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開棺
- 大宋懸案
- 三月貳一
- 2240字
- 2022-07-02 20:00:00
十月二十四日,包勉第一次見到“沈富悲劇”的“演員們”,第一次見到那悲劇演出的現場,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幾天前柳吟月所體驗的“氣氛中帶有緊張”。
包勉對此最感興趣。
上午,大家全都集合在沈家的客廳里。鴉雀無聲,提心吊膽,當眾人還在等待賈貫道光臨的時候。
包勉與一位身材高高、臉色紅紅、皮膚白白,模樣兒惹人喜愛的年輕女郎搭訕上了。
“我猜想,你就是柳吟月小姐吧?”
“公子,”柳吟月嚴肅地說,“我倒無此榮幸知道尊姓大名呢。”
柳吟月那非常嫵媚的黑色明眸冷冷中透出一絲笑意。
包勉露齒一笑。
“小姐此話差矣。難道你認為我是天生就知道尊姓大名的嗎。”
“哼,又是一件稀罕事。”柳吟月矜持地把雪白的兩手交叉放在膝上,目光斜視著門口,陳鳳臺和王朝捕頭正在那兒站著談話。
“你是個捕快?”
“一個地地道道的偵探。我叫包勉。”
“我不認為你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偵探,公子。”
包勉的目光非常尖銳,一下子把柳吟月亭亭玉立的秀麗模樣兒全看在眼里。
“任何情況下,”包勉說,“你是永遠也不會受到這樣一種指責的。”
“包公子!”柳吟月坐得筆直,微笑著說,“你是在誹謗我的身材嗎?”
“窈窕淑女……”包勉喃喃道。他仔細審視她的身段,羞得柳吟月滿臉通紅。
“但事實上,我根本沒有注意到呀。”
講到這里,兩人都笑了起來。這樣,包勉完全在無意之中,懂得了葬禮那天“氣氛中帶有緊張”的由來。
當包勉向柳吟月告辭,起身去迎接展飛燕和賈貫道的時候,又發現了一種新的緊張氣氛:年輕的沈茂正以殺氣騰騰的眼光注視著他。
緊跟在展飛燕和賈貫道后面的,是孫立,他還拽著一個滿頭大汗的矮胖小老頭。
“這人是誰?”馬漢擋在客廳的進口處,大喝一聲。
“他自稱是這兒的人。”孫立說,一面抓著這矮胖子的短小肥胳膊,“該拿他怎么辦?”
王朝跨上前來,問道:“先生,你是什么人?”
新來的人手足無措。此人又小又胖,一頭白發,兩頰紅得像化過妝。他大口喘著氣,臉上的表情十分尷尬。
張子正從房間的一頭走過來,說道:“沒錯,大人。這位就是徐延休,是我們的外勤尖兵。”
張子正的聲調平板,枯燥得出奇。
“哦,”包勉精明地打量此人,“是徐延休先生,嗯?”
“是呀,是呀。”徐延休氣喘吁吁。
“正是鄙人。這兒出了什么事?這幾位都是些什么人呀?我還以為沈老板……我夫人在哪兒?”
“我在這兒,親愛的。”隨著這聲甜蜜的稱呼,王婉翩然出現在門口。
這小個子快步走到王婉身旁,匆匆抱了抱她,王婉不得不彎下身子,在這一剎那間她圓睜的兩眼中露出慍色。
然后徐延休把帽子遞給了林木,仍然呆站著,對周圍的一切覺得莫名其妙。
王朝說:“徐延休先生,你怎么會到現在才回來呢?”
“我昨天晚上回到壽春府的旅館里。”徐延休說話時發出一連串呼哧呼哧的喘息聲。
“看到了報紙。真是點兒也想不到沈老板會死了。令人吃驚哪。這兒的集會是要做什么?”
“今天上午我們要對沈富掘墓開棺。”
“嗯?”小個子顯得很難過的樣子,“我沒趕上參加葬禮啊。唉,唉!不過干嘛要掘墓開棺呢?難道……”
“王朝,”佩珀不耐煩地說,“你看我們可以開始動手了嗎?”
人們看到那位寺廟僧人慧元在墓地四下張羅,沿著那塊在沈富下葬時挖起泥土的長方形草皮奔忙著。
慧元指出了界線,于是有兩名工人各自向手掌心吐了口唾沫,揮起鏟子,抖擻精神干了起來。
沒有人吱聲。女士們都留在房子里。
只有張子正、徐延休和陳鳳臺這幾個與本案有關的人在場;蘇千運表示不愿意看到這副景象,孫濟大夫聳了聳肩,至于沈茂呢,他是死心眼兒要繞著柳吟月團團轉。
展飛燕和馬漢也在,他們旁邊還站著一個新來的瘦高個兒,臉色黝黑,腳旁放著一只包裹,共同觀看掘墓工大塊挖土。
靠著慈善街的圍欄外面,站滿了新聞記者。捕快驅散了大街上的人群。男仆林木從后院的圍墻外面,小心翼翼地朝墓地里張望。捕快們靠在圍墻上。
朝著后院的那些窗口都是人頭攢動,有些人把脖子伸得老長。
工人挖到了三尺深處,鏟子碰到石頭,發出吭啷的聲音。他們干得起勁,像海盜掘寶似的,興高采烈地清理著通往地下墓穴的橫置石門的平面。
干完了活兒,他們從淺坑里跳出來,把身子靠在鏟上。
鐵門打開了。頓時,那個瘦高個兒的鼻翼也迅速翕動起來,嘴里煞有介事地念念有辭。他跨到前面,跪倒在地,探出身子,用鼻子深吸一口氣,大家看了都萬分詫異,覺得莫名其妙。
他舉起了手,匆忙站起身來,朝王朝大聲喊道:
“這里有怪事啊!”
“什么事?”
根據王朝的豐富閱歷,深知這個瘦高個兒不是喜歡故弄玄虛、虛張聲勢的人。此人是郝思文,開封府的仵作,他是個謹小慎微的君子。
包勉覺得自己脈搏加快了,慧元則目瞪口呆。
郝思文不作回答,只是吩咐掘墓工:“進去,把新葬的棺材拖出來,咱們就在這兒把它起上來。”
工人們小心地俯身進黑坑里,在這段時間只聽得他們嘶啞的嗓音和雜沓的腳步聲混成一片。
然后,發亮的龐然黑物緩緩移到了外面,于是他們趕緊裝配好器械,發出了口令……
最后,棺材起到了墓地的地面上來,放在挖開的墓穴邊上。
郝思文像頭犬那樣嗅著。然而到了這個時候,大家全都嗅出了一種令人作嘔的惡臭;而且是越來越臭。
張子文臉色變得灰白;他掏出手帕,大打噴嚏。
“尸體有沒有防腐?”郝思文俯身朝著棺材問道。
沒有人搭理他。兩個掘墓工著手擰開棺蓋。正是在這戲劇性的時刻,慈善街上恰巧響起無數叫賣聲……鬼使神差地造成與這稀罕場面頗相協調的配樂。
這時棺蓋挪開了……
令人震驚得無法置信的情景立刻呈現在眾人眼前。原來那股惡臭由此而起。
在沈富那僵硬死板的防腐的軀體之上,竟覆蓋著另一具尸體。
那尸體七歪八扭,而且凡是露出皮肉的部位,顏色發藍,污斑點點……是個人的正在腐爛的軀殼。第二具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