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茶水間。
莫小安給自己泡美式咖啡。
雖然回去洗了澡換了衣服，但因為跟“小衍衍”談話折騰掉寶貴的時間沒有休息，現在需要咖啡因來刺激昏昏欲睡的神經。
“想什么呢？水都溢出來了。”身后宋小悠輕推了她一下，莫小安回神，把自己的杯子拿出來。
宋小悠接了杯熱水，坐到旁邊托腮打上一個大大的哈欠：“不行了，年紀大了，熬不動夜了。下午我要請假回家補覺。”
莫小安點頭附和：“嗯，去吧，反正接下來就是科研組的事，我們暫時派不上用場。”
“嗯……”宋小悠找起沉重的眼皮看一眼莫小安，“早上紀總下來微服私訪，不知道是不是來找你的。”
莫小安一愣：“真的？”
宋小悠收回目光，閉目養神：“小安安，說真的，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投入紀總的懷抱了，可千萬通知我，我立馬去接收陶朝朝。咱們是好朋友，肥水不流外人田。”
莫小安：“……你不要你的男朋友了？”
宋小悠跟她男朋友談兩年了，她男朋友戴著一副眼鏡，雖然算不上是帥哥，但看上去清秀內斂，是個老實本分的程序員。他經常來接她下班，看到莫小安的時候會禮貌地點頭。
莫小安覺得宋小悠頻繁開這種玩笑，有點過分。
“我跟他是相親認識的。我家里人不愿意我跟我初戀分手后就一直開空窗~小安，你知道第一眼怦然心跳的感覺嗎？那是無可取代的啊。”
宋小悠這話說到莫小安心坎里去了。
第一眼的怦然心跳，是后期培養感情不能比的。
在這個世界上，莫小安覺得只有一件事情是不用努力的。那就是喜歡一個人。
如果這種事都要努力，莫小安真的覺得太悲慘了。
所以，喜歡紀衍的秘密在她的心里像小心翼翼保護的一顆樹，不被外界的風吹日曬耽誤它茁壯成長。
“什么無可取代啊？”于嬌推門進來，聽到宋小悠的感慨問道。
“嬌姐。”
莫小安和宋小悠同時跟于嬌打招呼。
于嬌揉揉發澀的眼睛，也過來泡咖啡。
“沒什么，在說莫小安跟她男朋友呢。”宋小悠強撐精神，擠笑地給于嬌遞牛奶，“嬌姐，你也辛苦了，紀總跟著我們熬大夜，你跟著紀總熬大夜。三分奶三分糖，對吧？”
于嬌感激地沖宋小悠彎彎眼角：“謝謝，你真細心，我覺得我的位置該由你來坐。”
“別別別，我既沒有你的專業，也沒有小安的勇敢。”宋小悠掩嘴笑，話里有話地點撥莫小安。
“哎？小安有男朋友了？”于嬌看向莫小安，頗為詫異。
莫小安擠笑，拍拍宋小悠的肩：“小悠，上班時間禁止聊天。我們趕緊回工位吧~”
宋小悠也意識到于嬌平時雖然和藹可親但身份到底是跟紀總挨得最近的秘書，這么公然開聊確實不好。她笑笑起身，要跟莫小安一起出去。
于嬌叫住莫小安：“小安，你稍微留步，我有話要跟你說。”
莫小安看向宋小悠。
宋小悠識趣地幫莫小安把咖啡拿出去：“那我先回去了。”
茶水間里，只剩下于嬌和莫小安兩人。
于嬌問：“電梯里的那段視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莫小安解釋那是意外。
于嬌舒了口氣，繼而苦笑道：“我明白了。老實說我還想說你可以幫忙做個擋箭牌什么的。剛才聽宋小悠說你有男朋友了又想說這不太合適。”
“啊？什么擋箭牌？”
“沒什么。”于嬌搖搖頭，“沒事了。”
莫小安腦海里閃過趙昊說過的抱怨，想來于嬌說的擋箭牌應該是應付趙昊？
這時于嬌又說：“放心吧，我已經把視頻下架了，也聯系了那些轉發的人。你男朋友一定不會看到的。”
莫小安：“嬌姐……”
“不用謝，咱們在科技公司上班，經常加班，能找到男朋友不容易，好好珍惜。”
“……”
她其實是想說，你有沒有存檔？我想留個紀念來著……
***
下午，科研組又發來幾組數據，讓莫小安他們忙活。
等莫小安把幾組數據的排列組合輸入專用的軟件，進行自動甄選時，她仰頭摸了摸吃疼的頸椎正好看到一個打扮富貴的女人手里挽著最新款的愛馬仕包包從電梯里出來。
即便她戴著大墨鏡遮住了半張臉，但她特別有辨識度的中分短發，還有那愛穿皮褲露肚子的野性出挑，還是讓莫小安一眼就認出她的身份！
紀衍的姑姑，秦菲！
秦女士駕到！
她跟趙昊一樣，是稀客。
準確地說，比趙昊還要稀。
莫小安入職兩年了，只見過她一次。
紀衍公司開幕剪彩那天見過。
這是第二次。
而讓莫小安一眼就認出的原因，不過是因為……她是跟紀衍有關系的人。
今天不是什么特別的日子，秦女士怎么來了？
早上也沒聽于嬌說今天會有大人物來啊。
對了，于嬌應該不知道。
因為她如果知道的話，這會兒早就在電梯門口等秦女士了。
秦女士一個轉身，往紀衍辦公室走去。
莫小安立刻去到離紀衍辦公室最近的逃生通道關上門拿出手機。
是的，她進紀衍辦公室的時候，膽大包天地把一個迷你竊聽器按在茶幾下面了。
是的，小貓咪也會變成大老虎的。
當趙昊無意間透露出她是紀衍招募進公司的信息之后，紀衍身上的重重迷霧讓她準備了這個。
“小衍。”
“姑姑，你怎么來了。”
“我不來，你有情況我都不知道！”
“……趙昊跟你說的？”
“你別管誰跟我說的了，我就問你是不是……”
“假的。”
“哼，我每次問你，你都這么說。”
“可你每次都知道是假的你每次還問。”
“跟你姑姑繞口令呢？你出息了唄？”
“還差一點。”
“紀衍，我剛才過來的時候可是看到了，好幾個漂亮姑娘。如果你不想我過去挨個打擾的話，你最好老實交代。”
“……”
你來我往短兵相見的對話，至此，陷入紀衍的短暫沉默。
莫小安脖子自動伸長三公分，連她的馬尾辮也跟著豎起來。
“有一個。”紀衍突然說。
“你看你看你看！我就知道！！！”秦女士興奮地似乎踢到了沙發，“誰誰誰，哪一個，叫什么名字，幾歲，哪里大學畢業的，家里父母干什么的，你們談多久了？！”
這比絲襪還絲滑的詢問流程，跟莫康蔣茜如出一轍，像是一個學校畢業的。
莫小安腦門上的黑線往下滑。
紀衍沒說話。
莫小安皺眉，以為自己的設備出問題了。
很快地，傳來了秦女士接過什么的聲音，然后竟然有很多人的嘈雜聲……
聽著聽著，莫小安聽出那是什么了！
是她和紀衍在電梯里被拍到的短視頻！！！
因為視頻里有一標示性句子：“這個女的瘋了嗎？？”
莫小安偷偷地有看這段視頻，印象深刻。
“你是說……這個女生現在在跟你交往？？”秦女士的語氣里充滿疑惑，“跟白蕊蕊比……她好在哪兒？”
莫小安：“……”
逃生通道的樓梯里，她悻悻地耷拉下腦袋。
紀衍還是不說話。
秦女士訕笑地鼓勵道：“好啊好啊，我們小衍一點都不膚淺，懂得看內在了。嗯，這個女生挺可愛的，臉圓圓的像包子，皮膚特別白，頭發毛毛的，看上去還傻傻的。”
莫小安：“……”
紀衍：“是，她挺可愛的。”
莫小安驀地一怔。
“好好好！那什么時候帶回家里來吃飯呢？姑姑正式跟她見個面，就這個周末怎么樣？姑姑這個周末剛好……”
“現在還不行。”
“為什么不行？！”
莫小安：當然不行啊……紀衍根本就是拿我糊弄你啊……
“她還沒有愛上我。”
“……”莫小安的無線耳機在耳蝸里發燙。
逃生通道里的幽靜，以停滯的狀態把莫小安石化了。
她更是被困在紀衍的這句神一般的誣陷里無法出來。
……
“她還沒有愛上我。”
……
她還沒有愛上我。
還沒有愛上我。
愛上。
……
莫小安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在雪白的墻壁上，以噴射式的方式。
她活到這個年紀，受過委屈，也見過人渣。
但都沒見識到這么高級的誣賴！
紀衍居然，居然說……她還沒有愛上他。
編織這么高級又拙劣，真誠又虛偽的謊言，來推秦女士的飯局邀約。
她！
莫小安！
上哪兒說理去？！
秦女士大概也被紀衍這種卑微式拙劣給擠兌到不行，好久沒說話。
莫小安把耳機從耳朵里拿下來塞進口袋。
謊言什么的，聽了也就是那樣。
她推開逃生通道的門，準備回大廳。
好巧不巧，紀衍跟秦女士也正好從辦公室出來。
什么情況……
他們不是應該在辦公室里再聊一會兒的嗎？
這是玩狹路相逢勇者勝？？
莫小安和紀衍的視線對上一秒，漠然收回。
他才不會知道她已經知道他把她當女朋友（擋箭牌）的事了。
莫小安以為自己會開心的，至少她出現在紀衍的口中，還被他跟親人討論。
可是真的聽到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并不開心。
這種在謊言里的存在，鏡花水月般的美幻，還不如一開始就不存在。
就好像……如果一種擁有的結果勢必是失去，那寧可一開始就不要。
莫小安膽子大起來的時候是大老虎，敢在玩科技的人眼皮底下玩拙劣的小科技。
但她膽子大部分是很小很慫的小貓咪，怕自己承擔不起這種靠近的痛苦，所以慫到買機器人來慰藉自己。
“紀總。秦總。”
“哎？這不是……”
“我還有工作要忙，紀總，秦總，再見。”
不等秦女士開口，莫小安先一步打斷，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