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寧艱難重啟

與其埋怨，不如果斷行動。

記者 韓璐編 輯陳 曉平

5月初，連虧3年的蘇寧易購，戴上ST帽子，一復盤，即連續5個跌停。

蘇寧于2004年上市，一度是高成長性的績優股，冠以ST，18年來這是第一次。

這家總部位于南京的零售巨頭，有過炫目的輝煌，其銷售額觸達2600億元，因轉型失措以及盲目投資，將自身置于險地。過去3年，其累計凈虧損（扣非）高達570億元，平均到每天，虧掉5200萬元。

截至2021年底，蘇寧易購在職員工4.6萬人，他們正迎來艱難的重啟之年。

嚴厲止損

2021年的蘇寧，在渡劫。

從債臺高筑、戰投波折到董事會改組、巨額虧損，這家老牌零售商過得跌宕起伏。

尤其在2021年第二、三季度，連蘇寧管理層都自認為是“最緊張、艱難的時期”，流動性壓力積聚，采購結算的資金支付不足，商品庫存規模降至低點，至2021年6月底只有119.3億元，經營幾近停滯。

直到2021年7月，蘇寧股改方案才敲定，張氏大批人馬退出董事會，阿里巴巴選派的黃明端任董事長，代表創始家族的任峻任總裁，“上層建筑”的輪替才告結束。

新管理層遇到的局面，卻異常棘手。

2021年，蘇寧易購營收1389.04億元，凈虧損為432.64億元。

截至年底，其流動負債約有1100億元之巨，單是短期借款就有300億元，流動資產僅為750億元左右，可調用的現金以及短期金融資產，合計約為320億元，已是捉襟見肘，加之數十億元的日常運營虧損，更是雪上加霜。

過去10個月，黃明端鮮少露面，在其掌舵下，“止損”措施卻非常嚴厲。

首先，裁撤虧損業務。

蘇寧易購關閉調整天天快遞小件業務，關掉所有紅孩子線下店以及部分虧損的家電3C門店，門店數由上年的2649家，減至2021年底的2103家，全年凈關自營門店546家，店鋪數減少約20%，經營面積凈減12%。

其次，大幅壓縮費用。

從2021年三季度開始，蘇寧管理層明顯加強費率控制，疊加收入降低，公司三項費用（銷售、管理、研發費用），在第三、第四季度分別較2020年下降33.39%、34.53%，而第一、第二季度的降幅僅為10.41%和4.06%。

物流、售后、客服體系的勞務外包支出也大幅削減，也由22.65億元降至14.48億元，節約8億元。

再次，優化人員結構。

從總體人數上看，斷腕自救的蘇寧沒有“大裁員”，其零售體系和物流體系人員甚至翻倍，致使期末員工總數，由2020年的45598人，增至46036人，但內部結構變化很大，終端作業人員增加7521人；IT體系減員58%，削減了3917人。

這種調整下，蘇寧的職工薪酬費用，由上年的117.19億元，降至2021年的90.17億元，大幅減少27億元。

有意思的是，2021年，張近東依舊獲得200萬元的報酬，新董事長黃明端的報酬則是0元。

更重要的是，新管理層大舉計提減值準備、投資損失等，一次性減計347億元，還原了其資產負債表的底色。

“把包袱甩掉，把水分擠掉。”透鏡研究創始人況玉清評價說，蘇寧能走到哪、走多久，恰恰就取決于自身業務調整程度。

零售爬坡

輕裝上陣后，跌落谷底的蘇寧易購，進入漫長的爬坡期。

蘇寧的特色資產在線下，然而，線上沖擊疊加疫情，當下的門店經營，確實舉步維艱。過去一年，只有百貨業態的蘇寧易購廣場，保持相對穩定，沒有大規模關店。

以起家的家電3C家居生活專業店來說，2022年第一季度，蘇寧又凈減73家，僅僅只剩1766家，經營面積為386.32萬平方米，較之2019年底，都大體減少了1/4的體量。

收購的家樂福賣場，一度被當作扳回一局的抓手。

這筆交易本來開了好頭。連年虧損的家樂福，在收購當年第四季度就實現首次季度盈利，2020年上半年，也保持盈利，下半年急轉直下，2020年全年虧損7.95億元。

2021年，家樂福中國收入為208.79億元，降低20.39%，虧損更高達33.37億元，官方解釋，受制于社區團購低價擴張影響等諸多不利因素。

“家樂福門店數不多，用戶覆蓋度有限，線上競爭激烈，各大商超平臺以及各種前置倉模式紛紛參戰，定位尷尬。”況玉清表示。

去年一年，蘇寧關掉23家家樂福門店，坪效同比減少兩成，今年1-3月，再關13家店，形勢絕不輕松。

過去兩年，蘇寧的線下資產，遭遇到雙重打擊，一是創新業態，有的不惜血本搶市場；二是疫情持續，不確定性大為增強。

況玉清告訴《21CBR》記者，蘇寧本來的一大優勢，在于線下業態占據黃金地段，疫情情況下，大量資產由收入項轉為成本項，優勢反而成為劣勢。

就線下門店而言，當下重點，一是優化、止損，二是尋求穩妥的新業務。

其一個重點選項，就是推進輕資產化，將其供應鏈能力、物流服務能力向外輸出，賺取服務收入，已相繼推出零售云、易采云、社交云“三朵云”，吸引加盟，并進入到政府、企業的電商化采購、社群電商等領域。

管理層評價說，“三朵云”是“能夠保持盈利的、可持續擴大規模的增量業務”。

截至2021年底，蘇寧擁有各類門店11281家，零售云加盟店占到9178家，官方披露，今年3月25日，零售云第1.1萬家店已落地陜西神木。

好在，線上業務虧損也逐步收窄。

天貓蘇寧易購旗艦店去年Q4已獲利，從2020年到2021年，兩家合資的“重慶貓寧電子商務，收入從140億元銳減到16億元，將虧損由5.5億元縮減到1.17億元。

蘇寧易購主站也在減虧，要在上半年全面實現盈利。

綜合來說，蘇寧的基本盤，整體依然疲弱，但已告別嚴重失血，為復蘇和轉型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期待反轉

連管理層也不諱言，2022年會是蘇寧極為關鍵的一年，關系未來3-5年的發展。

官宣目標是，要力爭扭轉經營效益虧損的不利局面，以毛利水平恢復、費用管控、坪效與人效的提升，優先確保家電3C核心業務回歸盈利軌道。

2022年Q1，蘇寧EBITDA（剔除非經營性現金流因素影響）為2.6億元，實現季度轉正，3月單月家電3C核心業務如期盈利，一季度公司經營性現金凈流入12.96億元，并獲得增量授信10.5億元，補充流動性。

1-3月，凈虧損為10.29億元，環比繼續減少，只是業務體量下降得也很快，營收193.74億元，同比下降64.13%。

“水分擠走，虧損收窄，業務性虧損尚未得到實質性改善，尤其疫情帶來嚴重沖擊，現在說反轉扭虧，為時過早。”況玉清表示，蘇寧的流動性壓力尚在。

一個例證是，去年營收1389.04億元，預付款則高達200億元，相當于拿7元錢的貨，需要1元錢的預付款，說明供應鏈可能對其償付能力不信任。

上一年正常業務的凈虧損，高達85.63億元，困境反轉的確不易，需要天時地利。

“‘業務+資金’雙重壓力，常規運營，可操作空間不大。”一位零售從業者向記者表示，蘇寧要想中短期盈利，可能不是來自主營業務，而是資產處置。

截至3月底，蘇寧易購賬上有132.35億元的“可交易金融資產”，主要為萬達商管、中國聯通等股權，以及154.05億元的長期股權投資，合計高達286億元。

一旦資本市場恢復景氣，這些資產變現，有望帶來巨大增值，可改善其資金情況；此外，疫情若能得到控制，也將利于其線下生意，促進經營狀況的好轉。

長期看，ST摘帽的關鍵，在于構建新的業務和文化。

蘇寧易購正在升級打造新型店面模型，公司的“一號店”模型計劃在7-8月期間推出，本年度將會在全國開設2-3家，也嘗試將此類型店面的核心能力模塊化嵌入原有店面類型。

“我們都不能再以或者盲目粗狂、或者迷失自我、或者患得患失的方式開展經營。”

管理層在年報中檢討說，過去10年，在持續復盤、快速優化的把握應對上欠缺很大。

其中，有段話說得很有道理。

“不僅是蘇寧易購，這是一個所有企業都要開始新的發展思考和轉變發展方式的時代，與其哀嘆和埋怨，不如果斷地規劃和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