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安沒有潔癖。
之前在公司里加班到第二天，懶得回家，直接就忙到晚上下班。
這次，她從紀衍的辦公室被整理完頭發后火速沖下樓打車回家去。
她從來沒有對自己的形象管理這么緊張過！
紀衍的溫柔制造的后遺癥嚴重，莫小安一路沖回家，沖回自己房間把洗手間的鏡子燈亮起來，抓著洗臉臺趕忙打量自己到底有多糟糕！
“天哪，這么大的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才熬了一晚上臉色居然這么差？！”
“眼屎，啊啊啊啊啊！！！一大坨眼屎！！！”
“口臭，哈！哈！哈！嗚嗚嗚……好明顯的口臭，紀衍是不是都聞到了？！”
“早知道我應該先洗頭的，我就每天都洗頭啊！”
緊閉的洗手間里傳出莫小安崩潰的自我反省聲。
進入辦公室后跟紀衍的那點接觸，成為莫小安接下來洗澡換衣的過程中反復復盤的事。
她披著濕漉漉的頭發，換好衣服出來，才發現“小衍衍”又沒在！
這不可能啊，她一天一夜沒回家，“小衍衍”應該電量不多了才是，怎么還隨意蹦跶呢？
莫小安拿IPAD定位“小衍衍”在哪兒，紅點顯示“小衍衍”居然在公司附近？
他去公司找她了嗎？
這也不可能啊，他的氣還沒消呢，在家里的這幾天恨不得看不到她一樣。
紅點在迅速移動，往家回。
紀衍緊趕慢趕回來，推門，莫小安拿著毛巾一邊擦頭發一邊杵在玄關這里在等他。
紀衍：“……”
“定位顯示你去我公司了，你去那兒干嗎？”
“我去見我的原體了。”紀衍的心臟快要跳出喉嚨，在看到莫小安的那一瞬，所有的反應在逆向收回。
莫小安大驚：“你去見紀衍了？你去見他干什么？！”
“我去看看，我還有什么不如他的地方。”紀衍換上拖鞋，淡定地掃一眼她的驚愕，補充說明，“機器人是需要不斷學習的。”
莫小安：“……”
他越過她時，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沒去跟他打招呼吧？他沒發現你吧？你知不知道你這么出去是要引發騷動的？！你，誰允許你自作主張的？！”
莫小安對他的莽撞生氣極了，陶朝朝教的那些哄男技巧，她現在覺得學那些純屬自作多情！
紀衍推開她的手臂，徑直朝洗手間走去。
莫小安：“我跟你說話呢，你去哪里！”
紀衍無奈咬牙關：“我，上廁所。”
他沒想到莫小安會突然回家，他幸好路過數據組的時候留意了一下，結果調監控發現她居然一路殺出公司，他只好火速趕回來。
而他原本……是要去洗手間辦事的。
“你……”莫小安沒好氣地擺擺手，“你去你去！”
“等等。”
機器人上什么洗手間啊？
莫小安回頭，紀衍已經閃到洗手間門口開門。
門一開，迅速進入。
“……”
莫小安三步并做兩步上前，緊隨其后地把門打開。
紀衍馬桶上正坐好。
四目相對。
空氣凝固。
盡管對方是機器人，莫小安也懂得非禮勿視的道理，她把臉側向一邊：“‘小衍衍’，高仿人類的細節，也不需要到這么細的。”
紀衍正憋著，正在跟自己的本能做對抗。
“你趕緊把褲子穿上，我跟你說，我想我們需要……”
無法言喻的內在直達系統，直逼紀衍的理智掌控分水嶺。
即便他是天神一般的高冷存在，也是人間凡夫俗子的身體機能……
紀衍感覺到不可控的暗響釋放后，十分絕望地看向正在說話的莫小安。
“……好……好……唔！”
莫小安捏鼻子，迅速撤退把門關上。
“砰！”
世界安靜。
莫小安陷入一陣臭氣后的玄幻——不是說高仿嗎？
怎么……生理反應也能仿成這樣的嗎？
可是屁，來自于腸道。
隨著腸道蠕動，從肛門排出，稱之為屁。
“小衍衍”怎么會有腸道？？？
莫小安站在門口，側目白色的門板，濕潤的頭發貼著可愛圓臉，隨著冰冷疑惑的目光，像一個暗黑女高中生發現了神奇的秘密。
幾分鐘后，紀衍解決完人生大事從洗手間出來。
他看了一眼在沙發上坐著的莫小安，主動走過去。
莫小安雙手抱臂，腦袋旋旋上頂著黑壓壓的烏云。
她低著頭說：“脫了。”
紀衍望她：“要驗證我？”
莫小安抬頭，篤定點頭：“對。”
“驗證我是不是紀衍？”
“對！”莫小安皺眉，“你說你是高仿智能，可再怎么智能也不需要上廁所！”
她儼然一副“逮到你了”的炯炯眼神，催促道：“快脫！沒得商量。”
紀衍點頭。
他在洗手間經歷過最初的絕望后，習慣性的冷靜中找回理智。
大不了，最壞的結果就是被她戳穿不是機器人而已。
世界并沒有塌下來。
所以他沒什么好慌的。
而莫小安最大的軟肋就是他，他擁有這么一個軟肋不一定會輸。
這番思想邏輯在手，紀衍依言脫衣服。
邊脫他邊幽幽開口：“你見過紀衍的身體了？”
莫小安眨眼：“沒有。”
紀衍：“那你有什么參照？”
莫小安：“……總之，只要能驗證你就是真人，那就說明你就是紀衍！紀衍又沒有雙胞胎！”
她上學的時候數學課雖然不好，但不代表她的邏輯就不好！
紀衍把上衣脫了，露出肉體。
“紀衍的無限科技做不出真人版機器人，不代表別人就不可以。小安安，你沒有聽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嗎？”紀衍通過貶低自己來穩住基調。
莫小安嗖地從沙發上起身，瞪眼紀衍，抓過他的雙肩上手確認：“不許你污蔑我家紀總！過來！”
雖然她氣呼呼，雄赳赳，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但紀衍的話確實戳到她的要害。
現在的機器人跟人類越來越分辨不出來，她曾經跟同事去參加過世界機器人的展覽會，親手觸碰過高仿的機器人，那觸感真的跟真人無異，不是什么新鮮事兒了。
而人的心跳，體溫，都可以設置。
說是要驗證他是真人，莫小安只能記下他身上的細節，然后跟另外一個存在去做對比。比如胸肌的紋路，L頭的顏色，或者是有沒胎記什么的……
她葡萄一樣烏溜溜的大眼睛調整為放大鏡模式，掃描過某人的每一寸肌膚。對方還特別配合，主動詢問她看完了沒有，他要脫下面的褲子了！
莫小安趕緊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要！”
紀衍轉身：“什么？”
莫小安：“……我說不要，不用了。”
紀衍哦了一聲：“那你驗證好了沒有？”
“嗯……暫時驗證好了。”莫小安清了清嗓子，意猶未盡地收回被絕佳身材溫潤的視線，重新坐下，“我馬上就要回公司上班了，趁著這點寶貴時間，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紀衍在旁邊坐下：“談什么？”
莫小安側目他：“你生氣這么多天了，打算怎么辦？難道想一輩子都不跟我說話？”
一輩子？
紀衍扭頭：“據我所知，你的付費，只雇了我二十年。”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小衍衍”的交付郵件內容里第一百二十五條上邊是這么寫的。
莫小安：“……”
莫小安氣鼓鼓地瞪大眼睛，默默看向前方，“我們之間有兩種關系，一種是主人和機器人的關系，這一層關系里你應該哄我，而不是我哄你。另一層關系我是女朋友你是男朋友，在這一層關系里你更應該哄我，而不是我哄你。‘小衍衍’，你不覺得你做的本末倒置，過分了嗎？”
……
“你記住了，男生都是要面子的。你主動服軟，釋放可愛攻勢，就算他是木乃伊也會雙手投降的。但如果你做了這些之后他還是板著臉不要跟你和解。那這種男生丟了不可惜。”
……
陶朝朝的金玉良言言猶在耳，莫小安卻決定跳過這些，以她莫小安的方式來。
不為別的，就為他去公司找紀衍了！
他越界了！
她想好了，如果今天不把他的壞脾氣給掰過來，她就不叫莫小安。
“唉。”他突然嘆了口氣。
什么套路？
莫小安警惕地用余光鎖定他。
“如果是他，你會這么跟他說話嗎？”
“……”
“對不起。”紀衍目光幽怨地看向莫小安，送上她想聽的服軟，“我不該為了我的本體吃醋而跟你生氣，我不該有情緒，我只是一個機器人，我需要什么情緒呢？我更不該為了學習去找本體，我不該有思想，不該過于智能讓主人操心，我更不該以任何理由讓你生氣。都是我的錯，請你原諒我。”
莫小安：“……”
用詞謙卑，語氣柔和，每個字、甚至是標點符號也用的不錯。
但為什么聽到耳里這么地，這么地別扭呢？
她皺了皺眉頭，噘嘴嘟囔，就聽他切換回高冷模式說：“現在是BJ時間8：57分，離你上班遲到還有三分鐘。”
莫小安這刻在骨子里的打工人意識一聽到“遲到”，條件反射地站起身：“對了，對了，要上班。”
不過這回，她又捕捉到BUG：“哎？你怎么知道我的打卡時間的？”
紀衍沖她招招手，示意她把耳朵湊回來。
莫小安乖乖地擰著眉頭把耳朵湊近，紀衍含笑地說：“我比你想象的，還要了解你。”
莫小安：“……”
一陣冷風飄過，莫小安覺得，她沒把“小衍衍”談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反而又一次被他給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