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我自己的病房，若若不見蹤影，韓江南仍然無憂無慮地躺著，完全不知道我為了他在剛剛經歷了什么，又背上了怎樣沉重的負擔。

我突然有些羨慕韓江南，昏迷這種好事怎么輪不到我。

嚴大夫喊了幾聲若若，沒有得到回應，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丫頭，心越來越野了。”

換到往常我也許會笑話小女生臉皮薄，但現在卻完全沒有心情。嚴大夫給我倒了一杯熱水，看到我沉郁的臉色，忍不住問到，“你認識苗三嗎？”

這明顯是一句蠢話，顯然嚴大夫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說剛才苗三的那句話讓嚴大夫也摸不清楚狀況。

是你，是你。

我就算再自欺欺人，也不得不承認，苗三說那句話的時候眼神是看著我而不是嚴大夫的，可苗三怎么會認識我？那個時候我可能都還沒出生。

難道說，苗三看到我，認出來的是另一個人？那又會是誰呢？

我對著嚴大夫疲憊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毫無頭緒。

嚴大夫倒是有些振奮的樣子，苗三的反應似乎從某種程度上印證了他的說法，他現在無疑是更加確信我能找出麥尖兒的信息了。

老頭兒提出了許多的猜測，包括我父親年輕時候和我長得一模一樣，或者我其實是什么活了許多年的老妖怪，但這些都被我否認了。

開什么玩笑，我爹那張老臉，年輕的時候可不及我現在三分之一的帥！至于活了特別久？我不信嚴大夫作為一個醫生，看不出來我到底有多大年紀。

嚴大夫逐漸沒聲了，看樣子也是終于冷靜了下來。

我暗自松了口氣，剛才的嚴大夫簡直有些讓人招架不住。

這時候，我突然聽到嚴大夫壓得很低的一聲。

“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等多少年啊......”

我看著老人背對著我的身影，陡然覺得有些辛酸。

為了死去的人一個模糊不清的指向，嚴大夫賠上了大半輩子，九龍棺這東西，真正是害人不淺。

沖動之下，我差點脫口而出一句“包在我身上”，好在又被我克制住了。

但不管怎樣，我已經預感到了，今后我將會和九龍棺繼續糾結在一起，哪怕身邊沒有了楊一霖。

嚴大夫見從我身上實在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急匆匆地走了，苗三今天第一次有了相對正常的反應，他想借機試試新的治療方案。

病房空了下來，這一天我雖然沒有做什么，卻仍然感覺到無比的心累，我眼皮一沉，睡了過去。

......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夢，因為我又回到了那個村莊。

村子里的一切看上去都沒什么變化，雷子的老爸正抱著一把柴火往家走，看到我臉上露出笑容，嘴里似乎在說什么，好像是讓我晚上過去吃飯。

我鼻子一酸，這樣平靜安穩的生活，我已經很久都沒有體會過了。

下意識地我想答應他，但說出口的話卻怎樣都沒有聲音。

雷子他爸像是聽到了我的話，點點頭繼續往家里走去，我想追上去，腳下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等到雷子他爸的身影漸漸在拐角消失，我才終于恢復了行動能力，可不管我怎么想要讓自己的雙腳朝自己家或者雷子家的方向走過去，我的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走向了村外，走到了河邊。

黃河的水永遠是咆哮的、洶涌的，我站在河岸邊，看著夢里有些發灰的水流，河水之下影影綽綽，像是無數人影在下面，呼喚著我，讓我加入他們。

我不想下去，但我的身體再一次地違背了我的意志，我睜著眼睛，看著自己一步一步邁進水里，冰涼的感覺瞬間浸透了我全身，但我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向前走，一直到頭頂被河水完全地淹沒。

水下的世界是另一種不同的感覺，我沒有閉上眼睛，也沒有提前深呼吸憋氣，卻完全沒有不適的感覺，我仿佛不需要呼吸了，能夠在這水底一直待下去。

我遲鈍地眨了眨眼睛，身后水流波動，一道人影從我身邊穿過，來到了我的面前。

那是個看上去有些眼熟的中年男人，他看著我，臉色有些古怪。

我想了半天才猛然回憶起，他是馬三爺手底下的人，當初也是他自己進入了黃河里，最后我們只帶回了他的尸體。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我下意識地問出這么一句，驚訝地發現，我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了，只是在水里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有嗎？”

他反問了我一句，伸出手來搭在我肩膀上，我清晰地感受到了重量，和冷冰冰的觸感。

“我沒有死啊，你怎么會覺得我死了？”

我想告訴他他是怎么進入陰界，最后又沒有回來的事情，但我再一次說不出話來了。

他的聲音卻還持續不斷地傳入我的耳朵里，到最后甚至有些扭曲和尖利。

“......我沒有死啊，我現在才真正覺得自己活著。我還要多謝你，要不是你找到我，我永遠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我會永遠地活下去，在黃河下，在圣城里。多虧了你，多虧了你害我啊！”

說到最后，中年男人的臉色猛然變得癲狂起來，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猛然用力，力氣大的幾乎連指頭都摳進了我的肉里。

我感到一陣鉆心的疼痛，掙扎著想要脫離他的桎梏，但男人的手卻像是長在了我身上一般無論怎樣都甩不開，被河水扭曲的男人的臉陰森詭異，突然露出了一個似曾相識的笑容。

“我沒有！”

我驚叫一聲醒了過來，得到一聲詫異的反問。

“也沒說你啊？”

我驚魂未定地大口喘著粗氣，清晨的陽光從窗戶里穿過來照在我的身上，將我從陰冷的水下拉了回來。

胡教授和嚴大夫就站在我的病床前，兩個人拉拉扯扯的，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姿勢。

見到我投來的眼神，兩個人都愣了一下，隨后嚴大夫一把從胡教授手里扯回自己的白大褂，冷冷地說。

“我真沒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