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兩難決擇
我很難想象阿文哥哥的這伍千零九十天是怎么挺過來的,我也更難想象邵蓉可在這伍千零九十天里是怎樣照顧阿文哥而熬過來的。
我用手巾輕輕地擦去阿文哥兩處眼角淌著的眼淚水,我的右手握著他的右手。阿文哥的這只手,他的手掌很大,但很粗糙。這粗糙的手掌,我想,除去經六十多年的原因之外,而他在生活中磨練所形成的催老以及他這次成為很長時間的植物人后又失去的新陳代謝正常功能作用所至才有的比常人更糟糕的狀態。
那位拉我來的私人司機,他自己會去林場的接待處的,這之前我是已經交待了他的。
這晚,我也和邵蓉可住在了挨著停尸房旁邊的那間屋子里。這是我、邵蓉可以及阿文哥三人唯一的一次在一起的夜晚。
這一夜,當然只有我和邵蓉可倆人有說不完的話……
…就像那次林場的森林大火撲火到最后時候,吉洪文在橋上被晃動的橋拋下金尾河。邵蓉可講,那天,她和院長正在河邊清洗醫院里的東西。正好遇上被金尾河水沖上河邊的吉洪文,她倆看了一眼,倆人說這不是吉書記嗎?她倆把吉洪文抬到了干地的地方,倆人商量后,邵蓉可回醫院拿了抬人的單架及棉被蓋被,又匆匆的扛著單架和擰著棉被蓋被來到了河邊,脫去吉洪文濕的衣服,放入單架,從一條很少人去的路,倆人費力的將吉洪文放入如今的這個房子里。接下來的事情非常多,清潔、消毒、傷口包扎、檢查等。檢查下來,全身皮膚有嚴重的高溫灼傷,頭部和面部多處裂縫、肉裂,身體多處皮膚劃傷等。但是,萬沒想到的是,所有的外傷都已全愈,就是沒有恢復知覺。結果,吉洪文已經成了一個植物人。
林場派了好多的人沿金尾河尋找吉洪文,幾天下來,均不見吉洪文書記。吉洪文的墜河失蹤,最后成了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林場的火災故事調查領導小組曾多次到醫院來調查、詢問和搜查,都沒有結果。對火災死亡人數的最后決定,和追認問題上,曾經也陷入艱難的決定。
邵蓉可,對于是否把吉洪文交給林場火災事故調查組的人,她也陷入艱難的決擇中。若把吉書記交出去,吉洪文是生是死呢?她最擔心的就是,吉洪文死亡的可能性非常大;另外,她聽說涉及吉書記的一莊刑事案件,公安機關曾經想啟動并正式立入調查,但有很多線索斷了和沒有可靠的證人、證據,案子至今懸而未決,仍沒有進入司法程序,她擔心,萬一這案子有對吉洪文有不利的地方,而影響吉洪文的一生,她很不想有那樣的結果。當然,還有她自己的一方面,她對吉洪文書記是十分的仰慕和喜歡。她寧愿吃盡苦頭照顧吉洪文,也不愿把人交出去。
邵蓉可她也講了她一生的苦難往事。她說,她是迫不得已才來到了這冬季十分寒冷的秦嶺林場的。她十四五歲妙齡少女時,因我在福州的出現而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這事要從頭說起。她暗地里喜歡柯一,而柯一又偏偏把愛傾注在了我的身上。邵蓉可在那次柯一開生日的時候,柯一酒喝多了,邵蓉可也是喝多了,兩人不約而同又在衛生間嘔吐,兩人趁酒亂來,在男衛生搞上事情,邵蓉可她才不怕有人撞見,她當時這樣,她是想借此毀柯一,也報復我。
接下來,她懷孕了,生了一個男孩,取名叫邵冬雪。這個男嬰雙月后,在一天晚上,她把這嬰兒放入了棄嬰救助站,她看見了棄嬰救助站工作人員把棄嬰收走了。她的這段往事,我是一直都不知道的。后來,邵蓉可在她的父親活動下,通過當地衛生系統,她先是被安排在衛校學習,畢業后她要求去最艱苦的地方工作,她這才來到了秦嶺林場衛生院工作。不久,她當知道有一個吉洪文時,她從柯一和她的哥哥邵可夫口中知道吉洪文,所以,她近接近吉洪文,她一有空就請吉洪文教她拉小提琴,她逐漸知道了吉洪文與我的兒時的一些事情來。她也告訴我,吉洪文一直沒有結婚,吉洪文一心赴在工作上,吉洪文只把邵可夫當同志和小妹子。就是這樣,邵蓉可心里也非常滿足,她一直就這樣靜靜的守著吉洪文。
我在聽到邵蓉可說她為她生的這個孩子取名叫邵冬雪時,我不由得在心里吸了一口冷氣,讓我膽顫心驚,我暗自想這真是罪孽,我必須去徹底弄清楚她所說的這個情況是否真的。
我在見到阿文哥時的那間屋子里的時候,當我問邵蓉可,她為什么要告訴我吉洪文還活著?為什么要我來見吉洪文?
她反問我說難道你不想知道和想見吉洪文?
邵蓉可她當然反問的好。我渴望了幾十年,也盼望了幾十年,我掙扎、傍徨、痛苦、悲痛了幾十年,可以說,沒有人比我更加想知道和見到阿文哥,更何況還有很多事情,我們都必須去面對,去了結,去釋懷。
邵蓉可,她始終沒有叫我一聲嫂子,我很難去體會她的過去的一切感受。其實,生活中的每一個人,都有各自的處境,都有各自的決擇。誰也決定和左右不了誰,誰也替代不了誰。人與人之間,雖然有眾多各種各樣的交錯,但最后所能影響的也還是只有自己。
有一句話,在我的思想里斗爭了很久,就在我要離開那間躺著吉洪文的屋子時,那句話,我終于對邵蓉可講了:
“我要帶走吉洪文離開這里!”
邵蓉可,她不同意!
作者:墨傾似淚痕
2023.5.26九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