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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李仲道:“日落時分,我收到一封信,送信之人并不知道我在此,還是送到先前我那落腳地,卻是那店里堂倌輾轉打聽送來的,所以現在嘛,那寫信之人必定也已經知曉了。”

陸源“嗯”了一聲,道:“寫信之人是誰?”

李仲搖頭笑了兩聲,說道:“容我買個關子,你還記得我為何離了江南風雅之地,來到這邊遠蠻城嗎?”

陸源點頭,道:“范如英薦你作鄭昭的軍師,你進退兩難,才一走了之。”

李仲笑道:“也不算進退兩難,鄭昭此人,有運,有命,有雄才大略,卻也有些狹隘心腸,我不事君,乃是怕死罷了。”

陸源便道:“你倒是看得很透。”

李仲又笑道:“我那師兄雖然一股迂氣,卻也是正直之人,他因著往日恩怨,才卷入那些是是非非,我倒也不好說些什么。”

陸源又一聲輕嘆。

李仲看著他笑:“不提閑話,再說那封信嘛,我已經燒了。眼下還有個麻煩,這寫信的人,也是要讓我去做個軍師,哈哈哈,我這模樣,道師做得,軍師卻做不得。我若不應,估摸著還有些后事,所以請你幫個忙,我回江南去呆著還妥當些。”

陸源皺眉,“是賀則?”

李仲點頭而笑:“不錯。”

陸源起身,看著窗外灑落客棧小院滿地的銀輝,道:“我可以送你回去,但不是回江南,而是去京城,你答不答應?”

李仲想了想,恍然大悟,道:“難道你家國公又做了什么?你連我都要算計上了。”

陸源閉目,道:“他年歲日久,卻越發偏執了,人心……豈能這般好謀算的。”

李仲似又想起來熱似的,又搖了幾下羽扇,道:“若是去京城嘛,倒也不是不可以……”

陸源語氣篤定,道:“你必須得去!”

李仲看著他,“嗯?”

陸源便道:“阿、……靜安郡主在宮中,鄭昭估計還不死心……如今,她該稱陽城郡主了。”

李仲唆著牙唆半天,一拍額頭,“難道你們還不曾成親?”

陸源面色一滯,背過身去,道:“她行事決絕,手段狠辣,又從不計后果,此番落在鄭昭手中,只怕連死都不會有人給她收尸!”

李仲看他怒意隱隱的模樣,不由失笑,道:“也好,鄭昭如今估計已經想不起我了,京城嘛,倒也不壞。”

他搓了幾下手指,嘖了一聲,又去看陸源,道:“不過,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陸源面色深沉,緩緩道:“紫金莊并非是人用過即棄的廢子,既然進退不得,不如把這一潭水攪得再混一些才好。”

李仲搖頭,道:“看在朋友一場,我勸你還是要三思些才好。”

陸源沒有回答,依舊看向窗外,曇花晶瑩的花瓣已經開始慢慢的收攏,香氣也淡薄了許多……

蟬鳴聲聲,樹影款動,阿音支著腦袋看向窗外,不時抿一口清茶。

“郡主,方才的《女書》,老身可要重復一遍?”一名面目不茍的老女官冷冰冰地道。

阿音手指敲敲桌案,全無所動。

女官重復道:“郡主,老身所讀,‘女子卑弱,貞淑以德,從父從夫從子,坐行有忌,謙微自省。’可明了?“

阿音放下茶盞,站起身,對著一旁侍立的宮女道:“我累了,要去樓下走走。”

宮女齊齊行禮,恭聲道:“請郡主專心習書。”

阿音冷笑一聲,挑眉看著女官,道:“這便是你的‘尊卑有別,上下之分’?”

女官語無起伏地道:“上有暇,下必諫之。”

阿音呵呵笑道:“那我倒要聽聽,你還要諫些什么了?”

女官抬了抬眼皮,眼珠下垂,目無旁騖道:“郡主失德失貞,當自悔自省,習先賢之言,讀端方之語。”

“哈哈哈哈!”阿音仰頭大笑,似聽到了一個極為好笑的笑話,待她笑夠了,才捧腹坐下,上上下下打量這女官。

她道:“你姓什么?”

女官目無表情地道:“回稟郡主,老身姓楊。”

阿音泛著笑,看著她道:“楊女官,我見你舉止恭謹,神態肅然,謙卑守序,乃是極懂規矩的人,可是何時進宮?”

楊女官微微一愣,看向阿音,卻又覺失儀,忙垂下眼眸,道:“老身三十年前進宮。”

阿音輕輕一嘆:“三十年前,紅顏白首,這三十年間,你想必經歷了宮廷中許許多多的事情。”

楊女官沉默,片刻,才道:“是。”

阿音便又道:“當今這位陛下登基立國,已經兩年半了吧,兩年之前,這里可還是前朝宮闈,龍座之上,楊女官頂禮膜拜之人,可還是姓呂……呵呵呵呵……”阿音呲笑道:“楊女官前朝舊臣,轉眼便認新主,又哪里來的貞德呢?”

楊女官瞬間便了神色,她猛地看著阿音,嘴唇隱隱發抖。

“郡主,請慎言,莫作犯上之言。”一旁有名宮女肅聲道。

阿音笑得聲音尖銳刺耳,看向她:“難道我說得哪里不對?”

這宮女道:“奴等奉命之人,郡主何必為難。”

阿音又一聲冷笑,凌身上前,一手伸出,便猛地掐著她的脖頸:“叫陳素衣來見我,若不然……我不介意多殺幾個人。”

這宮女并無功夫在身,其余幾人亦是手無縛雞之力,阿音捏著她的脖子,看著她面上漸漸暗紅,眼珠充血,才緩緩松手,這宮女便無力地撲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氣。

眾宮女驚恐地看著阿音,阿音冷聲道:“不如請她換個把戲。”

門外早已有人飛奔去請來素衣,不多時,素衣便被宮女內侍簇擁而來,她看著阿音,道:“若是奴婢們不合心意,本宮便另選伶俐的人來服侍郡主。”

阿音不耐煩地看著她,道:“不必了,你不覺得這真是令人厭惡嗎?”

素衣一揮手,侍婢皆退下。

隨后,她打量著阿音如困獸般的神色,輕笑道:“郡主,世上有兩個字,叫做‘認命’,你命不好,僅此而已。”

阿音冷冷地道:“呵,這與你,有什么關系?你,又算什么?”

素衣笑道:“我的確算不上什么,只是如今,你也算不上什么了。”

阿音深深得吸了一口氣,冷聲道:“我要見吳王,去告訴你的皇帝陛下吧,你知道我會做出些什么事來,這是為了你好。”

素衣皺眉看著她,久久不語,最后,轉身離去。

橋外驛,距離京都兩日路程。

驛站內外,長滿了合歡樹,只是花未開,不知道那開花時節,卻是如何的粉霞如云了。

明曄站在窗口,近來,他總是這般沉思,無人敢近前。

周利在門外吸了口氣,提聲道:“大王,是四君來的消息。”

明曄收回落在合歡樹上的目光,道:“進來。”

周利進門,奉上一封書信。

明曄拆開,看完之后,面色發沉,“傳鳶子。”

片刻,進門一名半張銀面具遮面的女子,這般炎熱的天氣,她周身卻似結滿冰霜般的冷然,她立在書案前,只是微微行了一禮,并不開口。

明曄將信遞給她,鳶子看完了這信,剩下的半邊面容一瞬青白,“這不可能!”她驚詫地幾乎握不穩這張薄薄的信紙。

“交趾產香木,十畝樹林,一年只收香木塵三兩罷了,價比黃金,常用作藥物,玉明洲儷人每年花朝節時用來祭祀花神助燃,半分香木塵可使得一星炭火燃上三日不息。月前,中州一帶數場雨,林木潮濕,然半兩香木塵便足夠放起那般大火,你說,這半兩的香木塵,又是從何而來?”明曄緩緩道。

鳶子面如土色,嘴唇顫抖,道:“每年玉明洲的香木塵出入皆有數,少司命親自看管,絕不會流落在外。”

明曄道:“孤自然信公羊君,只是除了少司命和圖蚺巫醫,還有誰會拿到手這香木塵呢?孤可不信宋振的人會有這本事在眉河來去而少司命會半點不知。”

鳶子沉默,半晌之后,才道:“這些香木塵絕非玉明洲流出。”

明曄輕笑,轉回身,眉目微垂地看著鳶子,那面容之中絕無一點溫度,“今年,巫醫獻上的百靈丹有多少呢?”

百靈丹正是香木塵為主料做的藥丸,可做男子床笫之用,又有延年益壽病急保命之效,傳說服一粒,沉練丹氣,一日精進可比三年,正是珍貴無比,做成之后,皆獻上永極宮。

鳶子一愣,繼而微微皺眉,“四匣,一匣三枚。”

明曄將手指輕輕點著桌面,道:“那足夠將其中的香木塵還原出來放火了,你覺得呢?”他一笑,鳶子瞬間膽寒,她不笨,自然知道明曄的意思,百靈丹都在皇帝手中,除了皇帝,還有誰會把這種珍貴的藥拿來提煉出原來的成分呢?她也瞬間想到了很多事,這些事,已經令她心驚膽戰了。

“半兩香木塵,燒光那一山樹林都足夠了,但是孤遇見的火勢卻大打了折扣,若非是自藥中還原而出,效力大減,只怕孤沒有命留著了。”明曄邊冷笑邊道。

“想是……如此。”鳶子只得如此答道,她低著頭,不敢再去看明曄。

明曄又道:“百靈丹制法皆是絕密,能將成藥又析出原本的藥材,你說除了制藥的巫醫,還有誰會?”

鳶子已經驚懼不已,“除非有人知道巫醫制藥的手法步驟……”

明曄一揮袖,看著她冷冷一笑,“又或者巫醫本人呢?”

“不!絕非可能!”鳶子急忙道:“巫醫對大王忠心不已,若是巫醫,他可直接拿出未經炮制的香木塵,威力更大,為何要這般大費周章地提煉這成藥。”

明曄緩緩笑道:“你說得不錯,若是這香木塵從玉明洲來的,自然不會是從這藥中又重新提煉的,只怕這煉藥之人,還在京都,有人竟然知道如何提煉百靈丹,你不覺得此事,對于儷人來說,十分的需要查一查嗎?”

鳶子深深地吸了口氣,對著明曄行了一禮,道:“此事事關我儷人秘辛,鳶子定然查探清楚,給大王交代。”

看著鳶子離去,明曄面上的冷意越凝越深,鄭昭目前還不會殺他,他查了,那群放火的人的確是宋振的人無疑,雖然百般掩飾,不過中州并非明州,宋振沒有那么大的手腕能夠完全掩蓋蹤跡。但宋振也不會這么蠢到要先對他下殺手,他尋些密探來攪合攪合倒是可能,果真要殺了他,只怕他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處境。看來有人是想又要攪亂這才將將穩定的江山,又要挑起新的戰火了。那么宋振那里,也混了些別有目的的人,他還不曾發現。

*

風,從高聳圍墻的夾道中匆匆而過,圍墻內飄出的幾縷綠意濃重的柳枝正搖擺不止,阿音坐在一輛雙輪小車中,聽著木輪碾過石板路的咯吱聲,看著車簾飄飄出了神。

過了許久,久得她幾乎快忘了所要去往的地方,小車轉過了一道拐角。

幾日間,素衣沒有尋什么教導的女官來。而鄭昭不知所何所想,竟然準許她去見吳王。吳王……阿音長長地一嘆。

馬車已經停下,穿過幾道重重的桐木門,她便站在一處并不算寬闊,卻十分精致的小院中。

“莫動——”有人說話,話音清澈。

阿音看去,幾名內侍三三兩兩站在小院的水亭外,水亭中一名少年,正聚精會神地描繪著靠在美人靠上的侍女。

少年弱冠之年,清秀羸弱,卻眼神癡癡,帶著幾分憨笑,看著侍女如此的入迷,描繪地異常的專心。

阿音緩緩走過去,那群內侍根本沒有理會她,或悄聲談笑,或閑靠枝干打著哈欠。阿音站在亭外數步便不前行了,亭內的少年似頓了頓筆,卻又立刻在紙上專心的描繪起來。

阿音便又走上前,她上了水亭的臺階,站在少年身后,看著他筆下的人物,姿態與衣衫皆與那坐著的侍女一般模樣,容顏卻不似,畫中女子綻露著天真嬌憨的笑容,美麗而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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