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玉神色黯然地搖了搖頭:“我祖籍南源,父親早在四年前去世了,如今寄居在姨母府中。”
竟是個孤女?平遠大將軍看了看柳府眾人,隨后當場解下了身上的玉佩,交給身邊的侍從,道:“這塊玉佩是當年皇上賞賜我的,如今我將它贈與你,權當是這二十萬石糧食的回報了。”
御賜之物?
眾人看向赫連玉的眼神都變了。她本是一介孤女,如今有了這塊玉佩,江州城中還有何人敢輕視她?
赫連玉有些意外,不過并未推脫。
邊關危急,平遠大將軍命手下的士兵去搬糧食,便準備啟程了。臨行前,侍從將打探來的消息一一稟告,他這才知曉,原來小丫頭口中的生意不景氣,竟是被柳府三爺惡意搶了生意,還有高價囤的糧,竟也是從柳三爺手中買來的。他哼道:“我原以為柳府風光霽月,竟不想還有這些蛇鼠之輩!”
當日,周太守歡歡喜喜地送走了平遠大將軍,只是回城后又召了柳大爺,先是夸了柳大爺幾句,末了嘆道:“柳山長,你府中的柳三爺行事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剛剛大將軍走前問我,他的屬下查到赫連姑娘捐的糧食竟是柳三爺高價賣的,還有搶生意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大爺不想此事竟被平遠大將軍知曉,便道:“此事怕是有些誤會——”
周太守擺了擺手:“誤不誤會本官不管,柳山長視錢財如糞土,自然知道該怎么做。”說完示意管家送客。
柳大爺雖沒有官階,可江州城里誰不對他敬重有加,唯獨周太守,不過是仗著長女是大皇子側妃罷了。隨即又想到了妹妹元雪的事,若非大皇子妃側妃嚷嚷,元雪也不會得罪了大皇子妃。
回到府中,他直接去了明安堂。柳老夫人正心疼赫連玉捐出去的糧食,見著他來了,嘆氣道:“若非蓁蓁把莊子收回去了,今兒個捐糧的就是我柳府了,那御賜之物也是咱們柳府的了。”說這話時,她的語氣里滿滿的遺憾。
柳大爺雖也惋惜過,不過眼下最讓人心煩的還是三弟的事,便道:“母親,剛剛周太守召我過去,說平遠大將軍對三弟搶蓁蓁生意之事頗為不滿。”
“什么?!”柳老夫人一怔,頓時心口拔涼,此事竟被平遠大將軍知曉了!
柳大爺撫了撫下巴,一臉嚴肅道:“這事兒還是得母親出面,讓三北弟趕緊收手。”
“說來都怨元雪,若非她問府里討要銀錢,我是萬萬不會將老三喊回來的。如今倒好,因著鐲子一事,元雪說黎府里捐了一大筆銀子,讓黎老夫人十分不滿,而我們府中更是捉襟見肘。”柳老夫人嘆氣道。
柳大爺認真地思慮了一下,才開口道:“母親,要不您作主,將明棠和蓁蓁的親事定下來?”若蓁蓁成了柳家人,她手里的錢財自然全是柳府的了。先前嫌棄她一介孤女,可如今她有樂善好施的名聲,又有平遠大將軍贈的御賜之物,配他的明棠,倒也勉強。
柳老夫人輕哼了一聲,不滿道:“那丫頭除了一張臉能看,也就手中有幾間鋪子了,咱們明棠日后是要入仕的,娶了她能有什么助力?”
可眼下有什么旁的法子?
柳老夫人見長子滿臉憂思,又小聲嘀咕道:“罷了,姑娘家的身子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當官夫人那日。”此言話中有話,柳大爺自是明白了,卻什么都沒有說。
是以,赫連玉與柳明棠的親事,二人算是應下了。
柳明棠聽說后,高興壞了。他立即向父親道謝,又滿臉緋紅地說道:“我去告訴表妹這個消息!”說完便往玲瓏居去了。
路上遇到了柳明姝,他含笑道:“三妹妹——”
父親被祖母訓過了,這幾日心里不痛快,她也覺得疑惑,赫連玉捐糧一事太巧合了,她總覺得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這會兒看到柳明棠,她柔聲問道:“大哥這是去哪里?”
“去見蓁蓁表妹,祖母和父親已經同意了我和她的婚事!”柳明棠當真是高興,說完又紅了臉。
捐糧一事,莫不是表妹故意為之?為的就是能順利嫁進柳府?柳明姝猜測道。她笑了笑:“那就先恭喜大哥了。”
柳明棠害羞地笑了笑,然后趕緊去了玲瓏居。
赫連玉聽到他帶來的消息,愣了一下,柳家當真打得好算盤!不過是一塊玉佩,竟又讓他們改了主意!她當然不想嫁給柳明棠,可眼下又不知該如何拒絕。柳府的事情一樁連著一樁,她怕自己貿然拒絕會引起他們的懷疑,可思來想去又找不到合適的借口。斂了思緒,她謊稱自己鋪子里還有事,便帶著丫鬟出府了。
柳明棠感覺表妹有心事,他想了想,覺得許是害羞的緣故吧。
上了馬車,冬雪才問道:“小姐,您不會真的打算嫁給大公子吧?”她已經知道柳府人的嘴臉了,自然不想小姐往火坑里跳。
赫連玉當然不會答應嫁給柳明棠,不過,她得想一個拒絕的借口。她靠在馬車里閉目休息,突然聽見外面傳來的喧鬧聲,她睜開眼掀開了車簾:不遠處的街上,陸韶宣正一腳踩在地上的男子身上,哼道:“敢搶我的東西!”
一旁的幾個小廝想上又不敢上,只得喊道:“陸公子,你別太過份了!咱們公子可是太守大人的公子,便是你爹陸知州也得禮讓幾分!”
“陸韶宣,我一定要讓我爹捋了你爹的帽子!”地上的周寶昌憤怒道。他身形微胖,此時五體投地,右臉貼著地上,感覺到有些疼。
陸韶宣根本就沒將他的話聽進耳朵里,他見半文將馬牽了過來,才拿開了腳,嗤道:“這匹汗血寶馬豈是你這種慫貨能騎的!”
原來是周寶昌動了心思,讓人搶了他的汗血寶馬,陸韶宣一生氣,便動手揍了他。
赫連玉見著鼻青臉腫的周寶昌,心里竟隱隱有幾分痛快。她放下車簾,想著這匹馬正是她送陸韶宣的,臉上便起了笑意。
“小姐,您笑什么呀?”冬雪忍不住問道。
赫連玉輕輕搖了搖頭:“突然想到了一個好借口罷了。”
秋實和冬雪俱是一臉疑惑,不明白小姐說的是什么意思。
而她們前面,周寶昌挨了揍,一手捂著臉,一邊氣急敗壞地帶著手下跑了,邊路邊喊道:“陸韶宣,你給我等著,總有一天我要把你打趴下!”
“嘁”陸韶宣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才翻身上馬,摸了摸馬脖子,無意中回頭,竟看到了柳府的馬車,不,是小花癡!他面色一僵,身下的馬兒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安地踱著步子,他回神,用力勒住了韁繩,收回視線便要走,誰知聽見有人喊道:“陸公子,請留步——”
秋實按小姐的意思喊住了他,才扶著小姐下了馬車。
她今日穿了一身水粉色的對襟紗裙,正一臉含笑地向他走來。陸韶宣眨了眨眼,似乎不認識面前的人一般,直到赫連玉開口:“陸公子,好巧——”
“巧什么巧!”她今日是中邪了么?先前不是一直對自己疾言厲色嗎?陸韶宣當真是不明白了,只是看著她就想起了那日荒唐的夢境,一時別開了臉。
赫連玉覺得他的反應有些奇怪,不過還是繼續說道:“陸公子喜歡這匹馬么?若是喜歡,我讓人再替你尋一匹——”
“行了!”他煩躁地打斷了她的話。她今日怎么如此聒噪!他抿了抿唇,握緊了手里的韁繩,干巴巴道:“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便策馬飛奔而去。
“走吧,帶你們去吃點好吃的。”赫連玉似乎心情頗好,對身邊的秋實和冬雪說道。
兩個丫鬟一臉莫名。
陸韶宣縱馬跑回了府,回頭一看,見半文沒跟上來,便跳下了馬,只是還沒踏進府門,便被突然甩出來的鞭子打中了。
“爹,你干嘛——”他吃痛地捂著胳膊喊道。
陸知州踏過門檻,一臉怒意地看著他,失望道:“我不是讓你不要再招惹周寶昌了嗎?你今日竟敢當街毆打他,你太恣意妄為了!”
“是他先搶我的馬!”他梗著脖子喊道。
陸知州眼中閃過憂色,又甩了一鞭子,厲聲道:“你還敢狡辯!”說著,又是一鞭子甩過來,陸韶宣這回沒避開,而是生生挨了一下。
長鞭落在他的臉上,頓時留下了一道血痕,陸知州的眼神緊了一下,握著鞭子的手也不由抖了一下。
“他爹是周太守,我就該讓著他了嗎?他敢搶我的馬,我就是要揍他!下次再招惹我,我繼續揍!”說完便轉身上了馬,騎著馬便跑了。
陸知州一急,喊道:“宣兒——”
陸韶宣縱馬飛馳,經過醉香樓時,他突然勒住了韁繩,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心道:挨了鞭子就罷了,總要填飽肚子吧!
跳下馬,將韁繩丟給門外的伙計,便進了酒樓。一進去沖掌柜丟了一錠銀子便往二樓走,誰知竟被攔下了:“陸公子,二樓滿了!”
陸韶宣本就頑劣,此刻沉著臉,臉上還有傷,掌柜有些生怯,正準備說些好話時,便見二樓一位姑娘開口道:“陸公子,我們家姑娘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