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赫克歇爾—俄林貿易理論
- (瑞典)伊·菲·赫克歇爾等
- 3788字
- 2022-07-22 16:38:20
俄林與國際宏觀經濟學
需要稍稍介紹一下哈佛學派(也稱為陶西格學派或是Flanders(1989)所稱的“晚期古典經濟學”)。俄林與這群學者的接觸是重要的,同樣重要的是他與這群學者的思想分歧。他們的比較優勢理論(必須承認他們并不總是對該理論感到滿意)在本質上是真實成本,如果不完全是勞動價值論。他們在此基礎上增補了國際收支的古典價格-貨幣流動機制。然而,后者曾經被修正以適用于包含動態調整的貨幣過程:我們在陶西格的研究以及維納、懷特和威廉等人以及一群自稱背離安吉拉(Angell)的學者的論文中都可以看到此類論述。所有這些人都在某種程度上對貨幣機制表示關注,通過這種貨幣機制,資本流動會引起貿易變化。俄林反對他們關于比較優勢的基本觀點,但是他們對貨幣機制的解讀可能構成俄林獨創的“購買力”概念的基礎。然而,他自己卻將轉移支付問題中對總供給與總需求相一致的重要性的認識歸因于維克塞爾對他的影響(Ohlin,1972:166)。注19
俄林最偉大且最具有原創性的貢獻是在國際貨幣理論以及宏觀經濟學領域。事實上,在《貿易理論》以及后來的《區際貿易與國際貿易》中,貨幣理論成為關于資本流動的討論中的一部分內容,而資本流動又被作為要素流動的一個例子(盡管不是任意選擇的)。事實上,在俄林的論述中并沒有像在大多數著作或在大部分教科書中闡述的那樣,將真實與名義、微觀與宏觀明確地區分開來,而是更多地融合在一起。將實物與貨幣分析相結合是基于(1)貿易以及(2)要素流動這兩方面力量導致的要素價格均等化的趨勢。要素流動包括資本流動,而資本的流動帶來資本賬戶項下貿易平衡的調整。
由于他反對要素價格必然會完全均等化,俄林便可以討論包括資本在內的要素流動的內生性問題。該問題的一個方面則是轉移問題,即資本流動。然而他并沒有將資本流動看作是在概念上區別于其他要素流動的一個特例:
所有這些都證實應該仔細研究資本流動對價格結構的影響。最初我們只考慮問題的一個方面:資本流動對價格機制的性質和功能的影響,而忽略其他方面,即變化了的資本供給對生產的影響。這樣來區分問題是合理的,一來是為了簡化,二來是區際資本和勞動力的流動對生產要素的供給具有相同的影響,但只有資本流動直接通過國際收支影響價格結構。
此外,他將資本流動區別于其他要素流動和需求變化的特殊性歸結為資本的規模之大以及變化之迅速與無常。
事實上,在俄林看來有兩種內生的資本流動。第一,由于資本在某一國的收益要高于另一國而導致的通常類型的資本流動,即一般意義上的要素流動。第二是內生于收支平衡表模型的資本流動,因為它們構成了商品貿易不平衡的資金來源。他所給出的例子包括由于歉收引起的貿易赤字,其產生的資本流動當然是內生性的。
如果該區域實行的是金本位制并且有良好的信譽,那么像這樣的信貸流入是很容易獲得的。即使是外匯匯率的小幅度上升也會引發貨幣投機和其他信貸業務的發生。也許貼現率將會上升以作為此類信貸流動的額外刺激。
在對資本流動及與其相伴隨的數量調整的分析中,俄林真正的創新之處在于他的購買力概念,盡管在《區際貿易與國際貿易》一書中他將其歸因于查爾斯·巴斯特布爾(Charles Bastable,1889)的貢獻。在《貿易理論》一書中他并沒有準確地定義購買力這一名詞,直到《區際貿易與國際貿易》(1933:378)一書出版后。在該書中,他將這一名詞定義為既是存量和流量的集合,也是貨幣與實物的集合:類似于國民產出凈值外加海外借貸以及新發行的貨幣。
他將這一名詞頻繁地與人們所稱的需求收入彈性相結合〔哈佛學派的一些人也這么認為。例如,懷特(White,1933)談到了這一點并創造性地將其命名為“需求敏感度”〕。在俄林看來,這一概念既是總量層面同時也是產業層面的,前者指的是國外對本國出口商品需求的增加將會導致出口國享有購買能力的總體提升,而后者指的是一國內部相對價格的變化將會帶來“購買力分布”的變化以及需求模式和需求結構的變化。
比最初沖擊所帶來的需求方面的變化更重要的是資本的轉移。在這一情形中,資本接受國具有更多的購買能力,而資本輸出國的購買能力將降低。關于轉移支付的影響的分析需要區分固定匯率與浮動匯率。他比較了固定匯率下加拿大的情形以及浮動匯率下阿根廷的例子——兩國在世紀之交的時候都是資本進口大國。上述兩個情形在陶西格、維納和威廉姆斯的論文中都得到過說明。每種情形的關鍵之處在于是否產生新的購買力。
通常認為俄林是一位凱恩斯主義者。俄林的確強調總支出作為調整收支平衡的部分機制的重要性,但是他與凱恩斯之間的相似性也僅限于此。他介于哈佛學派(晚期古典學派)和凱恩斯學派之間:根據哈佛學派的觀點,貨幣數量的(購買力)變化導致價格變化,而這又是最終引起調整的根本(從這一點上來說,陶西格的門徒都屬于古典立場)。對俄林來說,購買力變化將會導致支出的變化,而后者又引起需求和供給的變化,這又會使得價格變化不再是必要的,或者是弱化為實現調整所需要的價格變化的程度。如果支出變化足夠微弱那么必然會有一些價格變化以實現調整,上述機制依舊是古典學派的。后凱恩斯主義的調整機制模型主要關注存在沒有得到充分利用的資源情況下,固定價格和單一部門經濟體中總產出的數量調整。這與俄林的資源充分利用且包含多部門的經濟體的分析是不一樣的。在俄林的模型中,調整取決于需求變化以及每一經濟體內部多部門之間商品和要素的供給變化。
在包含對外貿易乘數的凱恩斯兩部門模型中,如果所有的函數都是“運作良好”(well-behaved)的話,轉移支付通常都影響不大(undereffected)。梅茲勒(1942)表明轉移支付的影響巨大,但是它隱含了至少一個國家在封閉狀態下處于非穩定狀態,也就是具有負的邊際儲蓄傾向。
在俄林的機制里,購買力(支出水平)的變化起著關鍵作用。但是由于缺乏國民總收入的乘數概念,他沒有進一步深入探究反饋機制。此外,他也沒有關注囤貨,因為在他的古典模型中是沒有囤貨的。因此,他論述道:在不存在運輸成本的情況下,所有商品都將是可貿易商品,而且任何轉移支付都將會受到兩國支出變化的影響。注20然而,他認為只要存在不可貿易商品,轉移支付必然影響不大。
借款意味著加拿大(借款方)總體購買力上升,外國購買力下降。結果必然是加拿大對外國商品需求的增加和外國對加拿大出口產品的需求降低。因此,進口盈余在沒有貿易條件變化的情況下也一樣會出現。然而,進口盈余一定小于借款,這是因為新的需求不僅集中在國際商品還包括國內商品。
(此處,他忽略了邊際進口傾向之和將為1,而轉移支付將會受到影響這一明顯的事實。)
但故事并不是到此就結束了。轉移支付和購買力的變化將會干擾部分商品市場的均衡,所以價格會發生變化。如果所有的替代性和彈性滿足所有的變化最終誘發的可貿易商品價格變動為零,那么貿易條件可能會不受影響。然而,一般來說會存在一些部門價格的變化。俄林假設在國內供給和世界需求方面存在出口商品、進口商品和非貿易商品之間相互替代的情形:
問題在于是否存在這樣一種力量,在允許適度的運費及相關類似費用的情況下,使貿易收支逆差正好與資本凈流入相一致。……上述機制中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其他人將會增加購買外國商品的數量恰好等于前面那些公司和個人購買的本地商品的數量。
他在這里重點提到加拿大,但是這并不影響他的如下觀點:一般情況下調整過程將會是不完整的(在這一點上他與凱恩斯模型的共通之處要遠多于其與古典機制的共通之處)。另一方面,在《區際貿易與國際貿易》一書中,我們卻沒有發現這方面的說明;相反,這似乎說明這一調整事實上是完整的。在書中,他將調整訴諸于其他因素:短期資本流動以及國內儲蓄的變化。“好的商業環境將會增加英國的儲蓄以及外國人對貸款的需求,而當外國資本投資需求較大時英國出口商品的需求將會更大”。然而,在最后他卻采取了不可知論的立場,并引用了陶西格關于調整機制的著名的質疑:調整機制看上去似乎是如此平順地發生(Ohlin,1933:453ff.)。
給俄林帶來國際聲譽的是他在《經濟學雜志》上與凱恩斯開展的關于轉移支付問題以及德國賠款問題的交鋒(Ohlin,1972:1547)。他描繪了當他讀到凱恩斯先生針對該問題的第一篇文章之后,他是如何立刻動筆撰文以回應的。他寫該文章只用了5—6個小時,因為正如我們已經看到的,他對這一問題已經非常熟悉。凱恩斯觀點(1929a,1929b,1929c)的核心在于:德國為了支付賠款將不得不創造出口盈余。但是,如果德國通過擴張其出口供給并減少進口需求來實現這一目的的話,貿易條件將會惡化。貿易條件的惡化有可能導致其出口收入保持不變,甚至是減少。即便是在賠款已支付的最樂觀的情況下,真實工資的下降將會大大超過任何一個現代文明國度可以接受的程度。換句話說,賠款支付將很可能會(通過貿易條件效應)對德國產生兩重負擔,使得德國,即使不是不可能,也將更加難以償付其債務。通過指出賠款帶來的購買力從德國轉移到了英國,俄林對上述凱恩斯的言論展開反駁(1929a,1929b)。俄林認為這一轉移是否改變貿易條件取決于相對德國而言,作為接受方的英國如何使用這一轉移。如果德國對本國可出口商品和對從英國進口商品的需求的減少恰好與英國對從德國進口的商品以及對本國可出口商品的需求的增加相互抵消的話,貿易條件將不會發生變化。而且,如果直接效應無法完全作用于購買力的轉移,那么貿易條件的最終變化將會比凱恩斯模型所揭示的要小得多。這恰恰就是我們在《貿易理論》一書中發現的論點〔不可貿易商品和其他因素的引入所帶來的其他影響隨后由薩繆爾森(1952,1954,1971)進行了深入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