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樹洞、鄢建春他們打比時再已無心喝酒了,匆匆放下了碗筷,掩好門,飛快地往那洢水河畔跑去。
“咦,那跑著的兩個人中,有一人是樹洞呢!”當樹洞他們一跑上路,便有人大聲叫嚷道。
“快,快給我攔住。但你們千萬不要傷害到樹洞。”青面獸著急地叫嚷道。
“嚇嚇,還是我的計策,要管事得多嘍。”貴叔在青面獸旁邊,笑逐顏開起來。
“你怎么就知道,那樹洞一定藏在大巖家里呢?”青面獸一臉疑惑。
“我就知道你青面獸四肢發達,頭腦可卻十分簡單。你想,依照大巖的為人,倘若他知道樹洞有危險,還能在屋里悠哉悠哉地烤魚么?他一定比任何人還急著呢。你們見到大巖后,卻被大巖的表象給蒙騙住了,大巖一定是知道樹洞的下落的,所以才那么不慌不忙地做著他的事。你們看,大巖這人,一聽到別人有危險,不就……”
“就你這鬼聰明,也把我們都給蒙騙住了。”青面獸見貴叔已把樹洞他們哄騙出來以后,知道樹洞還很安全,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樹洞,你別跑呀。”青面獸聲如洪鐘。
“救人要緊!救人要緊。”樹洞大聲回答道。
“救什么人,沒人落水呀!”青面獸放開喉嚨道,“那是貴叔引蛇出洞的把戲。”
“上當了?”樹洞只好乖乖地站定,鄢建春也跟著立定。
青面獸疾步走了過去,他后面跟著的一群人也蜂擁而至。
“你真是好雅興,這個時候還能躲在大巖家喝酒。”青面獸一上前,便聞到了他和鄢建春一身的酒味,便噼里啪啦地嗔怪道,“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么?萬一你出了什么差池,我該怎樣向死去了二十多年的父母交待么?你呀你,真是讓我不省心!”
“哥,真是對不住了。”樹洞滿臉堆笑地說道。
“你說得輕巧,昨天一夜到現在,你都跑到哪兒去了?真是急死我了。”
“我哪兒也沒去呀,就在我老爸那兒歇著。”樹洞說道,“要么,你問問鄢建春。”
“鬼才相信你們的話呢,你到底去了哪兒?”青面獸厲聲問道。
“說了你也不相信。”樹洞道。
“其他事我絕對相信你,但這件事,你必須給我一個說法。你又不是一個三歲小孩子,怎么就不讓我省心。”
鄢建春站在那兒,默不作聲。
“你不說是么,那現在跟我回去,沒有我的允許,你哪兒也不許去!”青面獸把臉板得鐵青。“還有你這個奸細,還是回去坐你的水牢吧。”
“哥,這絕對不行,絕對不行。要去坐水牢的話,還是讓我去。”
“嚇,你還跟這個奸細連襠共褲了?你真長本事了?這事由不得你任性了。來人,把這個奸細給我綁了,帶回去。”青面獸大怒道。
“哥,你這不是逼我嗎?你又要一回我的命是不是?”樹洞也急了。
“大當家,你可別把樹洞給逼急了,要是給逼急了,他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的喲。”貴叔見兩兄弟現在是釘子碰上鐵——硬碰硬,得幫他們各個找個臺階下。
鄢建春見樹洞拼命也要保自己,不由得不心生感激,他從內心深處,已認定樹洞這個兄弟了。
“大當家,我是奸細的確不假。但是樹洞對我一片真誠,非常讓我感動。人心都是肉長的。只要不是不傷你們兄弟的和氣,大當家,你怎么處置我都行,我都無怨無悔。”
“閉嘴,哪有你說話的份?”青面獸大怒道,“我青面獸平生最恨的就是叛徒,奸細。”
“大當家,我看還是先把他們帶回去,各自安排一個住處,派人看管好,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來。”貴叔出來圓場道。
“閉了你的烏鴉嘴,你這老東西,盡出些什么騷主意?”
“好,好,好,我不管你們的事,算我多嘴,多嘴。”貴叔扇了自己耳光,“我這老骨頭賤,賤。”
“貴叔,你別這樣。”樹洞心疼道。
“樹洞呀,你也別怪我把你們從大巖家引誘出來,都怪我有眼無珠,認錯了青面獸這個人,這個鐵石心腸的魔頭?”貴叔白眼了一下青面獸。
“老東西,你在說誰是鐵石心腸了,你?要是我對自己的弟弟都鐵石心腸,不見了他,我又怎么會這么著急呢?我。”
“咦,有解了,青面獸上套了。”貴叔想道,對樹洞暗中做了個鬼臉。
“青面獸,我說你喲,就是六親不認,鐵石心腸,你還不承認,是么?”
“老東西,你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我六親不認,鐵石心腸,今天,你若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我撕了你的臭嘴。”
“那好吧,我就說說,青面獸,你聽著:是誰從刀下救下你說的這個奸細而自己險些丟了命?”
“樹洞呀,怎么啦?”青面獸疑惑地回答道。
“救過自己命的人,會害自己的救命恩人么?”
“一般不會,除非他不是人。”青面獸接著回答道,“就像你救過我一回,我就不會再加害你了。”
“這就對嘍。可是你不把別人當人看嘍。你把別人投進水牢,差點第二次要了別人的命喲,又是誰出來救了這個人?”
“仍然是樹洞,又怎么啦?”
“樹洞連續兩次救了那個人的命,那個人還會害樹洞么?”
“按理,應該不會。”
“可是,你把別人看看死死的,別人想到外面去透透氣,你卻大驚小怪,派這么大的陣仗去找人,人家不跑不躲才怪呢。”
“是這么個理兒。可是我們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他們怎么不自己走出來呀?”
“你呀你,我說你鐵石心腸,就在這里。現在看看,你不是要把他救過兩次的人,又要投進那要人命的水牢里么?樹洞怎么能不跟你急呀!”
“是這個理。”青面獸恍然大悟,“你這個貴叔,像說繞口令,繞來繞去,真是這個理兒。把那個、那個奸細,不,那個人松開綁。”
……
此時,大巖到河邊轉了一大圈,并不見有翻船的跡象。
“糟了,上當了!”大巖雷急火燎地往回趕,趕回家中發現屋內空無一人,只好破門而出,四處尋找起樹洞。
“一定是大嘴凹的人使的計,我往大嘴凹那邊看看去。”大巖心里想著,匆匆朝大嘴凹方向疾奔而去。
遠遠地,看見一群人影,不緊不慢地在古道上走著。
“樹洞,樹洞,老爸來了。”大巖破喉喊道。
“好像是我老爸喊我。”樹洞正和青面獸齊排走在古道上,隱約聽見大巖在后面喊自己。
“來得好,我正好要請大巖到大嘴凹去痛飲一番。”青面獸道。
大家都在原地等著大巖。
“老爸,我在這兒呢。”樹洞朝極力奔跑著的大巖揮著手,喊道。
“老爸,您別急呀。”鄢建春也揮舞著手,跟著說。
“你管大巖叫什么?”青面獸似乎沒有聽清鄢建春的話,其他人也一陣錯愕。
“我叫他老爸呀,你們有什么問題么?”鄢建春很是自豪很是激動地說。
“我沒聽錯嘛,大巖有兩個兒子?”
“哥,你沒聽錯,鄢建春與我結拜為兄弟,我爸就是他爸。”樹洞也很興奮地說。
“這,這,這是怎么回事?你又多出了一個兄弟,那我這當哥的,怎么還蒙在鼓里,你這個弟弟也不厚道了嗎?”
“你,你只管發脾氣,怎么還有時間顧及其他事喲。”貴叔在旁邊搭腔道。
“也是,也是。”青面獸一臉的羞愧,“好好好,今天晚上,我在聚義堂為樹洞的兄弟設宴洗塵。”
鄢建春與樹洞相視而笑。
大巖氣喘吁吁地趕到。青面獸搶先迎了上去,一把拉住了大巖道:“你收了個兒子,怎么還藏著掖著,不讓我青面獸知道,這么說來,你也是我的長輩,別那么見外。”
大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你那么興師動眾,我擔心你……”
“擔心我什么,擔心我吃了我自己的弟弟?”
“那倒未必,只是擔心一時在氣頭上,會做出對樹洞和他的兄弟不利的事。你的脾氣,我知道的。”大巖爽朗地笑道。
“今天晚上,我請你一起到大嘴凹聚義堂一聚,不知你肯不肯賞光。”
“那,那是自然。不過,我那兒有一壇陳年的甲酒和一些新烤的河魚,我去取來同大家一起享用。”大巖滿心歡喜地說。
“那求之不得呀,要不要我派人一起去同你一起去取呀。”
“好的,那就請我的兒子鄢建春一起去吧。”
“大巖,你怎么喜新厭舊呀?”貴叔在一邊打趣道。
“那倒不是,樹洞胳膊有傷,提東西不太方便。”大巖笑了笑,“把我引開,然后讓樹洞他們自投羅網的,想必就是你啰。”
“你怎么要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呀?”貴叔辯解道,“你看我頭上長著癩子啦?!”
“我一看見你這鬼精靈的,只有你才出得這么個鬼主意。”
“說得不錯,正是他。”青面獸接過話茬來說道,“要不是貴叔,我怎么能這么快見到我的弟弟呀,要不是他,我險些又做了一件對不起大家的錯事呢。”
“好了,好了,大家別只顧著說話,回大嘴凹去。”貴叔道。
“好,大家先回去吧。”青面獸此時才覺得已累得不行,和大伙兒一同趕回了大嘴凹,大巖和鄢建春回大巖住處取東西。
……
入夜,大嘴凹聚義堂內,燈火通明,人影綽綽。青面獸讓大巖端坐正位,左側為樹洞、鄢建春,右側青面獸自己、貴叔,其他各位小頭目,復塵、老志等散坐于其他位置。
“各位,今天是個大喜日子,大巖又收了義子鄢建春,樹洞又多了個兄弟,樹洞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因此,特在聚義堂設宴慶賀。我和鄢建春今日在此化敵為友,結為金蘭。大巖雖只比我大五歲,但他是我弟的養父,所以亦是我的義父,從今往后,大巖便是大嘴凹所有兄弟的義父,誰敢對大巖不敬,我青面獸一定敲掉他的腦殼。”
大巖立刻站起來,拱拱手道:“我大巖何德何能成為各位的義父,這,絕對不敢當。不敢當呀。”
“就憑你收養了樹洞,并且多次救了樹洞的命,就足夠了。我青面獸與樹洞自幼喪父喪母,而今已有一個父親,父親在上,請受孩后一拜。”
青面獸從座位上站起來,上前一步,便撲騰跪下,朝大巖倒地一拜。慌得那大巖也立刻離座,欲把青面獸扶起。可青面獸跪在那里,一動不動,道:“若是你不答應,我就在此長跪不起。”
“唉,折熬我了,折熬了我。好吧,兒子,你起來吧。”
“好的,爹。”青面獸打通一下撲倒在大巖懷里,喃喃道:“我青面獸終于有爹了,有爹了。”
“賀喜大當家,恭喜大當家。”
鄢建春亦從座位上走了過來,撲通一下跪在大巖面前:“老爸,請受孩兒一拜。”
“好兒子,快起來,快起來。”
鄢建春滿臉淚花,“想不到從今天起,我鄢建春浪跡天涯,也有了老爸。從老爸身上,我體驗到父親的感覺,謝謝老爸。”
大巖一手扶著鄢建春,一手撫著青面獸,心里有說不出的喜悅。
“你們別只顧著拜呀拜的,喝酒。一聞到那甲酒香味,我就饞嘴了。”貴叔在一旁,鼻子里滿是酸酸的味道。
“是,是,是。爹帶來的陳年甲酒,我青面獸在此就借花獻佛了。”青面獸讓人擺上了大巖帶過來的那個酒壇,頓時整個聚義堂酒香四溢。
此時的樹洞似乎還沒有跟上節奏,在座位上發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