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因為這件事給我狠狠地記恨上了，并且在之后的護理中公報私仇這件事我暫時還不知道，笑過之后，我和嚴大夫同時沉默了下來，視線轉向角落里的苗三。

顯然，接受手術的苗三雖然及時地清除了體內的隱患，但精神上的混亂并沒有得到緩解，到現在已經多少年了？嚴大夫和這個害死自己親人的兇手日日相對，還要盡可能地給他治療，我看著嚴大夫滄桑的面孔，深深地體會到他復雜的心緒。

“麥尖兒想要告訴我們什么，我一直也不知道。”

嚴大夫突兀地開口說道，這一次，我在他臉上見到了一閃而逝的痛苦。

“苗三的時間也不多了。”

嚴大夫的下一句話讓我一愣，嚴大夫看到我的表情，解釋道。

“他這些年一直瘋瘋癲癲，五臟六腑也跟著受到了很大的損害，加上早年下地宮時候中毒或者受傷，現在他體內各種毒素已經混雜到了一起，就算是我也只能盡可能地給他調養，沒有徹底解毒的辦法，最樂觀的估計他也只能再活三個月。”

我知道嚴大夫的意思，要不是苗三身上牽扯到麥尖兒的信息，這個人死的越早嚴大夫就會越開心。可現在，苗三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了。

乍一聽起來好像還挺多，但這么多年嚴大夫也沒有找出麥尖兒想要告訴他的東西，三個月的時間又夠能做點什么？所以嚴大夫才會這么心急，甚至不等我恢復基本的行動能力就帶著我來見苗三。

可難道我就能解開這個謎團了嗎？先不說這都是胡教授他們年輕時候的故事了，我自己身上那些謎題可是一個都還沒解開呢！

我又看了看苗三，對這個傳說中走尸一脈的傳人，說不出到底是什么心情，鄙夷或者憤怒，甚至是淡淡的同情。

苗三從我們剛才狂笑的時候開始就嚇得不清，這時候一直在偷看我們，接觸到我的視線，頓時像是被針扎了一下般轉過身去，看背影已經是個佝僂的老人了。

“你身上有重要的秘密，很可能牽扯到九龍棺所有的謎團。”嚴大夫不知道怎么就把楊一霖那套話給搬了出來，語氣一致的像是被楊一霖附身了，“你旁邊躺著的那小子不也是昏迷不醒了嗎？你之后肯定得想辦法救他吧，說不定能順便把苗三也給救回來呢。畢竟，年輕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啊。”

說完這句絲毫不負責任的話之后，嚴大夫像是調整好了心情，還有空給我比了個大拇指。

我哭笑不得，但又沒辦法否認嚴大夫的話，人家也沒說必須要我去救苗三嗎不是？

“讓我先看看他吧。”我提出請求，當然不是想現在這樣遠遠地觀察，我想試著和苗三接觸一下，看會不會對他造成什么刺激。

畢竟我已經發現了，一旦接觸到和九龍棺有關的人事物，就經常會有超出我理解的現象發生。

“可以。”

嚴大夫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指不定心里還在竊喜我松口了，他也沒有把若若或者那兩個實習醫生喊過來，自己推著我的輪椅靠近苗三。

苗三的病房連地板上都鋪著厚厚的地攤，推動起來的時候一點聲音都沒有，苗三又是背對著我們，直到我們靠近他只有一步的距離，他才猛地轉過身來，看到了我們。

“啊！”

苗三發出凄厲的慘叫，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一樣，爬起來就想沖出去，但嚴大夫已經橫著邁出去一步，將空出的方向堵得嚴嚴實實，苗三被我們兩個困在角落里，明明我是個坐在輪椅上的廢人，他卻甚至不敢從我這邊逃生，一步一步地后退到墻角，驚恐地眼神看了看嚴大夫和我，臉上的表情不斷變換著，像是正在辨認什么一樣。

我和嚴大夫對視一眼，嚴大夫說，“以前沒有這樣的反應。”我心頭一震，不知道該不該欣喜，苗三固然是有了反應，但一想到很可能是跟我有關，我就只有無窮無盡的疲累了。

苗三的眼神盯著我看了許久，逐漸變得怨毒起來。

不知道為什么，這個眼神讓我突然想起了雷子。

當然，是詭異復活之后的雷子。

為了印證我的猜測，我試探著開口，“苗三。”

苗三身子激烈地一抖，正當我以為他會嚇得繼續哀嚎的時候，一道嘶啞的聲音突然從我面前發出。

“是你......是你......”

誰？

我悚然一驚，不敢置信地看向嚴大夫，嚴大夫也是一臉錯愕，指著苗三的位置，臉上的表情活像是看到死去的麥尖兒在祝他生日快樂。

我這才恍惚地意識到，那竟然是苗三說出來的。

苗三顯然是很長時間沒有說過話了，吐字異常含糊，但內容卻聽得清清楚楚。

“是你，是你，是你！”

苗三不斷地重復這兩個字，臉上的表情怨毒凄厲，眼睛瞪得巨大，像是連眼角都要撐破了一般，直勾勾地看著我，嘴里機械地念叨著，語速越來越快，聲音幾乎連成一條線，魔咒一般地地鉆入我耳中。

我克制不住地渾身顫抖了起來，眼前苗三的臉一下子變成了雷子，對我說著那句讓我噩夢不斷的話。

“都怪你！一切都是因為你！”

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等到再次清醒的時候，周圍一片安靜，我幾乎懷疑是自己耳聾了。

“你沒事吧？”

我聽到嚴大夫有些焦急的聲音。

“......沒事。”

我晃了晃腦袋，感覺還是有點暈，但好歹能夠正常地接收信息了。

嚴大夫半蹲在我的輪椅邊上，手里拈著銀針扎在我的虎口上，我后知后覺地感到一陣刺痛，但這樣卻讓我一下子徹底清醒了過來。

苗三倒在地鋪上，兩個實習醫生正在費勁地給他身上的漁網解下來。

看到苗三，我仍然心有余悸，正打算向嚴大夫問些什么，嚴大夫卻先一步打斷了我。

“回去再說，你先不要待在這里。”

嚴大夫收起針，推著我離開病房，我掙扎著回過頭去，看著安靜下來的苗三，心頭滿是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