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東風夜放花千樹(三)
- 南北淚(第二部):黃金甲
- 明月懷寒
- 2051字
- 2022-06-14 16:02:17
南北之戰(zhàn)中,北塞宗室凋零,奉華侯稍長于若羽,若羽視其為兄。加上之后,奉華侯娶了章家的女兒,與王室真正結(jié)親,在北塞的地位更加顯貴。奉華侯與夫人章氏只有若蝶一個孩子,章氏亡故后,奉華侯一直沒有續(xù)弦,對唯一的女兒若蝶自然是寵愛非常。北塞宗室人數(shù)本就不多,若西長公主回歸之前,北塞只有若冰一個公主,若蝶一個郡主,其他都是縣主,若羽和章王后對這位郡主也是百般寵愛寬容,其規(guī)格用度不下于若冰公主,這也助長了若蝶的驕縱之氣。
當然,藍月聽到最多的,還是若蝶對若寒的心思。在天音城中,納蘭繁峰曾言章王后有意將若蝶許配給若寒,但遭到了若寒的堅決回絕。確實,在北塞的宗室貴族中要挑出一個最出類拔萃的兒郎,那只有若寒。
“公主確乎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只是公主今日穿得過于素凈,與公主額上戴的霓裳朱,不甚相配。”若蝶的唇角上揚,卻是帶著譏誚,如出鞘的刀。
藍月今天穿著與若蝶是截然相反的風格,林表明霽色,城中曾慕寒,一襲霽色衣裙,裙擺袖口繡的的淡素的梅花,整個人如南塞江南雪后的月色。藍月衣飾是素雅的,霓裳朱卻是鮮艷的。
“本宮卻是覺得公主的穿著雖與霓裳朱一素一艷,卻相得益彰。這世間除了明月公主,本宮還未曾見過誰能將這兩種不同的韻質(zhì),融合得如此精妙。”若寒出言道。
這時,奉華侯也朝這邊走來。“微臣見過太子殿下,明月公主。”說完,深行一禮。藍月觀這奉華侯,錦衣華服,留有些微髭須,腰背筆直,一雙劍眉,臉頰上有一道輕微的疤痕,卻也不損其風姿。
“奉華侯免禮。”若寒道。
奉華侯轉(zhuǎn)而對一邊的若蝶斥道:“真是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平時仗著和太子殿下親近隨便慣了也就算了,也不看看今天什么場合,南塞明月公主在此,見到太子公主,還不快行禮!”
親近?藍月秀眉微挑,隨即笑道:“這又不是在宮宴之上,只是宴前自家兄弟姐妹的閑聊,又何必拘于那些繁文縟節(jié)。郡主和太子殿下熟絡(luò),自然也是與本宮親近的,哪來的規(guī)矩不規(guī)矩?”
若寒執(zhí)起藍月的說:“公主說的是,公主也不是旁人。”說完,笑望向藍月,目光里溫柔繾綣。
若蝶驚了,她從來沒見過若寒對她這么笑過。連奉華侯也是心下一驚,他雖猜不透這位太子殿下深沉細密的心思,但有些方面他對太子也算了解。太子鮮少露出笑容,大多時候冷得就如他的名字一樣,面若寒霜。哪怕是偶爾一笑,那笑中的牽強敷衍意味,也十分明顯,絕不會是他如今所見這般溫暖而真摯。
看來這位明月公主于太子而言,果真是不一樣。
這時,其他的嬪妃和朝臣,也陸陸續(xù)續(xù)而至。
“本宮不想在這外頭呆著,進去里頭吧。”若寒淡淡道,隨即牽著若月抬步就往殿里走。
這上元的宮宴和藍月上次來總體上沒什么不一樣,但上次是接待他國使節(jié),這次是為了歡度佳節(jié),所以來的人多些,大家也更沒有那么嚴肅,喝酒閑聊,相互祝頌,更加暢快。但在經(jīng)過上次明月公主一句“臣侍君宴,酒過三爵,非禮也”的教訓之后,沒人再敢向太子敬酒,若瓊和若蝶,也沒起什么風浪,這也整合若寒和藍月之意。
若蝶幾次想要離席,卻被奉華侯吩咐的婢女緊緊地按住,若蝶只好老老實實地呆在自己的座位上。
“在南塞這些日子,過得可好?”若西將一塊上好的炙牛肉夾到藍月的碗中:“嘗嘗,多倫草原上的牛肉,南塞許是沒有的。”若西說的是關(guān)心的話,語調(diào)卻是冷淡的,藍月知道若西還在同她置氣,但她是真的不明白,若西為何如此堅決地反對她和若寒在一起,堅決地認為南北之間不可能有任何好結(jié)果?
“一切都好,讓母親擔心了。”藍月將炙牛肉送入口中,炙烤后的牛肉嬌嫩非常,外加醬汁蒸燜,鮮香入味:“多謝母親,很是美味。”
“這些日子,我常常會想一些以前的事。比如我們還在楚城之內(nèi)的時候,是怎么相處的?怎么聊天,怎么吃飯?聊些什么,吃些什么?”若西望著滿桌的珍饈,卻是把玉箸擱下。
藍月聽到若西這么說,剛準備夾向一塊魚肉的手頓在半空,然后收回。
“我記得以前和母親一起吃過的每一道菜,記得那剛出爐紅豆饃饃四散的谷香,記得那叢林野味烹出的鮮美滋味。可是只記得母親同我說‘不要問了’,再也沒有其他的話。”藍月拿著玉匙,一下一下輕輕地攪動著碗中的晶瑩透亮的元宵,她在努力地回憶著,可記憶里當真只有那么一句“不要問了。”
若西將在錦衣下的手握緊。是啊,月兒問她父親是誰的時候,她說不要問了;月兒問她弓怎么拉的時候,她說不要問了;月兒問她什么叫亂光劍時,她說不要問了……于是漸漸地,月兒真的不問了。直到最近,月兒重新問了她一個問題,“為什么南北之間不可能”,她還是叫她不要問了。
可即使什么也不問,她什么也不答,事情還是和她想象地截然相反。她的月兒注定不可能平庸,就注定會卷入這些紛爭之中。
到如今,她的月兒不再叫月兒,她叫藍月,南塞最尊貴的明月公主。
“以前我是讓你不要問了,可如今如果我問你南塞的軍事部署,你敢答嗎?”
“不是不敢,是不能。”藍月道。
“你連我都不能說,又憑什么和他做未來同床共枕的夫妻?”
“憑我信他勝過我自己。”藍月說罷,停止攪動碗中的元宵,將元宵送如口中,用以說明她不想再把話題繼續(xù)下去。芝麻餡的元宵被咬破,流出甜蜜的湯汁,卻是苦澀至極。
“吃飯吧。”若西嘆道,重新拿起玉箸,卻茫然地不知如何下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