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下令命蕭楓帶兵迎戰，蕭楓自然不會拒絕，且此舉也在自己計劃之內。

與公西鵠和太后因畏懼時刻變幻的風云而急切行事相異，蕭楓并不認為能憑南李此次的入侵直接吞下北陳這塊上百年的肥肉。太后始終對蕭楓抱有疑心，必定不會任由他帶領自己培養的一批軍隊，而是調動皇家軍隊，使得蕭楓與士兵形成一定程度上“兵不識將”、“將不識兵”的局面。

蕭楓一代戰神的名號本就打得通天響，兵士們的確還未真正見過這位鼎鼎有名的上將軍，只是心上倒懷著敬畏之心，不敢不配合他的一切指令。雖說這樣的熟悉程度并不如何影響蕭楓的作戰發揮，只是卻成了蕭楓拉長戰線、拖延戰事的有力借口。

而這樣的拉長戰線，實際上是蕭楓特地為南李拉長的戰線，目的便是讓北陳的兵力大大損耗，從而讓南李能夠脫去北陳王朝一層皮，從而為他逐步蠶食北陳核心力量鋪好道路。

輾轉幾乎一個月的時間，蕭楓采用兵力消耗最大的正面迎戰策略，待到北陳奄奄一息之時方才轉變策略，靈活攻防，以最后僅剩的兵力擊退南李，奪得險勝。衛洵早在起兵露面的那日起，北陳朝廷便對他的身份進行徹查，一切無可隱瞞，蕭楓也知其本無求生之意，便也不施予任何憐憫之心，斬了他的首級，一來滅口，二來消磨幾分太后對自己的疑慮，以便其后邊行事。

此下看來，公西鵠先前先自己一步下手劫持衛洵的妻兒，試圖將被動變為主動的想法難免讓人啼笑皆非。若是公西鵠當時往深處想想，便也不至于落到如下境地。。他蕭楓行事一向周密隱蔽，若真是想以衛洵的妻兒要挾衛洵，必定不會光明正大地約談對方，還傻得給他發覺。

與其說衛洵是棋子，倒不如說是魚餌，釣的正是公西鵠這條蠢魚。公西鵠的手段越過激，衛洵受到的刺激必定越大，更是算準了衛洵的兒子將會因無藥救治死在公西鵠手中，此下直接激起衛洵的報復之心與憎恨之心，加上南李早就做好隨時開戰的準備，起兵進攻也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蕭楓只是笑，畢竟最高明的獵人，往往選擇以獵物的形式出現。

班師回朝的路上，聽著副將統計的雙方死傷人數，蕭楓眸中散著冷意，卻是意味深長地勾唇笑了。

南李的攻勢越猛烈，于他而言越有利，給足了他不斷向朝廷索要兵力的借口，所有北陳士兵的性命，都不過是他野心達成的一批血淋淋的墊腳石。

他的確不喜歡戰爭，也清楚戰爭所造就的一切惡臭結果，只是他此刻僅能想到戰爭一種手段，只因它最快，最能在最短時間之內給予北陳一記重擊，給予其他虎視眈眈的國家一記生死性的威懾。

蕭楓行事雖不莽撞急切，卻也絕非熱衷于溫水煮青蛙。在最短時間內達到最大的利益，是他的上上策。

……

中穆公府，世安居。

自北陳與南李那次惡戰之后，北陳兵力雖大大損失，卻好在贏回一局，不至于亡國。太后中毒已深，公西鵠急得又如同煎鍋上的螞蚱，任是誰也不往事情深處去思考，便僅能看的眼前的成敗得失，倒是因戰事的勝利打消了對蕭楓的不少疑慮，給中穆侯府提了爵位，進侯爵為公爵，恢復了以往中穆公府的權力地位。

蕭楓坐在書桌前，將劉衫的來信看完后細致地折好鎖進書柜后一只木盒中，卻恰好見蕭石推門進來，面上凝著眉，神色復雜。

蕭石只看他片刻，隨后重重嘆息一聲，將書房的門關上扣上鎖，掩上窗，問道：“楓兒，你老實告訴我，南李此次突然起兵攻打北陳，可是與你有關？還是說，這本就是你所計劃的？”

“是。”

蕭楓并不避諱什么，只是淡淡吐出一字。

他并不曾將自己與劉衫背后謀劃的一切告訴過蕭石，也并不覺得有這個必要，畢竟這一切究竟是頂著反叛的風險，知道的人越少自是越好。并非是他蕭楓怕死，他只是不愿此事有更多不相關的人參入，一是擔憂牽扯無辜之人，二是避免事情過早敗露。

只是蕭石做了半世高官，又怎會半點都看不出其中的端倪。雖說部分事情蕭楓藏得計生不易讓人察覺，但是近期發生的一切已是令蕭石猜到了兩三分，心下有幾分不安，便前來問詢。

蕭石清楚兒子絕非坐以待斃的性子，卻在聽見他毫不避諱地承認之時，還是有些難以接受地深吸一口氣。

“為何這么做？”

“父親心里清楚孩兒為何如此。”

蕭楓只是看著他，眸色里顯現出清明。他現今所做的一切，并非只源于他個人的野心，而是整個蕭氏家族。

“你真的認為，這樣做是正確的么？”蕭石皺起一對劍眉，看著壁上那柄浸染著血腥氣的承影劍，眼中閃爍著幾分痛意，“為父記得，你不喜歡戰爭……”

“這天下何來的真正是非對錯，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真正的和平，也向來就不是飲茶談笑換來的，”蕭楓順著蕭石的目光看向那柄透著殺氣的承影，“在這樣的亂世，孩兒能做的，只能是以戰止戰。”

蕭石微微一怔，側目看去，卻見蕭楓眼中分明是一汪深不可測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