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梭告訴我們,立法者不只是考慮所制定的法律是否良好,而且要調查這些法律是否適合人民。事實上,盧梭在此探討的遠不止這一些,他還探討了什么樣的民族才適合接受法律?為什么很少有體制良好的國家存在?
一位建筑師在建筑一座大廈之前,要先測量和判斷地基能否承受得起建筑物的重量。
立法者也要做同樣的工作,他們不只是考慮所制定的法律是否良好,而且要調查這些法律是否適合人民,因為只有人民才真正有權決定是否接受這些法律。
縱觀歷史,我們可以看到,有許多民族從來就不能忍受良好的法律,而即使是那些能夠忍受良好法律的民族,也只是在其一個極為短暫的時期內才做到遵守法律。
事實上,大多數民族猶如大多數個人一樣,只在其青春期才是順從的,等他們年紀大了,就變得無可救藥了。
一旦風俗得以確立,一旦偏見根深蒂固,如果再想試圖加以革新就是一件危險而徒勞的事情了。
每一個民族都有一個青春期,或者說,都有一個成熟期,在成熟期未到之前,很難使他們服從法律。
但是,一個民族的成熟往往不容易被認識到,而且,如果想過早地考慮這個成熟期的話,那必然是徒勞。
事實上,有些民族歷經千年也不能遵守法律,而有些民族一開始就能受紀律的約束。
這就如同大自然給一個發育正常的人的身高設定了一個界限,如果超過了這個界限他就會成為一個巨人或侏儒。
同樣,與一個國家最合適的體制密切相關,國家的幅員也存在著一個界限,它不能太大,否則便不能很好地治理;它也不能太小,否則它就不能保全自己。
換言之,國家擴張有其理由,而收縮同樣有其道理。如果能夠在擴張和收縮之間找到一種均衡,使之最能有益于國家保全自己,事實上那將是政治智慧中極為重要的方面。
一般而言,擴張的理由是外在的、相對的,而收縮的理由則是內在的、絕對的,所以,擴張的理由比收縮的理由具有較少的強制性。
尋求一種強大而健康的體制是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因為,一種源自于良好政府的力量要比廣闊的領土所能提供的豐富資源更加可靠。
我們有兩種方式來衡量一個政治體,即通過它的領土面積以及通過它的人口數量。如果一個國家要達到它的最佳大小,那么,必須在這兩個衡量尺度之間實現一種平衡。
人構成了國家,而土地養活了人。因此,這兩者間的合理均衡要求有足夠多的土地來養活它的居民,同時居民的數量又要正好等于土地所能供養的人口。
只有在這個比例上,一定數量的人口才能實現它的最大力量。因為,如果領土過多,那么防御就會成為負擔,土地的耕種就會不充分而且產出也會過剩,這不久就會引發防御性的戰爭。反之,如果領土過少,那么這個國家就要看鄰國的臉色依賴于從他們那里進口,而這不久將會導致侵略性的戰爭。
事實上,沒有人能夠詳細地指出在土地的面積和居民數之間應該有怎樣一個精確的比例,這不僅是因為不同地方有不同的特點,土地的肥沃程度各不相同,物產性質不同以及氣候影響上有差異。
而且,也是因為居住在不同領土上的居民在氣質上存在著差異,比如一些居住在肥沃的國土上的人消耗很少,而另外一些居住在貧瘠國土上的人卻消耗很多。
再者,我們還必須考慮到女人生育能力的大小,土地各自的特性,以及立法者借助于它的體制希望吸引的外來移民的數量。
由此我們可以得出結論,立法者不應該根據他所見到的,而必須根據他所預見到的來做出決定,他不應該只考慮到現有人口的數量,他更應該考慮到人口自然會達到的數量。
最后,還會有上千種情況,如:
在一些特別的突發情況下,會要求或者允許人民占有多于必需的土地。
在多山的國家中,那里的耕地類型主要是森林和牧場,因而需要較少的勞動,經驗證明,這些地方的女人比平原上的女人具有更強的生育能力。
同樣,在多山的國家中,由于在陡峭的山坡上只有很小部分的平地可以用于耕種,所以人們便向外散布得更廣。
相反,在海邊,人們聚集在很小的區域內,即使那里是貧瘠不毛的巖石或沙灘。這里因為漁業能夠更好地抵御海盜,還因為他們可以通過海外的殖民很容易就擺脫人口過剩的負擔。
一個民族體制的建立還要有其他的條件,有一個條件是其他任何條件都不能代替的,而且如果沒有了這個條件,其他所有的條件都將是無效的。
這個條件就是:人民必須享受充分的和平。
因為,一個國家在創立時期,就如同一支軍隊初編的時期一樣,是一個國家最沒有抵抗力、最易于被破壞的時期。
那么,什么樣的民族才適合接受法律呢?
我的回答是:
一個雖然發現自己已經由于某種原初的聯合、利益或者約定而聯系在一起了,但是還未曾承受過法律約束的民族。
一個沒有根深蒂固的傳統或者迷信的民族。
一個不懼怕突然的入侵,并且不會干預四鄰爭端的民族,這個民族能夠勇敢地抵抗周圍的任何一個民族,并且能夠借助一個民族的幫助來抵制另一個民族。
一個其中任何一個成員都被所有的成員所認識,而且不需要對其中的任何一個成員強加其所不能承受的負擔的民族。
一個不需要其他的民族就能生存,而且其他的民族不需要它也能生存的民族。
一個既不太富裕也不太貧窮,但卻有足夠的東西供給自己的民族。
最后,還是一個結合了古老的民族的穩定性和新生民族的可塑性的民族。
事實上,立法者的任務之所以艱難,更多的不在于必須建立什么,而在于必須破壞什么。
而使得立法成功如此少見的原因,則在于天然的樸素性和社會產生的需要結合在一起是不太可能見到的。
把上面所有的條件都結合在一起是很困難的,這就是為什么很少有體制良好的國家存在的原因了。
論立法體系
盧梭指出,“自由”與“平等”是立法的最終目標。而一個國家的體制要想真正得以鞏固和持久,必須學會因地制宜。
如果我們探討以下問題:
立法的最終目標是什么?
立法給全體人民帶來的最大幸福是什么?
我們就會發現,立法可以歸結為“自由”與“平等”這兩大目標。
說“自由”,是因為如果個人只是依附于某個團體才能生存,就必然要消弱國家共同體中的部分力量。
說“平等”,是因為沒有它,自由便不復存在。
在這里需要說明的是,所謂“平等”,不是指財富和權利的絕對相等。
就財富來說,沒有一個公民窮得不得不轉讓自己,也沒有一個公民富得足以購買另一個人。
就權利的行使來說,權利不應該是任何暴力的工具,而只有其職位與法律才能加以行使。
要做到以上各點,就要求小人物必須節制貪婪,而大人物必須節制財富與權勢。
說到這里,也許有人會說:“這種平等一定是一種虛構,它在實踐中絕對不可能存在。”
但是,如果濫用權力是無法避免的,那么,難道我們就不應該去糾正它嗎?
其實,就立法來說,其力量就應該傾向于維持平等。
正如我前面所說,為了實現良好制度要達到的普遍目的,各個國家就應該按照當地的形勢以及居民的性格這二者的對比關系而加以修改,根據這種對比關系給每個民族確定一種特殊的制度體系。
就這種制度體系本身來說,它可能不是最好的,但對于推行它的國家來說,則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例如,如果國土十分貧瘠,那么,你就應該向工業和工藝方面轉移,你可以用其產品來交換你所缺乏的糧食。
如果國土十分富庶,但你缺少居民,那么,你就應該專心致志地發展農業,而驅除一切工藝,因為工藝把國家原本就很少的人集中在少數幾個地方,結果造成國家人口的減少。
如果擁有廣闊的海岸,那么,你就應該去努力經營航運與商業。
總之,除了人們所共同的準則外,每個民族都有其自身的某些原因,使它必須以特殊的方式來規劃自己的社會秩序,并使國家的立法只能適合于自己。
事實上,一個國家的體制要想真正得以鞏固和持久,必須學會因地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