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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虎豹騎的閃電戰(zhàn)

關(guān)羽斬殺顏良后,曹操立即以天子的名義拜關(guān)羽為漢壽亭侯。

這是關(guān)羽首次封爵,是侯爵中的第三等,對其具體所指有兩種不同解釋:一是指“漢壽縣的亭侯”,該縣在荊州刺史部武陵郡;二是指“漢壽亭的侯”,亭是縣以下的行政單位,但該亭在何處無考。

曹操很欣賞關(guān)羽,有意把他永遠留在自己身邊,所以特別怕關(guān)羽離他而去。不久前,曹操曾密派與關(guān)羽交好的張遼去摸底,看看關(guān)羽愿不愿意長期待在他這里。

張遼說明意圖,關(guān)羽嘆息道:“我知道曹公厚待我,然而我受劉將軍厚恩,我們在一塊起過誓,要同生同死,我不可能背叛他(誓以共死,不可背之)。我不會永遠留在這里,但我會報答曹公以后再走?!?

關(guān)羽向張遼說完那番話后,張遼心里犯了嘀咕,原話轉(zhuǎn)告,怕曹操生氣殺了關(guān)羽,不如實轉(zhuǎn)告,又覺得對不起曹操對自己的信任,最后張遼還是如實說了。曹操沒生氣,反而覺得關(guān)羽很仗義(遼以羽言報曹公,曹公義之)。

現(xiàn)在關(guān)羽力斬顏良,兌現(xiàn)了當初的承諾,曹操預感關(guān)羽有可能要走,立即對關(guān)羽給予厚賞,想留住他。但關(guān)羽去意已定,他把曹操賞賜給自己的東西全部封存起來,留下一封信,前往袁軍大營找劉備去了(奔先主于袁軍)。

有人想追,曹操制止了,對大家說:“他也是各為其主,不要追了(彼各為其主,勿追也)。”

關(guān)羽受到后世的追捧,被稱為武圣,其實不是他的勇猛無人能比,而是他為人做事方面很到位,他不為利所動,所有的事都以義為先,做事很講究,即使離開也讓人挑不出理來。

曹操對這件事的處理也得到后世的高度評價,他明知關(guān)羽去心已定,仍然激賞其志向,等關(guān)羽離開時也不去追趕,以成全其忠義,這種胸襟沒有相當氣度無法做到(自非有王霸之度,孰能至于此乎)。

關(guān)羽受到曹操的厚遇仍不忘劉備、曹操得關(guān)羽而不殺,都可以稱為賢,然而這種賢,戰(zhàn)國的士、君也能做到,關(guān)羽報效曹操、封還所賜、拜書而辭,顯示出關(guān)羽的從容不迫,這才是戰(zhàn)國的士們難以做到的。曹操能平其心氣,不以敵我劃界,成就關(guān)羽的忠義,更顯示出他有古時先王的遺風。

人很容易做善事,但不做惡事就比較難。能做善事,可以守好一個國家;但因為沒法不做惡事,所以很難贏得天下。

劉備此時應(yīng)該在陽武或者黎陽,關(guān)羽此時應(yīng)該在官渡附近,關(guān)羽要找劉備不必太費周折,也不需要過五關(guān)、斬六將,只要事先把路線搞清楚,應(yīng)該問題不大。

關(guān)羽不僅自己走了,還帶上了劉備的兩位夫人甘氏和麋氏,可見他事先做了精心準備,曹軍不追,關(guān)羽一行順利來到袁軍控制的地區(qū)。

關(guān)羽剛殺了袁紹的大將,這邊恐怕正在給顏良開追悼會呢,這時候關(guān)羽送上門來,袁紹想必是既愛又恨,但也不好說什么,如果追究關(guān)羽把他殺了,不僅逼著劉備造反,而且得讓曹操笑掉大牙。

劉備見到關(guān)羽以及失散的兩位夫人,自然喜出望外。

在關(guān)羽回歸之前,趙云也回到了劉備的身邊。

這些年來,趙云一直沒有跟著劉備,當初大家還都在公孫瓚手下時,趙云因為死去了兄長,要回家鄉(xiāng)中山國料理喪事,所以離開了劉備,自此多年沒有消息。

趙云沒有忘記他向劉備臨別時做出的承諾,這么多年來一直在打聽著劉備的情況,聽說劉備來到了冀州,趙云立即動身前去相見。

他們重逢的地點是鄴縣(先主就袁紹,云見于鄴),推測起來正是袁紹在元城迎接劉備后回到鄴縣的那段短暫時間。

劉備又見到趙云特別高興,一刻都舍不得離開趙云,特別怕他再走,以至于晚上睡覺都在一張床上(先主與云同床眠臥)。

劉備交給趙云一項任務(wù),讓他招募人馬,現(xiàn)在劉備最頭疼的是手下沒人,袁紹很賊,尊你敬你但不給你一兵一卒,如果劉備自己出面募兵,袁紹必然會有警覺和疑慮,趙云是個新人,目標不大,悄悄做這項工作很合適。

趙云做得很好,沒用多長時間就招募到幾百人,趙云私下告訴他們是劉備將軍在招人,他們都是劉將軍的手下(合募得數(shù)百人,皆稱劉左將軍部曲)。也許是趙云保密工作做得好,也許是袁紹太忙顧不過來,袁紹對這些事一概不知(紹不能知)。

這是劉備東山再起的希望,劉備在袁紹這里待的時間不長,但已切實感受到了袁紹集團內(nèi)部的緊張氣氛,派系林立,兄弟不和,鉤心斗角,互相拆臺,四周都是挖坑的人,哪天一不小心就得掉進陷阱里,這樣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還不如當初在許縣。

劉備不得不給自己留一手。

雖然連破曹軍兩道防線,但袁紹也連失了兩陣,而且敗得很慘。

這個時候他應(yīng)該先冷靜冷靜,總結(jié)一下教訓,調(diào)整一下思路,就像籃球比賽,一連讓對手得分,自己毫無招架之力,那就得叫暫停了,最少也要把對手連勝的氣勢擋住。

但袁紹沒有,曹操在他心目中只是個小兄弟,昔日一個拎包的、跟班的,被曹操打敗袁紹覺得很丟面子,而且他不認為自己在指揮上有什么失誤,他覺得曹操能贏純粹是運氣好。

運氣,不能總是你一個人好吧?

黃河邊上的陽武縣秦代稱博浪沙,因張良在此刺殺嬴政而聞名天下?,F(xiàn)在該地處在黃河以南,北距黃河數(shù)十里,但在漢末黃河經(jīng)過敖倉后不是向東北方向流去,而是流向東南,陽武縣在黃河的北岸。

袁紹把指揮部由黎陽推進到陽武縣,由此渡過黃河就是中牟縣,漢末到現(xiàn)在中牟縣的位置變化不大,今天的官渡鎮(zhèn)就在中牟縣城的東郊。

曹操不能退了,官渡必須守住。

這時,曹操這邊形勢相當緊張,大家都認為雙方的力量仍然懸殊,一部分人產(chǎn)生了動搖,還有一小部分人甚至暗中與袁紹聯(lián)絡(luò),隨時有叛亂的可能。

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更為不利的事情發(fā)生了,后方的汝南郡一帶出了問題。

汝南郡雖然有李通、趙儼等人在那里,但畢竟力量有些薄弱,袁紹派人到處拉攏收買,李通不為所動,但有人還是動了心,這些人是黃巾軍的余部。

之前曹操率軍來洛陽時曾路過汝南郡,當時汝南郡以及相鄰的潁川郡黃巾軍余部很興盛,首領(lǐng)分別有何儀、劉辟、黃邵、何曼等人,曹操指揮人馬打敗了他們,劉辟、黃邵被于禁斬首,何儀等人投降。

看到局勢對曹操不利,已經(jīng)投降的黃巾軍余部馬上活躍起來,在汝南郡起兵叛亂公開響應(yīng)袁紹,史書說這次叛亂的領(lǐng)頭人是劉辟,這與前面的記載有矛盾,因為之前史書記載說劉辟已被于禁殺了。

要么前一次劉辟未死,要么這個劉辟另有其人,總之他們的聲勢很猛,李通、趙儼等人無力剿滅。

袁紹得知后大喜,劉表、孫策沒有指望上,天上卻掉下一個來幫忙的劉辟,袁紹決定派人前去支援,壯大劉辟的力量,也給曹操的背后來一把刀。

袁紹樂觀地估計,今年冬天之前肯定能拿下許縣,結(jié)束戰(zhàn)斗。

袁紹決定派劉備領(lǐng)兵前往,執(zhí)行這項特殊任務(wù)。

這個決定有點兒出乎意料,正如當初曹操派劉備執(zhí)行攔截袁術(shù)的任務(wù)一樣,都不太好理解。

到曹操背后發(fā)展勢力,的確是當前的一著好棋,這樣的機會對袁紹來講是很重要的,不能輕易浪費,基于這種考慮,派誰去執(zhí)行這項任務(wù)必須慎之又慎。

袁紹手下本來最不缺能獨當一面的將領(lǐng),但是短短幾天時間,顏良、文丑這兩位最出色的將領(lǐng)先后喪命在軍前,袁紹的手頭一下緊張起來,再調(diào)一員與顏良、文丑相當?shù)膶㈩I(lǐng)去執(zhí)行這項新任務(wù),袁紹還真不好派。

這大概是袁紹讓劉備去的主要原因,如果換成曹操,再難也不會派劉備去,曹操吃過虧。

還有一種更大的可能,這項任務(wù)是劉備竭力爭取來的,袁紹可能開始也有疑慮,但看到劉備的積極性這么高,而自己的人手也不富裕,于是就答應(yīng)了。在袁紹眼里,劉備是貨真價實的豫州刺史,長期在豫州、徐州一帶活動,熟悉那里的情況,也有一定的影響力,他去倒也挺合適。

這樣,劉備便率部離開陽武前往汝南郡,此行按現(xiàn)在里程直線距離也有200公里,是一趟遠差。而且不能從中間走,必須繞開中間的官渡、許縣等曹操重兵把守的地方。

不走中間,走西邊還是東邊都要越過“曹操控制區(qū)”。如果從西邊繞行,要經(jīng)過新鄭、陽城、昆陽等地,如果從東邊繞行,要經(jīng)過陳留郡、陳國。

相比較而言,從東邊走更現(xiàn)實一些。

袁紹沒有派其他將領(lǐng)與劉備同行,這也許是劉備所希望的。劉備是帶著自己的人馬走的,包括部屬及家眷,能帶走的全都帶上,是否還回來那就看情況再說了。

在這支隊伍里有一支生力軍,那就是趙云秘密招募的數(shù)百人,讓劉備這個左將軍不至于太寒酸了。

最后,劉備率部順利到達了汝南郡與劉辟等人會合,聲勢大增。

劉備指揮人馬自南向北攻擊許縣,前鋒一度到達濦強縣。

濦強縣漢末屬汝南郡,位于許縣以南30公里的地方,再往前,馬跑得快點兒,小半天就到許縣了。

許縣是曹操的后方基地,獻帝以及包括曹操本人在內(nèi)的所有高級將領(lǐng)、智囊的家眷幾乎都在這里,拿下許縣,把這些家眷俘虜在手,對曹軍的殺傷力將是巨大的,劉備對此深有體會。

此時曹軍的主力都在前線,曹操只派荀彧、王必、滿寵等人留守許縣,他們都是文官出身,曹操的后院眼看要燃起一把大火。

好在朝廷尚書令荀彧處理這樣的危機很有經(jīng)驗,當初張邈、呂布突然起事,情況與現(xiàn)在有點兒類似,正是在荀彧等人臨危不亂下才渡過了危機。

荀彧一面加緊備戰(zhàn),一面派人火速前往官渡前線,向曹操報告情況。

官渡前線,袁軍的進攻勢頭正猛。

曹操壓力很大,正在這時卻接到荀彧的報告,想必曹操的頭疼病一下子加重了好幾倍。曹操現(xiàn)在面臨著根本無兵可抽、無將可派的局面,但許縣也不能丟失,曹操深知其中的利害。

曹仁看到這種情況,向曹操建議:“南面情勢危急,不能不救。劉備手下大都是新從袁紹那里招來的兵,他剛帶這些兵指揮起來未必順手,劉辟等人向來看風使舵,不會苦戰(zhàn)。所以,如果快速出擊,一定能很快把他們擊破?!?

曹仁現(xiàn)在正式的職務(wù)是朝廷議郎兼廣陽郡太守,但曹操給他的實際任務(wù)是訓練和指揮騎兵(以議郎督騎)。

這支騎兵,是曹軍嫡系中的嫡系、主力中的主力。

它有一個響亮的名字,虎豹騎。

有人認為漢末三國有四大王牌部隊,分別是公孫瓚的白馬義從、呂布的陷陣營、曹操的虎豹騎和劉備的無當飛軍,白馬義從、陷陣營前面介紹過,他們已隨公孫瓚和呂布而消失,無當飛軍縱橫沙場還是多年以后的事,當下能被稱為第一勁旅的,只有這支虎豹騎。

曹操本人對騎兵作戰(zhàn)一向十分偏愛,在之前與陶謙、呂布、袁術(shù)等人的作戰(zhàn)中可以看出,他擅長使用騎兵,關(guān)鍵時刻往往收到出奇制勝的效果,所以他組建了這支戰(zhàn)斗力超強的虎豹騎。

虎豹騎也是曹操的近衛(wèi)部隊之一,先后由曹仁、曹純等人指揮,曹休、曹真等曹家下一代青年將領(lǐng)曾在這支軍隊服役。這支人馬數(shù)量不多,大約5000人,但個個都是千挑萬選,每有一個缺員,就從上百人里挑選一個補上(皆天下驍銳,或從百人將補之)。

曹仁的建議啟發(fā)了曹操,在無力抽調(diào)正面戰(zhàn)場兵力的情況下,可以讓曹仁率虎豹騎快速出擊,得手后迅速回師,袁紹還沒等弄清情況問題就解決了,打一個時間差。

這就是拿速度彌補兵力的不足,但這樣做比較冒險,如果曹仁此行不順利,不能很快結(jié)束戰(zhàn)斗,如果袁紹得到消息趁機發(fā)起正面強攻,后果都不堪設(shè)想。

但曹操最后還是向曹仁下達了率虎豹騎奔赴汝南郡的作戰(zhàn)命令,原因是舍此已沒有更好的辦法。

曹仁率虎豹騎悄悄地出發(fā)了。

他們只帶少量干糧,不帶輜重,從官渡前線隱蔽撤下,之后向南,直撲汝南郡。200公里對虎豹騎來說是一天加一夜的行軍路程,面對這樣一支快速機動部隊,劉備即使在沿途安排有偵察人員也毫無作用,因為劉備的便衣偵察員根本跑不過虎豹騎。

所以,當曹仁突然出現(xiàn)在劉備面前時,劉備吃了一驚。

劉備沒想到的是,前來支援的竟然是曹軍最精銳的主力,也沒有想到曹仁親自來,自己手下雖然有關(guān)羽、張飛、趙云這樣的勇將,但能打硬仗的人馬不多,至于劉辟等人,不要看他們嘴上多么慷慨激昂,一到打硬仗,肯定第一時間開溜。

劉備并沒有為袁紹的事業(yè)犧牲自己的打算,所以他指揮的人馬一觸即退。

曹仁得手后不敢停留,立即由汝南郡回師。

他沒有走原路,而是向西邊繞行了一下,可能有意從許縣附近經(jīng)過,展示一下曹軍的鐵騎,讓后方惶惶不安的人心有所穩(wěn)定。

許縣再往官渡要路過一些山區(qū),如陘山、雞洛山、梅山等,曹仁率部路過雞洛山時,與一隊袁軍突然遭遇,曹仁指揮人馬將其擊敗,曹仁大概事后才知道,這是袁紹派來包抄曹軍后路的。

原來,劉備南下后,有人勸袁紹不要把希望全放在劉備、劉辟身上,還應(yīng)該再派一支奇兵南下與劉表聯(lián)絡(luò),使南北夾擊曹操的計劃更有把握。袁紹開始不同意這項計劃,他的人馬雖然占優(yōu)勢但也不富裕,他還是想打陣地戰(zhàn),在正面取勝。但禁不住勸說,袁紹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派遣部將韓荀率一支人馬從西面向許縣后方迂回,想去南陽郡,到那里與劉表聯(lián)合起來,組成聯(lián)軍,夾擊曹操。

韓荀巧遇虎豹騎,從而給他造成了嚴重的戰(zhàn)略誤判,他以為在這偏僻的山區(qū)也有曹軍重兵把守,所以不敢戀戰(zhàn),趕緊撤回官渡袁軍大營,向袁紹報告情況。

袁紹后悔不已,認為分兵出擊是步臭棋,再也不提分兵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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