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別的班級，我們班的運動會入場式就顯得格外簡單。只是穿上統一購買的服裝，舉上一面小國旗，再喊幾句空洞無味的口號走個過場就結束了。隨后站在操場中央濕潤的草坪上，聽著校長冗長的發言，我的高中第一次運動會就此開始了。

開幕式結束后，剛回到教室，白姍就拿著一張名單，焦急地向周圍人詢問著什么。那大概是由于“尿瓶”的缺席導致他所報名的項目無人參加了吧那本是體育委員的事，不過他本人正在教室后面與同學打鬧想必是沒有這個空閑時間了。我嘆口氣托著頭看向窗外，外面的天空陰沉著臉像是隨時就要下雨。幸好這一切都與我無關我暗自慶幸著。

“商銘”有人怕我肩膀叫道，我轉過頭見白姍正攥著那張名單站在我桌旁。“商銘，你沒報任何項目吧？”她問我。

“額——是沒報。”

“那……”還沒等她說完我就知道她要對我說什么了。

在踩上深紅色的橡膠顆粒跑道時，天空竟飄起雨花來。站在跑道邊的光頭體育老師正大談如何為體育精神，他身后站著不少打著傘前來觀賽的學生，他們互相談笑著，臉上掛著遠比參賽者更為激動的神情。我怎么沒能拒絕她呢？是因為今天睡眠不足么，我看著周圍胡亂的猜想。得得，反正也沒人會來看，周圍盡是陌生的臉。說到底運動會這種東西，不過是在合適的地點做出合適的是罷了就像電影，電視劇中演的戲一樣。我俯下身子，做出預備的姿勢。

“各就各位，預備！”

“商銘，加油啊！”

我想轉頭去看，但已經來不及了。發令槍“嘭”的一聲槍響，剎那間時間像是暫停下來，隨著眼旁有兩道黑影竄出，雙腿自己動了起來。我像是追逐著什么似的向前跑去，耳邊傳來不知是自己還是他人的呼吸聲，胸口有種撕裂的痛。頭腦中一片空白，只有起跑前那一聲不知名的鼓勵在不斷回響。

我喘著氣坐在體育館一樓正門前的石階上，外面已經下起小雨，可操場上的人卻絲毫沒有減少。“給”白姍站在我面前遞過一瓶水，隨后她在我身邊坐下。“謝謝”我說到。她只是擺擺手，我倆透過雨簾望著操場上來往的人。過了會兒白姍問道：“跑起來的感覺是怎樣的？”

“嗯？”我轉頭向她看去。

“我是說跑起來是種怎樣的感覺”她抱著雙腿將下吧擱在自己的膝蓋上問道。

“唔……很難講”我說，“倘若天氣好，跑起來全身暖洋洋的，吹到臉上的風涼颼颼哦的，有種活著的感覺。不過像是今天這樣的天氣滋味就不大好啦”

“抱歉，今天是我強拉你來的。”她用手將垂下來的頭發攏到耳后。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偶爾參加體育活動也蠻有意思的。”我說。

“是嗎，我也真想試試呢，你說的那種——活著的感覺。”

“你難道……”我的話像是被堵在喉嚨口說不出來。她并沒有回答只是用手指在石階上畫著什么，我卻看不清。沉默如同外面的雨直直的淋我們身上。

“先天性心臟病”她先開口說道。我雖早就意識到她身體是有缺陷，但沒想過會是這個。

“醫生說要避免一切劇烈運動，跑步也是。”

“這樣啊。”我實在不知應該說些什么，只是擠出這么句話來。廣播里響起午休的鈴聲，操場上的人開始陸陸續續的散去。我站起身向白姍問道：“上樓去嗎？”她猶豫了下搖搖頭道：“你先上去吧。”我點點頭站起身走入雨中，快到與教學樓轉角處時，我回過頭朝體育館門口的石階看去。白姍依舊坐在那兒出神的望著雨中的操場。

“還不是她向老師告狀，文宇他們才會吃處分。”我剛走到教室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談話聲。“別這么說嘛，這還不是因為她是班主任親自定的班長么”我跨進門見五個女生靠在教室后的儲物柜互相交談著什么。“真是下賤”其中一個說道。“好啦，搞不好人家是班主任的女兒呢，所以才這樣。”另一個說。其他人聽了這話都嘻嘻笑起來。我裝作沒聽到她們說話的樣子走到位置上坐下。“走吧。”我察覺出說話的是我進教室前聽到的那個聲音。其余人應答著，先后走出教室。于是，教室內只剩下我一人。我掏出早上沒有上交的手機趴在桌上偷偷的看，倒也不是特別想瀏覽哪個論壇，或是玩哪個游戲，只是想借此來排遣這段無可奈何的時光。這天下午，我獨自在體育館二樓的籃球場邊，看了三個小時的籃球。除此之外我并沒有其他地方可去。

在放學鈴打響一遍后，我獨自走下樓梯，沒想到離一樓飲水臺的轉角處還有幾階樓梯時，突然從轉角處冒出中午在教室后談天的那群女孩。她們同我擦肩而過時，我又聞見之前在男廁所里的那股嗆人煙味。其中一位女生看到我后還向我翻了個白眼，那表情就像是在看鞋底上粘著的惡心口香糖一般。我只裝做沒看見從她們身邊貼著墻走下樓梯，聽見身后傳來她們走上樓梯的腳步聲時我才松了口氣，繼而下樓轉過墻角。

我看見白姍正站在飲水臺前。我叫了她一聲，她見是我神情有些慌亂。我發現她的嘴角有點出血，便問她怎么回事。白姍聽了我的話飛快的用手擦了擦嘴角道：“剛剛不小心磕到了。”

“要是還是去醫務室看下比較好。”我對她說道。

“沒事。”她搖搖頭。我還想再說些什么，她卻打斷了我說道：“已經放學了，那我先回教室了。”她說完便匆匆地走了。等我回到教室時，白姍的座椅早已倒扣再了課桌上，教室里雖還有幾個書包放在座位上，但人卻只有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