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在每個成員中培育“當家意識”
倘若一個組織不能在組織成員中間培育出這樣一種共同的擔當,上上下下,都是工于算計,竭誠合作便也無從談起。從一個更大框架來看,倘若一種經濟形態不能體現出這種共同的擔當,其發展軌跡,也必然難逃任意掠奪、揮霍無度,最終消耗自我,難以為繼的宿命。
世界軍事和災難史大師威廉·麥克尼爾(William H.McNeill)說過,至少自公元前800年開始,華夏民族向長江以南,然后向“南洋”甚至更遠的地方移民,但這一過程,與近代西方的殖民過程不同,基本上是一個和平的過程,軍事手段只扮演了有限角色;起更重要作用的,則是移民的龐大數量,以及他們在勞動力、技術和組織手段上的巨大投入。(11)
華夏文明的影響力,主要不是靠征服、不是靠文藝、不是靠傳教,也不是靠自上而下地推行什么開發政策,而主要是通過家庭經濟的示范效應。于是在長江流域、嶺南福建、巴蜀云南、關外東北……久而久之,不但源自黃淮流域的原始模型得以普及,而且在有些地方還提升到更加精致的水平。
沒錯,舊時小農的生活十分辛苦,沒必要將其浪漫化。但必須指出,一種全體人民或大多數人都從體力上和心智上參與合作,分擔管理責任的組織模型,實際上就是他們的生活方式。
而這樣一種長期養成的,每一個體都在行為上照顧到集體效益的生活方式,比起僅僅是自在的、以一時的個體需求為中心的生活方式,必然具有明顯的優越性。
責任,對于沒有責任感的人來說,當然總是一份負擔。但倘若一個組織不能在組織成員中間培育出這樣一種共同的擔當,上上下下,都是工于算計,竭誠合作便也無從談起。從一個更大框架來看,倘若一種經濟形態不能體現出這種共同的擔當,其發展軌跡,也必然難逃任意掠奪、揮霍無度,最終消耗自我,難以為繼的宿命。
從宋代大量出現的田園詩里,人們讀到這樣的描述:
晝出耘田夜績麻,村莊兒女各當家。
童孫未解供耕織,也傍桑陰學種瓜。
(范成大《四時田園雜興》)(12)
這廂“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那邊“試將生計問農家,兒大扶犁女漚麻”,每一個家庭都是一個農業操作培訓中心,但更重要的,是每一個成員都從這里學到了一種“當家意識”。(13)
讓我們想一想:為什么不說“衙門官吏各當家”?為什么不說“部門經理各當家”?因為他們當不了家。他們所處的體制,也不允許他們當家。他們充其量可做到的是各司其職,卻永遠也不可能做到各盡其心。
彼得·德魯克說:“所謂管理,就是要做到以思想替代體力,以知識取代陳規,以合作取代強制。”(14)不過如此管理,靠什么樣的組織才可能實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