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優勢證據規則在認定缺陷產品生產者時的運用

——楊某訴××電動車公司產品責任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9）京01民終7462號民事判決書

2.案由：產品責任糾紛

3.當事人

原告（被上訴人）：楊某

被告（上訴人）：××電動車公司

【基本案情】

北京市海淀區消防支隊出具事故認定書，內容為：2017年10月5日，位于北京市某村的原告家中發生火災，火災造成屋內物品不同程度燒損和煙熏，無人員傷亡。經查，起火部位位于南屋內最東側停放的電動車處，起火原因系電動車電瓶電氣故障。就上述火災中被燒毀的電動車，楊某提交拍攝有車架號碼內容和著火后剩余部件的照片，提交事發后其與××電動車公司工作人員及經銷商商談賠償事宜的談話錄音、微信溝通記錄等證據，主張涉案車輛由其于2014年10月前后購買，發票在火災事故中一并被燒毀，購買之后未進行過維修和保養；滅火后聯系××電動車公司客服，技術人員至其家進行調查，認可車輛、電池是其公司生產，認可起火原因在其公司，同意賠償；就雙方商談賠償情況，楊某提交未簽字的協議書及撤稿聲明，主張雙方當時對賠償款數額達成了一致意見，后因其對賠償條款有不同意見，故未簽字。××電動車公司不認可楊某火災事故中被燒毀的車輛由其公司生產，車輛所用電池不是其公司生產；事故后經查詢無楊某相關銷售及維修記錄，其車輛的電池早已過質保期；另根據國家相關文件規定，電動車應當停放在室外，不應停放在室內。就楊某主張的協商賠償事宜，認可楊某提交證據中出現的工作人員系其單位工作人員，但當時的調查僅為初步調查，出于人道主義同意給楊某援助。庭審中楊某申請了××電動車經銷商作為證人出庭作證，證人稱火災后被告工作人員及調查人員至原告家進行了調查，雙方協商了賠償事宜。就楊某受損及要求賠償項目，房屋重建支出135250元，提交了火災后房屋照片、重建后房屋照片、施工人員出庭作證；就物品被毀物品，提交損失清單一張；另主張火災將其院落原有安裝的煤改電設備燒毀，重新更換安裝需要支出60931元。××電動車公司對上述損失均不予認可。

【案件焦點】

1.案涉缺陷產品生產者的認定；2.原告是否有怠于維修的責任和不當使用的情形；3.原告因火災事故所受損失的確定問題。

【法院裁判要旨】

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因產品存在缺陷造成人身、缺陷產品以外的其他財產損害的，生產者應當承擔賠償責任。在生產者可證明免責事由的情況下可不擔責。雙方當事人對同一事實分別舉出相反的證據，但都沒有足夠的依據否定對方證據的，人民法院應當結合案件情況，判斷一方提供證據的證明力是否明顯大于另一方提供證據的證明力，并對證明力較大的證據予以確認。就涉案車輛是否系××電動車公司生產，楊某提交了標有車輛車架碼的照片及證人經銷商的證人證言，證人陳述顯示車輛數據的照片系××電動車公司在火災發生后由客服提供，而該照片與楊某提供的燒毀車輛車架碼的照片中數字高度相似，就電池標號證人陳述電池標號顯示系××電動車公司；××電動車公司就車架號號碼信息的陳述前后矛盾，不能自圓其說，就其反駁主張亦無提供其他有效證據予以證明。就雙方爭議的事實而言，楊某所提交的證據材料較為完整，能夠形成證據鏈，××電動車公司未提供有效證據，雙方證據相比較，楊某的證據存在證據優勢，故認定涉案車輛系××電動車公司生產。本案火災的原因為××電動車公司生產的車輛存在缺陷。涉案電動車引發了涉案的火災事故，故××電動車公司應對由此給楊某造成的損失承擔賠償責任。就楊某損失的確定及賠償一節，一為車輛本身的損失，二為被火災燒毀的房屋損失、屋內物品損失、煤改電設備等，結合農村建房及一般市場建房的成本情況，從一般生活常識出發，確認楊某的損失為226681元。另楊某將涉案車輛放置于用作儲物間的房內進行充電，擴大了火災造成損失的范圍，本人亦存在一定的過錯。就雙方承擔責任的比例，酌定××電動車公司承擔80%的賠償責任，楊某自擔20%的賠償責任。

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十九條、第二十六條、第四十一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電動車公司于本判決生效后七日內賠償楊某財產損失共計181444.8元；

二、駁回楊某其他訴訟請求。

二審法院同意一審法院裁判意見。

【法官后語】

產品責任糾紛的焦點問題一般包括：一是缺陷產品生產者、經營者的認定；二是缺陷產品質量問題的成因；三是生產者免責事由的認定。上述問題均為規范事實的認定，與當事人的舉證責任分配及法院對證據的審核認定相關。案涉車輛起火系因車輛本身質量問題導致；就免責事由，生產者未舉證證明；就生產者的認定，雙方存在爭議并各自舉證和陳述，系案件審理焦點。

一般而言，就缺陷產品生產者的認定，需由原告承擔舉證責任，即原告需就產品自被告處購買承擔初步舉證責任，提交諸如購買發票、產品說明等。但在現實生活中，因購買時間較長等原因，原告多無法提交；且火災事故后，車輛被損嚴重，標識等無法辨識。此時，原告提交直接證明案涉車輛生產者的證據較為困難，需在窮盡所有舉證程序的情況下，對雙方的證據予以比較，運用優勢證據規則作出判斷。

本案原告就生產者提交的證據包括標有車輛車架碼的照片、證人經銷商的證人證言；而被告就車架號號碼信息的陳述前后矛盾，就其反駁主張亦未提供其他有效證據予以證明。綜合以上，原告已窮盡了舉證程序，而被告作為生產者，對含生產車輛車架碼等信息掌握最為全面，但并未提交直接有力的反駁證據。

在原被告雙方各自舉證和陳述之后，需運用證據審核認定規則予以判斷。2001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七十三條第一款規定，雙方當事人對同一事實分別舉出相反的證據，但都沒有足夠的依據否定對方證據的，人民法院應當結合案件情況，判斷一方提供證據的證明力是否明顯大于另一方提供證據的證明力，并對證明力較大的證據予以確認。該條明確確立了優勢證據規則。而2019年新修訂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八十五條規定，人民法院應當以證據能夠證明的案件事實為根據依法作出裁判。審判人員應當依照法定程序，全面、客觀地審核證據，依據法律的規定，遵循法官職業道德，運用邏輯推理和日常生活經驗，對證據有無證明力和證明力大小獨立進行判斷，并公開判斷的理由和結果。該條系證據審核的總體規定。第八十八條規定，審判人員對案件的全部證據，應當從各證據與案件事實的關聯程度、各證據之間的聯系等方面進行綜合審查判斷。該條系從證據關聯性角度考慮。第九十六條規定，人民法院認定證人證言，可以通過對證人的智力狀況、品德、知識、經驗、法律意識和專業技能等的綜合分析作出判斷。該條對證人證言的審核予以規定。對比新舊證據規定，新規定對法院審核認定證據的要求更加全面詳細，更具有實踐操作性。

結合本案，法院應對原被告提交的證據有無證明力進行判斷，在原告并未提交直接證據證明缺陷產品生產者的情況下，考慮交易習慣和日常經驗法則，根據案件情況和當事人訴訟能力合理分配證明責任，對原告、被告的舉證的證明力大小進行判斷和比較，最終運用優勢證據規則予以判斷。

編寫人：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 胡喜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