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謹獨自坐在食堂里,飛快地往嘴里扒著飯。她的時間總是很緊。
吃完晚飯,她還要去電子閱覽室內繼續熟記模擬操作間的流程,之后再刷幾百道題,才會去休息。這樣的生活自畢業至今,已經過了整整兩年半,她已經習慣了。別的學員或許還時不時有空約著出去吃個飯,唱個歌什么的,但是她沒有。她必須盡快通過改裝測試,成為正式飛行員,為了十年前的那件事……
想到這里,她扒飯的速度又加快了點。
“你的通知單。”一張雪白的改裝測試回執單被放到她面前,上頭大大的“不予通過”四個字紅得有些刺眼。
“謝謝?!眹乐斏焓?,將單子折起收好。
“好可惜,小雅那種天天恨不得抱著粉盒過日子的人都過了,你這么認真,居然都沒通過……”發回執單的女學員感慨了幾句,自顧自地坐到了她對面,試探著把頭低下來,去瞧嚴謹的眼睛,“他們都說是因為模擬艙里出了事……嚴謹,模擬艙里出了什么事啊?”
陰陽怪氣,八卦獵奇。
“什么事都沒有?!眹乐攽械美硭?,將吃完的餐盤收拾好,端著它起身。
女學員也站了起來,堵在她面前,笑得不以為意:“欸,你別這么敏感嘛,我就是好奇……”
嚴謹抬眸望了她一眼,淡淡道:“借過?!?
女學員被那道寒涼的視線一刺,不自覺地側開了半邊身子讓她過去。
“謝謝?!?
嚴謹將盤子送往回收處放好,身后傳來那個女學員和朋友們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我不過就是問問?。∷裁窗 ?
“她不一直這樣的嗎?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訓練艙、電子閱覽室來回跑,我當年高三的時候都沒這么夸張……”
“呵呵,光會拼命有什么用?只要得罪了人,不還是通不過改裝測試?她現在得罪了鄭教員,我估計是徹底沒戲了……”
“聽說她是個孤兒對吧?難怪性格這么古怪……”
“我是孤兒吃您家大米了嗎?”嚴謹回過頭來,雙手交叉在胸前,看著那些人,“我很忙,沒工夫跟你吵,但你們要是實在寂寞想找罵,我隨時奉陪?!?
說完,嚴謹便丟下那群閑得發慌的長舌婦,自顧自地走了。
晚間,嚴謹從浴室洗完澡出來,同住的幾個室友去外頭玩了還沒回來,她坐在桌邊,預備接著復習。這時,她的手機忽然響了一下。
看了一眼來電人,她按下接聽鍵,走到了陽臺上。
嚴謹恭敬道:“喂,肖老師?”
“啊,嚴謹啊,今天模擬艙里的事我都聽說了……你沒事吧?”
“沒事?!?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長嘆了一口氣:“你這孩子,什么事情都喜歡一個人壓在心里……怎么聽你一句抱怨的話就這么難呢?”
打電話的人是嚴謹還在航校的時候的老教練員,姓肖,是一位退休多年的老機長,年紀大了不愿在家里干領退休金,就被集團返聘到下屬的航校去給學生做訓練機的教練員。
還在航校的時候,他就喜歡做事認真又肯吃苦的嚴謹,知道她沒有父母,憐惜之余就更多照顧。當初飛行部去航校選人的時候,就是他竭力推薦的嚴謹。
“肖老師,”嚴謹對這位老教員還是很有感情的,“我真的沒事,您別擔心了?!?
聽到她這么強調,肖老師輕輕嘆了一口氣,怎么可能沒事呢?嚴謹的個性別人不知道,他最清楚了。這孩子拼命的全部動力就是那個改裝測試,從進航校到現在,五年,畢業之后等轉正等了三年,好不容易熬到考試了,卻碰上這種事情,真是……
今天模擬艙內的事情雖然沒有往外傳,但是嚴謹憤而離場,鄭斌又險些被砸破相,猜都能猜到。鄭斌在公司這么多年,那么些腌臜的癖好人家不清楚,他們這些老同事還有不清楚的?但是,知道也沒辦法。
人家有姑母在上頭撐腰,下頭的人能拿他怎么辦?
“小嚴啊……”肖老師斟酌著開口,“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的兒子,他現在是集團總部的一位中層,你年紀也不小了,看明天有沒有時間去……”
嚴謹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她聽出來了,肖老師這是要給她找個男朋友當靠山。
不過俗話說得好,靠山山倒,靠水水崩。她要是真相信找個靠山就能擺平一切,那這些年又何必過得這般爭分奪秒?
嚴謹說:“肖老師,謝謝……但是我現在還沒這個想……”
“聽老師的,你先去見見再說!”聽到她想拒絕,肖老師立即堅持道。
嚴謹知道肖老師不會改變主意了,只好點了點頭:“好吧?!?
肖老師見她松口,開始絮絮叨叨地吹起自己介紹的那位青年才俊,聽得嚴謹頭都大了。直到她再三保證明天就算天上下刀子她也會毅然赴會,肖老師才滿意地掛了電話。
嚴謹長舒一口氣,搖了搖頭:“看來任何人到了一定年紀,都對做媒這種事情有著別樣的愛好?!?
至于明天的赴會,她想明白了。
如果對方好說話,那就好生道歉求原諒;如果對方是個糾纏不清的人,那就想辦法讓他知難而退。
總之,見面歸見面,其他的事情想都別想。
與此同時,宣夫人家。
“姑母,這是這次改裝通過的學員名單。”鄭斌將花名冊交到宣夫人手上。
“這個人怎么通過又被劃掉了?”宣夫人的手指點在“嚴謹”那一頁上。這個學員的理論課成績非常高,也是學員中唯一一個通過ICAO復誦四級的,但她的實操考試卻是零分。
鄭斌支支吾吾:“姑母……這女孩兒脾氣太沖了,我覺得她得再磨幾年……”
宣夫人掃了眼嚴謹的照片,抬頭淡淡地瞥了侄子一眼:“長得挺漂亮的,沒讓你得手?”
鄭斌有些尷尬地沖她一笑。
宣夫人也不多問:“行吧,這種小事我不管你,還是那句話,別做太過分就行?!?
鄭斌忙不迭地點頭:“謝謝姑母!”
“行了,看你那鬼樣子,我怎么就有你這么個廢物侄子?你要是能給我爭點氣,我哪至于天天勞心勞神的?”宣夫人揉著額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別的事隨你搞我不過問,但這里有件事情我要交代你去做,你必須聽好了?!?
鄭斌一臉狗腿:“姑母您說!”
宣夫人道:“明后兩天,齊斂要來咱們這兒巡查,讓他們都仔細著點,別讓那小子抓出什么錯!”
鄭斌應道:“是?!?
“這幫教員里頭我誰都不信,你去給我盯著地客那幫人,必要的時候就算賄賂那些來調查的人,也不能讓咱們擔主責!這筆賠償要是真落到咱們頭上,齊斂那小子還不得借機發難,找我秋后算賬?”
鄭斌點點頭,道:“知道了姑母,我記住了?!?
第二天。
嚴謹對著鏡子整理著自己的儀容。
現在是休息時間,早上加訓了四個多小時的女飛行員們洗完澡就基本癱床上不動了。嚴謹這種洗完澡還能神清氣爽地站著的,堪稱豪杰中的豪杰。
“女英雄……”上鋪的室友伸出一只搖搖欲墜的手來,“您穿著訓練服出去,是打算模擬艙里再爽個一兩小時?您不怕猝死嗎,姐妹?”
嚴謹邊扣扣子邊回答:“誰說我要去訓練了?”
“那英雄您大中午的不睡覺,這是要干嗎去?”
嚴謹輕描淡寫地甩下一句“相親”,然后翩然離去。
上鋪的室友應了一句,又倒回被子里:“哦……相親啊?!钡葧??嚴謹要去相親?
室友迷茫地抓了把自己稻草一樣的頭發。
活得還是太久了,啥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見到。
嚴謹穿這一身訓練服相親,那是有講究的。
你說她不尊重相親對象吧?這一身訓練服穿在她身上腰細腿長,盤順條靚。但你要說她有多尊重相親對象吧?這一身訓練服架在身上,估摸著下一秒就能抱著繩子躥上兩層樓去訓練。
這是相親呢,還是約架呢?
嚴謹按照肖老師說的,比約定的時間提早了十五分鐘到了模擬艙邊上的休息水吧。平時訓練完后,會有許多下訓的學員坐在這里休息,吃點東西補充能量,不過現在是午休時間,人并不多。
因此,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水吧邊玩手機的男人。
男人半靠在沙發上,微微仰頭,盯著自己的手機屏幕,西裝革履,看上去很有社會精英的感覺,小指上還戴著一枚銀閃閃的尾戒。他百無聊賴地坐在那里刷手機,時不時地將視線從屏幕處移開,瞟瞟四周,好像在等人。
有坐得遠一些的姑娘正從手機后置的攝像頭里偷看他,比如嚴謹面前這位。
水吧里就這么一位雄性生物,看來,是這位沒錯了。
嚴謹的目光遙遙落在他身上,心底默默地判定著對方的“屬性”。
綜合評價,絕非善茬。
似乎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嚴謹的視線,男人的目光從屏幕上移開,四下逡巡一圈,然后鎖定了視線的來源。
他放下手機,挑眉看著嚴謹,似乎在問,你哪位?
嚴謹徑直走了過去:“你在等人?”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確定眼前這位大姐他確實不認識之后,倨傲地點了一下頭:“你找我?”
“對,我找您?!眹乐斖麑γ嬉蛔?,開門見山,“很抱歉,耽誤您的時間了。看得出來您是一位非常優秀的人,但我覺得我們現在交往不太合適?!?
猛然間被兜頭送了一張好人卡,男人有點蒙。不光是他,邊上偷看的姑娘們也是滿臉問號。
“抱歉,浪費您時間了,再見?!眹乐斠娝麤]什么反應,便從沙發上起身打算離開。
她喜歡那種溫文爾雅有禮貌的異性,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有點傲,讓她不是很喜歡。
“等等。”男人皺眉叫住了她。他從沙發上起身,一臉的莫名其妙。
對方那張吸睛的臉貼近了看,顯得更加奪目,饒是她嘴里說了拒絕的話,也忍不住被那眉眼處斂起的波紋所吸引,似乎它們存在于這樣一張臉上都是一種罪過。
“上來就對著我一通胡言亂語,現在又忽然轉頭走人……小姐,”他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你不是這兒有點問題吧?”
“等會兒……”嚴謹終于有些回過味來了,“你不是肖老師找來的相親對象?”
男人聽到這里,終于明白過來,這個陌生女孩是把他當成某個長輩介紹的相親對象來拒絕了。
他差點兒沒被這個女人的“眼瞎”氣笑了,俊美的面容貼近了一些,仿佛想讓她看清楚點。
“小姐,你覺得……我這樣的需要相親?”
男人的聲音不大,但也足以引起周圍一直關注著這邊的人的注意。周圍傳來一陣細碎的笑聲,似乎是在嘲笑嚴謹。
“更何況,”他打量著嚴謹身上的訓練服,“穿成這樣和人相親,小姐,你是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婉拒不成就氣場壓迫吧?挺橫啊,這位小姐,你那位相親對象碰上你,可真是倒霉了?!?
嚴謹木了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厲害,全中。怎么著,要給您上個獎嗎?”
“不了,謝謝?!蹦腥宋⑽⒁恍?,對她比了個“請”的手勢,“現在話也解釋清楚了,不如請回吧?”
嚴謹直接道:“再見?!?
那可再也別見吧。
男人笑瞇瞇地目送著她離開,然后坐回了沙發繼續玩手機。
三分鐘后,一個一手攥著咖啡,一胳膊肘夾著文件袋的人從門外跑了過來,然后把東西拍在了男人面前。
“咖啡!文件!”
男人被他拍得頓了頓:“吃炸藥了?”
來人呵呵一笑:“齊總,如果您下回能做個人不把鍋全甩給我的話,我一定態度好點。”
齊斂端起還冒著熱氣的咖啡小啜了一口:“那是意外,老爺子的朋友突然找來,我總不能把人晾在休息室里不管吧?”
來人仍舊一臉呵呵:“所以您就把我扔給宣老二那兩口子可勁兒地糟蹋?”
齊斂聽了一笑:“行吧,宋秘書,說說,人家怎么糟蹋你了?要不要我幫你把他們糟?;厝??”
宋子年嘆道:“那我可謝謝您了……算了吧,您別讓我給您收拾爛攤子就行了?!?
CEO齊斂單線擊殺宣夫人的這種喜聞樂見的場景,是由宋子年這個秘書兼擦屁股老媽子的辛勤工作換來的。齊斂一向管沖鋒不管善后,要不是宋子年每回在后面好聲好氣地給他收尾,宣夫人早八百年前就找一敢死隊抱著炸藥包殺到辦公室點燃,大家同歸于盡了。
齊斂也知道宋子年能這么幫他,是因為兩人是真的風雨里一起闖過來的過命兄弟,他能懷疑任何人對他下黑手,但絕對不會懷疑宋子年。
于是,齊總難得放下身段:“漲工資行嗎?”
宋子年冷漠:“這是錢的事嗎?”
齊斂伸出一只手:“三倍?!?
宋子年立馬接道:“成交?!?
你看,他的這位好兄弟就是這么簡單粗暴好說話。
宋子年想起正事,道:“對了,文件你看看?!?
齊斂手指一翻,拆了上面的封線:“是宣家那個小孫女的資料?這么快?”
宋子年一笑:“那是,總得對得起您三倍的報酬是吧?”
齊斂邊翻文件邊跟著他一起笑……壞了,笑不動了。
宋子年見齊斂表情有異,問:“怎么了?”
齊斂沉默片刻,道:“這女的未來可能會成為FC集團的董事長對吧?”
宋子年頷首:“如果您的計劃進行得成功的話,那么是的?!?
齊斂抬頭,認真地看著他:“如果我告訴你,五分鐘前我已經把自己未來的飯碗給砸了,你怎么看?”
宋子年一愣。
齊斂將文件反舉給宋子年看,上面是宋子年找到的那位女繼承人的所有資料,正中間的地方貼著一張每個加入FC集團的員工都會拍攝的職業照。那張照片上的人,赫然就是剛剛被他氣走的那個女人!
模擬訓練艙內。
今年的改裝考試雖然結束了,但日常訓練仍舊是要做的。
鄭斌望著坐在駕駛座上專注訓練的嚴謹,嘴邊露出一抹陰鷙的笑容:“馬上低空下4000,給她加一道雷電,好的,繼續,一道紊流……好,現在1500,云層加厚,降低地面溫度,增加濕度,準備機場進近?!?
后頭的記錄員一邊聽從他的話在模擬器上加著碼,一邊在心中暗誹,這小姑娘怕是徹底把這個鄭教員給得罪狠了,天氣又冷又差,打雷下雨,到處是紊流云,這要擱在現實中,所有航班都得停飛!哪有這樣給人家做測試的?這不是難為人嗎?
三分鐘后,嚴謹面前的屏幕被警報器的紅光鋪滿。
果然,墜機了。
她一言不發地解了安全帶。
鄭斌見她要出艙門,跟在后頭一起走了出來,當著其他艙外等待學員的面,不住地挖苦她:“你這種專業能力還參加改裝測試?難怪昨天過不了。你是我們公司航校訓出來的?誰選的你?你怎么進來的?”
嚴謹一直告訴自己“忍著,別惹事”,但是大庭廣眾之下,這種毫無遮攔的下流,還是把她惡心到了。
嚴謹怒道:“鄭教員,你知道那種從小沒有父母的人,一般都會怎么保護自己嗎?”
鄭斌問:“怎……”
話音未落,一只拳頭兜頭飛來,比昨天的那一下更痛更直接,他連反應都來不及就撲倒在地。長期沉溺于酒色的身體仿佛一只散了架的風箏,破破爛爛地黏在地上,起都起不來。
嚴謹活動了一下自己揍人揍得生痛的手腕,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反正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不如咱倆試試,看看誰先弄死誰?”
鄭斌已經記恨上她了,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通過改裝測試,而對她來說,通不過考試和打傷中層被趕出公司,本質上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鄭斌擦了把嘴角的血,惡狠狠地瞪著她:“嚴……謹……”
“干什么?還嫌剛才那下記憶不夠深刻?”
這時,她的身后傳來一聲輕笑:“不必了,夠深刻了?!?
一只寬大的手掌,按在了嚴謹的肩膀上。
她回過頭去。
壓在她肩上的尾戒反射著瑩瑩冷光,身后男人的眉眼,被訓練室外強烈的燈光照得匿在一片模糊的光斑和陰影里看不太清,但她直覺,他的臉上是帶著笑的。
嚴謹認了出來,是中午那個被自己誤認為是相親對象的男人。
男人微微一笑,按在她肩上的手不由分說地輕輕一帶,將人護在了自己身后:“爽過之后就得收斂了,不然你以后會給我惹很多的麻煩?!?
嚴謹皺眉道:“你是誰?你摻和進來做什么?”
男人沉吟道:“路過,看個熱鬧……哦,順帶拔刀相助。你要不要收回發給我的那張好人卡?”
嚴謹望著這個似笑非笑的男人,腦子里閃過兩個字——輕浮。
“齊總?”鄭斌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看樣子似乎認識眼前的男人。
鄭斌有些摸不準齊斂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強笑道:“怎么,齊總你認識這位學員?”
嚴謹有些疑惑地注視著男人寬大的背影,還有鄭斌那難得有些忌憚的神情,鄭斌剛才叫他齊總?
齊……齊……
她想起來這個人是誰了。
FC集團沒有第二個齊總,眼前這個男人是首席執行官——齊斂。
她想起下午肖老師打電話過來時略顯抱歉的聲音:“不好意思啊小嚴,我那朋友的兒子臨時有個會要開,沒去成,真不好意思讓你白跑一趟……”
輕浮的男人,和想象中總部殺伐果決的執行官……
她看看齊斂,再看看鄭斌。上梁不正下梁歪,這畫風倒是挺一致的。
這公司沒救了,等死吧。
聽到鄭斌的話,齊斂面不改色地搖了搖頭:“不認識?!?
鄭斌疑惑道:“那你是來……”
齊斂聳聳肩道:“我說了,路過,看個熱鬧……順帶,拔刀相助。”
其實他剛才不打算這么快就出來的,主要是宋秘書覺得再不攔著一點,就得打120急救了,到時候善后很麻煩。
齊斂怕麻煩,這才“不情不愿”地站出來攔住了嚴謹,否則,他是很想看一出現場版的拳皇的。
鄭斌看著他那副“閑來無事,多管閑事”的樣子,心里有些吃不準他想干嗎。鄭斌其實有些怕齊斂,自從齊斂坐進執行官辦公室后,宣夫人三天兩頭就要在下面的人面前痛罵一頓這只“笑面虎”。
“別緊張,鄭教員。”齊斂沖著鄭斌微微一笑,神色有些慵懶,“我當執行官以來,還是第一次到民航這邊來,對于很多事情好奇心都挺大的,比如說……”他對著那頭看戲的宋子年招了招手。
宋子年走了過來,道:“齊總您吩咐。”
齊斂道:“剛才聽到鄭教員訓那個學員訓得我都好奇了……子年,我記性不太好……我問問,剛才那種天氣條件下,咱們航司的航班一般都是要全線取消的吧?”
“是的,齊總!”宋秘書用力地對著齊斂點了一下頭,接著回身沖鄭斌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笑得鄭斌有些不寒而栗,“不過……像鄭教員這種級別的教練員我就不知道了,沒準兒行呢?齊總不知道,鄭教員的級別可在不少經驗豐富的老機長之上呢!每年對機長等級的復核考試也都是由他進行的……”
“哦……原來是這樣!”齊斂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轉頭對鄭斌一笑,“鄭教員也知道,上周我們的航班才出了事,我實在是想知道我們公司最好的駕駛技術到底是什么水平……鄭教員能讓我看看嗎?”
說到最后,他漸漸壓沉了聲音,含笑的眼眸望向鄭斌,一副不容拒絕的樣子。明明是在笑,但你卻覺得要是不答應他的話,下一秒,他就會把你的頭擰下來。
鄭斌呼吸一窒。
齊斂還在笑道:“做個示范而已,鄭教員那么緊張做什么,難不成我會對你做什么?”
你不會嗎?鄭斌不信。
鄭斌現在拿捏不準,要是當眾拒絕的話,下頭那些學員會懷疑他根本就是個酒囊飯袋吧?
算了!
鄭斌咽下一口唾沫。他摸了這東西十多年,一萬多的機時,還怕這么一個年輕門外漢的刁難?
“當然!”
齊斂見鄭斌答應了,眸中閃過一絲促狹的笑:“子年!”
“在!”
“按照剛才那個學員的測試內容,給鄭教員來份一模一樣的,”他的嘴角高高揚起,“鄭教員,沒問題吧?”
鄭斌的背上,冷汗忽然就下來了。
“嘟嘟嘟——”
刺耳的警報聲伴隨著紅光在整個模擬艙內炸響。
鄭斌松開手柄,頹然地癱軟在駕駛座上。
他剛才當著那么多學員的面墜機了……
那個該死的齊斂居然讓人開了大屏幕投影轉播,說什么要所有學員一起揣摩學習!
一只手輕描淡寫地在他肩上拍了拍,他怔怔地回過頭,終于看清了那個男人掩藏在笑容下的惡劣。
他忽地暴怒,沖齊斂冷笑一聲,壓低嗓音道:“齊總,我知道您是看不過想給那姑娘出氣,你們什么關系我不知道,您羞辱我也沒關系……但是,我姑父姑母可都是宣氏本家人,您雖然是CEO,但不過是董事長的養子,這個節骨眼上,何必為了些不相干的人給自己找不痛快呢?您說是不是?”
齊斂聽完,打了個哈欠:“我好害怕?!?
鄭斌怒目而視:“你……”
“別這么容易生氣嘛?!饼R斂面上帶著笑,手卻重重地按住他的肩膀,把他釘死在了椅子上,“聽著……第一,你知道自己羞辱的是誰嗎?我都不敢這么明目張膽地欺負她。要是讓生病的董事長知道他孫女被你這么對待,你已經死一百次了,幾個姑父姑母都救不了你。”
鄭斌瞳孔放大。
“第二,”齊斂收回按在鄭斌肩上的手掌,“這個人我有用,誰要是找她的不痛快,就是公然和我作對。公然和我作對是什么下場,希望你的那位姑母有好好地警告過你。”
說著,齊斂快步走出艙門。
齊斂在嚴謹跟前站定,摘下小指上的尾戒:“臨時起意,什么都沒準備,不管你介不介意,我就先用這個代替著了?!?
嚴謹一臉蒙。
就在方才的幾分鐘里,齊斂已經迅速做好了決定。他挺沒興趣給哭鬧撒嬌的小女孩當“保姆+保鏢”的。昨天和宋子年討論了許久,兩人得出的結論是威逼不成就利誘,只要這個繼承人在他們手上,打斷腿監視起來當個聽話的傀儡都成。
直到看到剛才嚴謹的行徑,他的想法變了。
這女人無法無天的樣子實在是太對他胃口了。
齊斂望著她,戲謔一笑:“愿意嫁給我嗎,我親愛的繼承人小姐?”
嚴謹心說,真是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