這個例,她倒要看看他如此收場。
高秀才資質愚鈍,也沒打算文成武就,進了書院便算是完成了任務。出了書院,逢人便以萬山書院的學子自居,引得親朋好友夸贊,這讓高家父子春風得意。
誰知這日竟遇到了高天顯生意上的對頭汪良,碰巧對方也有一個兒子,同樣是文不成武不就,單獨在府中請了位先生。聽聞高天顯將兒子送進了萬山書院,他不信:“萬山書院豈是秀才說進就能進的?”說完,笑了起來:“此秀才非彼秀才,高兄,你昔年取這名字也不多考慮一下,像秀才這樣一輩子都考不上秀才的,叫著多讓人尷尬!”
“你——”高天顯那個氣呀!不就是上旬搶了一筆生意嘛,至于這么咄咄逼人么!他甩了甩袖子,斂了怒氣,揚聲道:“我兒考不考得上秀才另說,進了萬山書院卻是鐵板釘釘子的事,不信你去書院打聽打聽!”
汪良見他不像是說假話,心里更疑惑了,高秀才是怎么進的萬山書院?他想了想,便笑了,有錢能使鬼推磨,看來此話是不假了。他又擠兌了幾句,才匆匆離開了。
當天下午便有一位姓汪的富紳來找柳三爺,他細細打聽過了,高秀才的入學事宜是他負責的,哪知道柳三爺考了一下汪良帶來的年輕人,蹙眉搖了搖頭:“抱歉,汪公子恐怕不適合我們書院——”
“夫子,適不適合不急著下定論。”汪良打斷了他的話,偷偷塞了一疊銀票過去,一邊笑道:“只要我兒子能進萬山書院,這好處少不了你的——”
柳三爺沒想到他竟賄賂自己,頓時避開了他的銀票,神色認真道:“汪老爺怕是誤會了,此等行徑在萬山書院行不通。”說完便作揖告辭了。
“嘿!”汪良碰了一鼻子灰,頓時惱了!要說他的兒子比高天顯的兒子還強一點,怎么肯收高秀才卻不收他的兒子!他越想越氣,回府便讓人嚷嚷,說是萬山書院看人下碟,分明是沽名釣譽之輩。
他沒想到,他只是罵罵咧咧了幾句,竟被傳到了不少學子的耳中。隨后便有人尋高秀才比詩論文章,沒想到他竟當真是個草包!這可不得了,自古有才華的人便恃才傲物,書院里竟然會收這樣的草包,簡直是自降身份。
萬山書院里。
高秀才被一群學子奚落,頓時惱了,嗤道:“你們管我怎么進來的?我們家有的是錢,你們有嗎?”說完,像是看叫花子似的掃了眾人一眼,才拍了拍身上繡著金絲線的袍子。
這可徹底將學子們惹惱了,紛紛去找柳夫子,說是要給一個說法。
書院里鬧哄哄的,柳大爺卻分毫不知,他此刻正在太守府里。周太守邀他過府一敘,說是商量一下柳明珠和周寶昌的親事。
兒女婚事都是夫人在操心,柳大爺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卻什么都沒問。果然,喝到第二杯茶時,周太守突然問道:“先前你與陸知州的關系甚好,他可有送你什么東西?”
京中傳來的消息,陸海升送去的賬簿竟缺了兩頁。
柳大爺心里一驚,他一早就猜測陸海升的死十分可疑,如今聽了這話,更是明了了幾分,只是他立即表態道:“太守大人,我們兩家馬上就要結成親家了,若是陸大人交了什么重要的東西給我,我一定會轉交給太守大人的?!?
周太守見他識趣,便笑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就是一幅字畫嘛,尋不到就算了,本想留作紀念的。”他的本意是想試探一下柳松,見他如此反應,十分滿意。
沒多久,周府的下人求見。來人附在周太守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周太守的面色逐漸嚴肅起來,隨即對柳大爺說道:“我這還有事,就不送柳山長了。”
柳大爺立即起身,作揖道:“太守大人先忙,在下先行告辭。”
周太守看著他離開了正廳,才開口道:“他去下面的村子查了?”
“不止,這小子年紀雖小,行事縝密,若非有人告密,屬下怕是很難發現?!毕聦俜A道。
周太守沉著臉思考了一下,才哼道:“本想留他一命,如今看來,他與他父親一樣,也是個找死的!”說完,又沖下屬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點,輕聲交待了幾句。
陸府里。
陸韶宣將自己身上的小廝服飾換了下來,一邊吩咐半文:“咱們可能要離開江州一段日子了?!彼牟聹y沒錯,江州太守竟貪了上年旬的稅銀!他去周邊的村子打聽過了,周太守竟向百姓收了那么重的稅,他查了朝廷的告示,分明沒有那么多!他決定去京中尋那位陳清立,他一定知道內情。
“公子,這位陳司諫——”半文總覺得有問題。
陸韶宣當然知道他有問題,只是,如今唯一的缺口便是他,他已經拿到了周邊百姓的口供,若不能從陳清立下手,他便只好告御狀了。他本決定傍晚出發,可又想同赫連玉說一聲,便決定翌日一早就走。
哪知道當天夜里,府里突然沖進來一群蒙面人,不由分說地大開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