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玉沒想到又遇上了陸韶宣，不過，剛剛意氣風發像只斗贏了的公雞，這會兒就像被揍的小可憐，瞧瞧，臉上還有一道血痕，該不會是被陸知州打的吧？

“看什么看！”竟是小花癡，他本想掉頭就走，可猶豫了一下，又邁步進屋了，撩開袍子坐在了她對面，扔了一粒花生米嘴里，一邊問道：“想請我吃飯？”

赫連玉點點頭。

“那行吧。”他又喝了一口茶，然后沖旁邊的秋實說道：“還不快去催小二加菜！”

秋實看向小姐，見小姐點了點頭，她立即去了。

陸韶宣嘴里嚼著花生，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盯著赫連玉，心道：該不會晚上又做夢吧？嘁，我還不信了！莫非她是狐貍精轉世？

赫連玉替他添了杯茶，問道：“陸公子要不要來壺酒？”

聞言，陸韶宣頓了一下，挑了挑眉，問道：“你今日莫不是中邪了吧？還是說又讓我抓到了什么把柄？”說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不過是仰慕陸公子剛剛的風姿罷了——”她的話還未說完，陸韶宣便一不小心吞了兩粒花生米，他捂著胸口輕咳了幾聲，才抬頭問道：“你犯眼疾了？我可不是柳明棠！”

赫連玉沒生氣，剛想說什么，便聽見屋外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表妹——”

話落，便見柳明珠推門進來了，她身邊跟著柳明姝。

“我們在樓下看到了你的馬車——原來表妹跟陸公子在一起！”柳明珠自進了屋，一雙眼睛便黏在了陸韶宣身上。見陸韶宣轉身拿起了筷子，她才收回了視線，走到赫連玉旁邊坐下。

柳明姝的視線在他們身上轉了一瞬，也隨著坐了下來，一邊柔聲說道：“表妹，我與大姐出來選禮物，再過幾天便是老夫人壽辰了，你可準備好了？”聽說表妹前年送的是一樽金佛像，去年是一件價值連城的玉珊瑚，倒不知今年又會送什么貴重的東西？

柳老夫人壽辰？赫連玉倒忘了這一茬，不過禮物嘛，依著老夫人的性子，現在給她送一疊銀票最實在。但是，她偏偏不如她愿。她笑了笑，回道：“自然是準備好了，不過暫時不告訴你們。”

“我們哪比得過表妹財大氣粗。”柳明珠說這話心里有點酸。

赫連玉反倒看向一旁盯著她看的柳明姝：“三表姐也是這樣想的嗎？可是我聽說柳三爺的生意做得挺大的，哪像我，我又不懂生意，明叔說近來已經關了好幾間鋪子了。”

他爹搶她生意的事，她當真不知情？柳明姝眼中閃過猶疑，不過還是含笑道：“我爹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不過聽我娘說，馬馬虎虎吧，也就剛好養家糊口。”

陸韶宣像是沒看見她們姐妹似的，自顧自地吃著東西，他手里拿了只雞腿，大口大口地咬著。吃相雖然不雅，可奈何人長得俊，看著竟也不突兀，反而讓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見柳家姐妹盯著陸韶宣，赫連玉怕一下惹惱了這家伙，便起身道：“那你們逛完了沒？不如我隨你們一起去吧？”

柳明姝給弟弟打包了一只燒雞，眾人便一起離開了。赫連玉回頭看了看陸韶宣，心想，過兩日有機會再說吧。

柳老夫人壽辰這日，柳府門庭若市，光是賀禮便占了一半庫房。

知府府的劉老夫人帶著劉若云來了，太守夫人也將周寶昌帶來了，倒是陸知州府中沒有女眷，也遲遲未見陸韶宣的影子。

賓客落座后，赫連玉四下看了一眼，果真是未看到陸韶宣，倒是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隨自己。她扭頭看去，竟是周寶昌。周寶昌略顯肥胖的臉上堆出了笑意，沖她舉了舉杯。

上輩子害得她好苦，此刻見著他，自然是沒有好臉色的。她收回視線，低頭吃著點心。

“嘿，怎么不理我？”周寶昌嘀咕道。一旁的太守夫人古氏見了，問道：“你看中那丫頭了？”說著，一邊打量著赫連玉，看著瘦弱，也不知好不好生養，再說了，一介孤女哪里配得上她家寶昌。

周寶昌見母親面露嫌棄，湊過去低聲說道：“娘，您不是一直讓我成親嘛，我覺得她就不錯！”

旁邊桌是劉老夫人，古氏怕讓人聽了去，便沒接話，只是私心里是不想答應的。

柳老夫人因是壽星，坐在上首，看著宴上諸多官夫人，心里跟進了蜜似的，臉上的笑容就沒停下來過。

壽宴開始后，幾位小輩獻禮。柳明棠是嫡孫，自然是排在第一個，他給老夫人送了一副百壽圖。柳老夫人看了眼，便狠狠夸了幾句。緊接著是柳二爺的兩個兒子，柳淮和柳濤。柳淮一副一文弱書生的模樣，恭恭敬敬說了祝賀詞。

赫連玉離得近，發現他外面的袍子雖是嶄新的，可他作揖時露出的里衣袖子卻短了一截。她突然想起來，柳家三房，柳大爺和柳三爺是柳老夫人所出，柳二爺卻是庶出，不僅如此，柳淮與柳明棠同歲，且柳淮早一個時辰出生，可柳老夫人卻硬是讓下人改了口，讓柳明棠當了府里的嫡長孫，這個秘密她是上輩子聽周寶昌說的，她還記得周寶昌嗤笑柳府道貌岸然，愚蠢的她卻執意護著柳家人。

“表妹——”柳菁經過她跟前時，輕聲喚了句。

赫連玉回神，才多久沒見，她竟如此消瘦，不由關心道：“二表姐的身體好些了嗎？”為了不被送去京中為妾，她可算是吃了一番苦頭。

“好多了，謝謝表妹，我姨娘近來身體也不好，我就先回去了。”她小聲說道，道謝時滿臉真誠，應該是感謝她當日提醒之恩。

赫連玉點了點頭，看著弱不禁風的柳菁，又看了看柳二爺的一對兒子，再看看上首的柳老夫人，更是冷笑，府中多少人在受苦，偏生這個佛口蛇心的老太婆還一副仁慈的模樣！

“表妹，你給祖母準備了什么禮物呀？”柳明珠突然問道。

話落，柳老夫人的視線也移了過來，想來也很期待。赫連玉嬌憨地站了起來，示意身后的秋實將禮物拿過來，是一個漂亮的錦盒。

她手里有銀子，每回出手都十分闊綽，且不說前幾次壽禮，就拿前些日子的鐲子來說，那鐲子竟值八千兩！雖然最后給柳家惹了禍，可也怪不到她的頭上。柳老夫人不由握緊了衣襟，顯然是有些急切。

赫連玉將錦盒呈上，認真道：“老夫人，蓁蓁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好好活著，看著柳家如何一步一步敗落！

蔣媽媽接了錦盒送到柳老夫人跟前，柳老夫人有些猶豫，如此貴重的禮物被宴上的人看了去，會不會傳出什么閑話來？

正當她猶豫的功夫，太守夫人古氏出聲道：“不如讓我們瞧瞧，表姑娘送了什么壽禮？”

“便是一塊抹額，也是一片心意，老婆子我都歡喜！”柳老夫人面容慈愛道。見古氏想看，只好打開了錦盒，只見盒子里裝的果真是一塊黑色金絲邊的抹額！

柳老夫人的笑容凝固了，緩了一會兒，她立即恢復了常色，笑道：“還真讓我猜著了！”將錦盒蓋上，她的手似乎有點抖，應該是氣的。

赫連玉暗自瞧見，心里一陣痛快，面上卻認真道：“老夫人喜歡就好！我本想送些金銀玉器，卻又覺得那些東西又俗氣又沒誠心，便親手繡了一塊抹額。”她似乎很高興，仿佛自己的抹額比金銀玉器重要許多。

柳老夫人暗罵蠢貨，金銀玉器哪個不比抹額貴重！只是她有口不能言，還要夸她有孝心，別提多憋屈了！

赫連玉落座后，發現有兩道視線看向自己，一是她對面的柳明姝，一臉思慮，她回了個笑容，還有一個竟是坐在宴尾的陸韶宣。

他何時來的？

陸韶宣看著她獻禮，怎么有種她在惡作劇的感覺？他收回視線，聽著身后的半文勸道：“公子，所幸您今日回府了，老爺急得不行——”

“行了，你看，我臉上的傷還沒消呢！”打他的時候就不急了？哼！在外躲了兩天，今日回府還以為少不了一頓打，沒想到他爹竟派他出來赴宴。他替自己倒了杯酒，才喝了一口，身后的半文又開始叨叨了：“公子，老爺交代了，不要飲酒——”

他不耐煩地放下杯子，斥道：“聒噪！”說著，扭頭看向前方，柳老夫人滿臉喜意道：“趁著今日熱鬧，老婆子倒有件喜訊想說一說。”

說完，她沖柳明棠招了招手，然后看向赫連玉。

赫連玉一驚，遭了，老太婆不會是想當眾宣布她和柳明棠的親事吧？！

電石火花間，她腦海里閃過陸韶宣的臉，便紅著臉站了起來，脆聲道：“老夫人，蓁蓁有一事想請您作主——”

柳老夫人沒想到她要主動說，便笑著點了點頭。一旁的柳明棠更是春風得意，似乎已經能預見娶表妹的場景了。

赫連玉看了陸韶宣一眼，才害羞道：“蓁蓁心悅陸公子——”

柳明棠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柳老夫人也怔住了，她、她不是一直喜歡明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