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辰被鎖在訓練基地那晚，月光正巧照在季臨的戰術板上。

凌晨兩點的STK基地像被按了靜音鍵，只有她的機械鍵盤還在發出輕微響動。宋星辰揉了揉發酸的手腕，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顯示她已經連續訓練17小時——自從全明星表演賽后，李航那群人開始用各種方式“不小心“鎖門。

“又來了？“

季臨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時，宋星辰的指尖正懸在W鍵上方。她沒回頭，只是盯著屏幕上深淵暴君的殘血數值：“備用鑰匙在消防栓后面?！?

玻璃窗映出季臨的身影。他今天沒穿隊服，黑色毛衣的袖口沾著墨水，左手拿著杯還在冒熱氣的牛奶——這不符合他“只喝黑咖啡“的人設。宋星辰看著玻璃倒影里的牛奶杯，突然發現杯底印著行小字：【鈣質補充可提升神經傳導速度0.02秒】。

“你改喝牛奶了？“

“數據分析部的建議?！凹九R把杯子放在她鍵盤旁，奶漬在空格鍵上濺出星形，“女性選手在生理期——“

宋星辰的耳機砸在桌上。

“所以現在連我的激素水平都計入STK數據庫了？“她聲音里的火藥味讓季臨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遮住了他微微發紅的耳尖。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宋星辰數著屏幕上深淵暴君的血條回升速度，突然發現季臨的倒影在微微發抖——他的右手正無意識地摩挲著膝蓋，那是上次假裝輪椅使用者留下的后遺癥。

“其實，“季臨突然開口，“我乳糖不耐受。“

宋星辰轉頭看他。月光從百葉窗縫隙漏進來，在季臨側臉投下條紋狀的陰影，讓他看起來像被關在籠子里的數據獸。

“那你還喝？“

“實驗需要。“他指向牛奶杯底那行字，“0.02秒對狙擊型英雄很關鍵?！?

宋星辰突然笑了。她舉起杯子一飲而盡，奶漬在嘴角畫出一道白胡子：“下次直接說'我想幫你'會死嗎？“

備用電腦的鍵盤缺了F鍵。

暴雨來得毫無征兆，訓練基地的電路在雷聲炸響的瞬間跳閘。宋星辰摸黑抓住季臨的袖口，布料下的手臂肌肉驟然繃緊——她這才想起季臨的創傷后應激障礙，據說源于三年前那場車禍里的密閉空間。

“松手。“季臨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我去拿應急燈。“

宋星辰沒松。她的指尖順著他的手腕滑下去，在黑暗中準確扣住他的五指：“數質數能緩解焦慮?！斑@是蘇暖教她的方法，“2、3、5、7...“

季臨的呼吸突然滯住。

閃電劈落的瞬間，宋星辰看見他睫毛上掛著汗珠，整個人像張拉滿的弓。奇怪的是，他的左手卻穩穩指向角落——那里有臺老式CRT顯示器，正散發著幽幽藍光。

“98年產的雷霆之怒，“季臨的聲音逐漸平穩，“自帶UPS電源。“

他們擠在顯示器前時，肩膀挨得很近。宋星辰聞到季臨身上有股淡淡的藥味，混著松木香，像是某種鎮定劑。屏幕亮起的瞬間，她看見桌面壁紙是張星圖，北極星的位置標著“鳳凰座α“。

“solo？“季臨點開《未來戰場》的復古版本，“用初始角色?！?

宋星辰選了星穹魔女。這個英雄在原始版本里沒有華麗的粒子特效，樸素的建模像褪色的老照片。季臨則選擇了深淵暴君——三年前周子瑜成名的英雄，只是此刻屏幕上顯示的是未改版前的模樣。

“你知道為什么職業選手都怕復古版本嗎？“季臨的聲音混在雨聲里，“因為沒有插件提示技能冷卻?！?

第一局結束時，備用電腦的風扇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宋星辰的星穹魔女倒在血泊里，季臨的深淵暴君還剩17點血。她看著死亡回放，突然發現季臨最后那個看似多余的操作——他故意讓暴君多轉了15度，正好避開她藏在普通攻擊里的陷阱。

“你放水?！?

“數據分析需要控制變量。“季臨推來戰術板，上面畫著角度分析圖，“你右手腕在23分17秒時有0.03秒延遲?！?

宋星辰盯著他看了三秒，突然拔掉顯示器電源。黑暗中她的指尖按在季臨左手無名指上，那里有圈戒痕：“現在沒有數據了，季神?！?

雷聲炸響。

他們solo了整整三十局。

打到第十五局時，暴雨淹沒了地下室的排水口。積水漫到腳踝，季臨的褲腿濕漉漉地貼在膝蓋上，宋星辰看見他右膝有道手術疤痕，形狀像她最擅長的Z字走位軌跡。

“車禍留下的？“

“訓練賽?！凹九R的眼鏡起霧了，聲音卻異常清晰，“為了測試新版地圖的碰撞體積。“

宋星辰的指尖停在鍵盤上。水珠從天花板滴落，在空格鍵上濺起細小水花。她突然想起蘇暖說過，三年前有場未公開的測試賽，季臨為了救個女選手撞上全息投影儀。

“值得嗎？“

季臨的深淵暴君突然停止攻擊。在游戲機制里，這是投降的信號。

“你不需要成為第二個季臨。“他的聲音混著雨聲，“但聯盟需要第一個宋星辰。“

積水已經漲到小腿肚。宋星辰看見水里漂著季臨的戰術板，墨跡暈染成鳳凰的形狀。她撈起來，發現背面寫滿了她的操作分析，每段末尾都畫著小小的星星。

“繼續？“季臨推來杯熱可可——不知什么時候泡的，杯身印著【糖分可提升多巴胺分泌速度0.05秒】。

宋星辰把戰術板甩進水里：“最后一局，賭點真實的?！?

賭約是宋星辰提出的：輸家要穿對方戰隊的隊服直播。

季臨的鏡片反著藍光：“STK隊規禁止——“

“誰說是STK的？“宋星辰調出裝備欄，展示她珍藏的鳳凰戰隊皮膚，“我要你穿這個?！?

季臨的表情終于出現裂縫。

第三十局打到第47分鐘時，積水觸發了漏電保護器。在徹底黑暗降臨前，宋星辰看見兩人的角色同時倒下——平局。季臨的左手懸在鍵盤上方，無名指上的戒痕在黑暗中泛著微光。

“你故意的?！八涡浅皆诤诎抵姓f，“最后那波你可以閃現躲我Q?！?

季臨的呼吸聲很近：“你也是?！?

他們摸黑爬上樓梯時，宋星辰的指尖碰到個金屬物件——是季臨的銀環U盤，內側刻著那行小字在月光下微微發亮。季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以為要骨折。

“三年前測試賽，“他的聲音啞得不像話，“那個全息投影儀朝你砸下來的時候...“

宋星辰的呼吸停滯了。

記憶碎片突然拼合——三年前鳳凰戰隊的秘密訓練，突然故障的投影設備，還有那個撲過來推開她的黑影。她一直以為是蘇暖。

積水從他們之間滴落，像某種倒計時。

清晨五點，維修工發現他們睡在機房門口。

宋星辰枕著季臨的戰術板，身上蓋著STK的隊旗；季臨則靠著墻，左手還保持著握鋼筆的姿勢，右手卻緊緊攥著宋星辰的護腕。陽光穿過水漬未干的窗戶，在兩人之間畫出一道彩虹。

“年輕真好啊?！熬S修工嘟囔著去拿拖把。

宋星辰先醒來。她看著季臨的睡臉——沒有眼鏡的遮擋，他眼角的疤痕清晰可見，那是全息投影儀碎片劃傷的。她輕輕抽出被壓麻的手臂，發現季臨左手掌心有道陳年燙傷，形狀像星星。

季臨突然睜眼。

晨光中，他們同時看向對方手里的東西——宋星辰拿著季臨寫滿她名字的戰術板，季臨抓著她繡有鳳凰隊徽的護腕。

“平局。“宋星辰說。

季臨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鏡：“根據STK條例第38條，共同破壞公物要一起受罰。“

維修工回來時，看到兩人正在積水中用鍵盤鍵帽下五子棋。季臨的黑鍵帽擺成星形，宋星辰的白鍵帽組成鳳凰。陽光越來越亮，積水蒸騰成霧氣環繞著他們，像某個被遺忘的夢境。

宋星辰突然說：“下次直接說'我記得你'會死嗎？“

季臨把最后一枚鍵帽按進水里：“0.03秒的延遲反應，不算犯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