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胡言。”
家主先是一臉疑惑,再而是噗嗤笑出聲來。
五年過去,漓陽夜氏家主換了個人,五年前,與夜氏小少主談?wù)撶婋x新君應(yīng)當是誰的家主,乃是小少主的祖父。
現(xiàn)下一切都已經(jīng)塵挨落定了。
新家主也才二十一。聽到夜氏世子夜申戟這翻逗趣的言論,先是眉頭一皺,學(xué)著大家長的模樣,狠狠將夜世子批評了一番,再自己偷樂起來。
若是換作外族,也許會好奇,這夜氏家長,都是一個氏族的統(tǒng)率了,怎么還如此率性?
也并非沒有長輩管教,切記:這是忌諱。且不論夜氏這一氏族中沒有年愈四十的長輩,再何況,夜氏族人本就短壽,就算在家長之上還有大家長之類的長輩,誰愿意閑著沒事干操后輩該操的心,勞心勞力撈不著好處不說,還會加速自己的衰老。
但另一方面,漓陽夜氏確實“盛產(chǎn)”俊美綺秀。新秀輩出,爭奇斗艷,只是花期短暫,父輩看不到孫輩乃至子輩出人頭地的那日。
到了夜申戟這一代,他做為少主,在這年輕一輩里說不上是最卓越的那一批,卻是占盡了與生俱來的少主身份的好處。
“那我是不是要等到十六歲才可以與她成禮?”蹲在地上,兩手托腮,夜小世子好奇地問。
“理論上確實如此,但是——”
話鋒一轉(zhuǎn),夜氏家長邪魅一笑,仿佛在同僅有十三歲的小世子談?wù)撝腥酥g的小密秘,“阿戟啊,我不也是在迎娶你大娘之前便有了你嘛。”
“十四歲?”略帶著吃驚,小世子一臉驚奇地望著家長,也就是他爹。
“不錯。”看到兒子有些崇拜的表情,夜氏家長很是受用,卻又平平淡淡地回答道。
“她是誰?”
“不重要。”
“她有沒有我的阿瀾姐姐漂亮?”
“自然是你的阿瀾俊俏。”
“那我可以娶阿瀾嗎?”
“恐怕不行。”
“那我可以要她嗎?”
“恐怕沒人管得著。”
……
由于年齡結(jié)構(gòu)的不同,漓陽夜氏將男子定為十六歲成年,女子則是十二歲成年。
似乎聽起來荒誕不經(jīng),只是這里是漓陽。
一個牛鬼神蛇纏交雜融的地方。
妖王,是這個并不能稱得上是一個國家的氏族聯(lián)盟的王,唯一的王。當然了,既然有人,有王,就必定制定規(guī)則,只要有一定的實力,收斂著些性子,倒也不必擔心死得莫名其妙。
其下有夜氏、龐氏、孫氏、裴氏四大家族分庭抗禮。
看出身,而更加重視的是個人和其家族的實力。
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異常明顯的地域不管是半妖、異獸還是魔族,只要有實力,就會受到應(yīng)有的尊重。
各家族不會圈養(yǎng)沒有用的廢物,他們親手扼殺弱者哪怕是至親。
他們行事張揚,專橫無禮,卻也知分寸;他們是狼,是令人又愛又憎的對象;憎惡他們的狡詐兇殘,但并不妨礙所有人希翼成為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
“阿父,死對頭要迎娶鐘離國那個最大的小丫頭?”
問話的小孩約莫九十歲,華衣彩冠,正是漓陽四大氏族之一,龐氏,龐氏嫡長孫。
“嗯。”躺在竹椅上,悠閑地看著書,聽到這話,敷衍地回答了事。
“可是阿父我也想要。”扒住阿父的竹椅,試圖打斷竹椅悠哉悠哉的搖晃節(jié)奏。
“那你去搶罷?”聽到這話,龐氏家長立馬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從竹椅上彈射而起。
父子倆相視而笑,露出了狡黠得有些頑皮的笑容。
不等誰先發(fā)聲,四大家族已然躍躍欲試了。
『歲在實沈。闔析紀一千三百九十二年。
中陽宮宮正,鐘離黎安上君初次策喜的第五年。
小殿下乳名作犖犖,尚未取名和提字。
但較她稍大些的南辰宮南后名下的那位小殿下,便是從還未出生便有了名和字,還是南后之女,承南后的姓“仲孫”,取名“綺云”,提字“御”,稱“御川”。
御,提的是平山蕩海,御覽海內(nèi)之“御“。
據(jù)說,這位含著金鑰匙上出生的小殿下,便是與生俱來的尊者。』
“阿父,我什么時候也提字啊?”聽了夜家家主的說法,夜申戟期待道。
“這可得等到你辦成人禮那天,阿父為你請些名士,為你提字。”
——
夜氏小少主興沖沖地朝龐氏宅坻跑去。
一腳踹倒半掩半闔著的側(cè)門。踏著門板進入龐宅。
“喂!姓龐的小東西!快點給你大爺我滾出來!”
夜申戟兩手叉腰,大聲叫嚷道。
“你是死了還是埋了?聽不見活人講話?“
一旁的家丁對此見怪不怪且視若無睹。
嗖地一個身影躥出,龐源不知從何處跳出來。
撲通一聲,龐原往夜申戟身上壓去,兩人滾作一團。
“你在學(xué)猴叫嗎?還是驢被你腦子踢了?”龐源乍呼呼地問道。
這時才終于有人將兩個小屁孩拉開。
一個鼻青臉腫,另一個也好不到哪兒去,衣襟碎裂,一大塊被扯掉的頭皮的禿頂上正往外滲血。
但是不一會兒又會看見兩只猴兒一樣的身影的上躥下跳。
走在街上,若不仔細辮認,只怕會將其錯認成小混混或小乞蓋。
但遺憾的是沒有人會認錯,除了外域人。
不過有一點需要提出來,沒錯,他們這個時候的確就是兩名地地道道的小混。
從街頭打到巷尾,遇到了賣吃食的攤子,便順走一兩件吃食。
“喂,今天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龐源擦了一把紅色的清澈的鼻涕,問道。
“我打聽到今天那個妖王的準兒媳婦要來這里玩兒。”
“那個華雍的朗箏帝姬?你胃口倒是不小。不怕我向妖王哥哥告狀?”
“管她是什么帝姬不帝姬的呢,哦,是“我們”,不是你’。”夜小世子不以為然道。
龐原翻了個白眼,他同夜小混蛋一起踏出龐氏的宅坻,他就已經(jīng)掉到這小混蛋的陷阱里了。
再然后……
一向矜肅的妖王被口大罵。
他特地傳召了這兩個“小畜生”的家長。所談的內(nèi)容自然是機密了。
兩位家長各自離開勤王殿后,表情有些奇妙。
“死了沒?”
心直口快的孫氏家長,跨進大門,開口就是問。
“死不了。”夜氏家長黑著臉回答。
豎日,妖王南宮虞,為其子南宮澤匆匆操辦了一場婚儀。
至于夜氏,龐氏那兩個小兔崽子干得渾事,外界聽到的也只是一場婚鬧,結(jié)果就是死了兩三個無關(guān)緊要的婢子。
然后妖王大發(fā)雷霆,勒令夜氏、龐氏兩家的少主陪同妖子去華雍親自賠罪。
那時華雍的滄帝縱使對此事心知肚明,也只能是強忍怒氣,況且他對這個妹妹本來就不上心,哪怕是死在華雍他都不會多提一句,只是這是在他漓陽出的事,丟的是華雍,是他的臉一說,更何況他需要這樣的理由去為難漓陽。
這是大家都滿意的結(jié)果,于是乎,妖王作了陪罪,會同意華雍提出的一些不算太不合理的要求。
不知是出于報復(fù)還是演戲,妖王為妖子夫婦提供了鷹翼車馬,卻只準二人騎馬前往。
鷹翼車馬,漓陽的名貴“特產(chǎn)”。〖鷹翼車馬,以鷹翼馬為驅(qū)動力,此物為漓陽玄陰山所產(chǎn),馬身,鷹翅,性情怪異,極難馴服〗
這些馬匹都是精心圈養(yǎng)的俊美異獸,鷹頭馬身,前爪剛勁有力,后蹄沉穩(wěn)厚重。
馳行速度極快,堪比淵域方舟和南荒風(fēng)隼。〖淵域方舟:淳于國所建,五界僅三艘,水空雙通,水中行駛可日驅(qū)千千。南荒風(fēng)隼:滄州南部,蒼山朱鳳一族所建,空中飛行,半個時辰可駐行三百行,但無法長時間運作。〗
一架鷹翼車馬往往配備四匹鷹馬,兩匹前驅(qū)查訪,兩匹拉車。
而像這種健壯化美的鷹翼馬,只能在衍生門七色城開市時,在集市上看到。
競價拍賣,至于最后成交的價格,至少三百金銖起步,由于競價激烈,成交時往往拍出上千金銖的高價,一座普通宅坻的造價也不過五十銖。
不過三日,妖子夫婦便抵達了華雍。
使臣親自前往迎接。
這鷹翼車馬在華雍可謂是一時風(fēng)頭無兩。
每天貼遞求訪的和伺夜暗窺的不計其數(shù)。
高閣酒肆中,茶余飯后,游手閑的,做正經(jīng)事的,沒有一個不停下來,抽出空來評論這尤物。
數(shù)十日后,夜申戟與龐源這一對死黨終于來到了華雍。
單是看這不單是風(fēng)塵仆仆的身形,總令人忍不住暇想:這是何處來的流民?
逃難也未必如此吧?
怎一個狼狽了得。
全然頂著一幅半死不活的軀殼,瘦小的身形更顯滑稽。
原先華光亮麗的光澤在蒙蒙灰塵中褪去,不能說衣裳襤褸,卻也松弛者得如同老婦人臉上的皺紋。
“本少爺今天于沒空陪你打鬧。”夜申戟說道。
接著又開始哇啦啦地扶墻吐了起來。
他扶墻——不,扶著一面破舊的殘桓,只覺得一陣翻江例海,簡直五味陳雜。
龐源則跑得遠遠地,暗自吐槽,還好我不見暈騎……
已然抵達了華雍邊境的死黨“兄弟”并不打算著急見那冤種。
他倆可是混世小魔王,當之無愧。
游玩于煙花柳巷時,時不時聽她們提起妖子的四匹鷹翼。
朗箏帝姬已出嫁她國,于本國之內(nèi)的帝姬名號業(yè)已被除去。
自此起,她便已不由是華雍的朗箏帝姬,而是漓陽的筠華夫人。
從主到客,回故國省親時,反倒降尊為卑了。
八人引路的儀仗降為四人。
漂泊異鄉(xiāng),卻是心中愁苦,口噤不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