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高昌林指點尼亞佐夫在一處偏僻地方,找了一家酒店住下。第二天一早,高昌林來到酒店找尼亞佐夫,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高昌林告訴尼亞佐夫,想找到康家村,他現在沒有別的辦法,還是只能靠那個蘇老頭。他讓尼亞佐夫做好隱蔽,繼續監視蘇老頭的那個古董店。他知道,那個古董店是蘇老頭自己的產業,即便古董店不開了,前面的門面租出去,他還會出現在古董店里。
尼亞佐夫驚愕:“那個老頭死了啊,他怎么還能回來?!”
高昌林很沉穩地說:“教授,我差不多可以肯定,蘇老頭沒有死。他是否在敦煌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說,他沒死。這個老東西身體好著呢,天下沒有這么巧的事兒,你剛來敦煌找他,他就死了。這他媽的糊弄孫子呢。”
尼亞佐夫更不明白了:“那他為什么要裝死?我找他,不過是打聽一下康家村的位置。又不是來找他要賬的。”
高昌林看著尼亞佐夫,說:“在他的眼里,你比要賬的可怕多了,你就是來要命的。”
尼亞佐夫驚愕:“我……我沒想要他的命啊。”
高昌林走后,尼亞佐夫休息了一會兒,便徒步來到老蘇頭的古董店附近,找了一個能看到古董店的小店,要了兩個菜一瓶啤酒,邊慢慢喝酒,邊觀察著這個正在裝修的古董店。
古董店就在尼亞佐夫的目光中,漸漸發生著變化。破舊的外墻貼上了時髦的黑色瓷磚,木頭小窗被開大,換成了鋁合金玻璃窗,門頭的“古董店”木頭招牌被拆了下來,換上了闊大的“男士服裝店”的招牌。
那個中年女人也在尼亞佐夫的目光中穿梭著,像一只勤奮的母螞蟻。
在小飯店吃飯時間久了,小飯店老板對尼亞佐夫也熟悉了,沒事的時候,就過來跟他喝兩杯,隨便聊幾句。因為被老蘇頭扔到沙漠之事,尼亞佐夫對敦煌人都心存戒備。十多天后,他覺得對這個飯店小老板比較了解了,才問起老蘇頭的事兒。
小飯店老板很神秘地告訴他,這個姓蘇的老頭兒不是一般人。他表面上很孤寂,也沒有什么親戚朋友,但是晚上,常常有一群一群的人到他的屋子里去。他們來的時候,都是把車老遠地停在外面,然后,走進胡同,走進這個老頭的屋子里去。老頭兒臨街的屋子晚上是不開燈的,即便有人來,也是開一會兒,便馬上關上。這些人進屋子后,屋子就馬上無聲無息,他們什么時候走的,很少有人能看見。大概是在人都睡下的時候,比方說后半夜吧。
一個月后,服裝店順利開業。開業當天,凡是進去的人,無論是否買東西,都有小禮品相送。尼亞佐夫也混在人流中,進入服裝店。服裝店不大,裝修得卻很有格調,燈光明亮,服裝款式不錯,價格比較親民。尼亞佐夫為了表示友好,當場買了兩條褲子。
在服裝店里,尼亞佐夫也看到了飯店老板的身影。飯店老板跟服裝店女老板兩人很熱烈地交談,仿佛多年不見的老友。
看到尼亞佐夫,飯店老板朝他招手,然后,跟服裝店老板告辭,朝他走過來。
尼亞佐夫看到,服裝店老板一直緊緊地盯著這個小老板。他朝那個胖胖的女老板點點頭,女老板也朝他笑了笑,然后轉頭,跟別人打招呼去了。
飯店老板走到尼亞佐夫身邊,對他說:“教授,到我小店里喝兩杯?”
尼亞佐夫正閑得無聊,便跟著小老板,來到他的飯店。
兩人認識了一個月有余,都是尼亞佐夫到小老板的飯店消費,這次,卻是小老板宴請尼亞佐夫。小老板下廚做了幾個菜,拿了一瓶白酒上來。他先給尼亞佐夫倒滿了一杯酒,然后很莊重地介紹自己。他姓康,叫康有福,先祖是從西域康居國遷徙到敦煌的。
尼亞佐夫有些不解,說:“康老板,您曾經說您是從四川來到敦煌的。”
康老板很大度地一笑,說:“對。民國年間,我爺爺找了個四川姑娘,倒插門,去了四川。我家在四川的日子不好過,我爹后來聯系到我們在此地的親戚,我們一家人又回來了。不過回來也不見得好,沒房子,只能租了這個地方,開了這么一個小店。”
尼亞佐夫端起杯子,跟康老板碰杯:“康國是康居的附屬國,我們算是同一個國家的后裔了,我們干一杯。”
康老板跟尼亞佐夫一起,把杯中酒喝光。兩人吃了幾口菜,康老板小聲跟尼亞佐夫說:“教授,今天晚上有個好光景,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看看?”
尼亞佐夫問:“什么好光景?又是敦煌之夜晚會吧?這些晚會都很無聊,他們根本不懂敦煌,不懂什么叫敦煌文化。”
康老板呵呵一笑,給尼亞佐夫倒滿酒,說:“不是。這次我敢肯定,您會感興趣。不過……。”
尼亞佐夫說:“說吧,別賣關子了。”
康老板哈哈一笑,說:“教授的中文說得太地道了。我不是賣關子,這件事兒會有點危險,您是有身份的人,我怕您不敢去。”
尼亞佐夫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說:“請康老板說說看,只要不違法,我就敢去。”
康老板說:“行。那我就說了。這個敦煌之地,可不是一般的地方。這里的人來自世界的各個角落,經過了這么幾百年,大家看似表面都差不多了,其實在一些大家族,還是有自己的的一些講究。今天晚上……。”
康老板小聲說:“有一幫據說是西域鬼方人的祭祖儀式,要殺人祭祖,你敢去嗎?”
尼亞佐夫嚇得差點跳起來:“殺人?!那不行,這個是違法的。我說過,不違法的我敢去看,違法的絕對不去。”
康老板呵呵一笑,說:“現在這個社會,殺人都是悄悄的,誰敢這么殺人?我告訴你,他們殺的這個‘人’,是假的,是用紙做的。把紙燒了,表示一下意思而已。不過據說,在民國的時候,這幫鬼方人是真用活人祭祖的。據說還有跳大神的呢。”
尼亞佐夫狐疑:“跳大神?薩滿?鬼方人也相信薩滿?”
康老板示意尼亞佐夫挑菜,他邊吃邊說:“別管是什么滿了,你到底去還是不去。要是去,今天傍晚吃完飯后,你就過來,我朋友開車,在三個人一起去,不去,你就不用來。”
尼亞佐夫對這個康老板還是有些不相信,說:“康老板,我是否可以叫上一個朋友呢?”
康老板搖頭,很堅決地說:“不行。我叫上你,是覺得你是一個研究歷史的人,今天晚上的活動,你看了會有點價值。第二方面的原因,是你不是本地人,不會朝外傳。這種活動人家都是派了崗哨,嚴加保密的,讓人知道咱偷偷去看了,人家會來尋仇的。”
尼亞佐夫端起酒杯:“那好吧,我今天傍晚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