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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分 “他靠做夢,她靠做夢”

  • 東周故史
  • 呂柏林
  • 11580字
  • 2022-04-06 00:01:15

主賓座次

秦文公:秦襄公兒子,公元前765年至前716年在位,共計在位50年。秦襄公給他留下殷實的家底,他靠做夢講鬼怪故事自圓其說。或者發生在秦國的幾個故事都確有其事也說不定。

魯惠公:公元前768年至前723年在位,共計在位46年。性格上有點不忿。

鄭武公:即鄭世子掘突,回國后嗣(sì)位。公元前770年至前744年在位,共計在位27年。跟申侯閨女武姜生了兩個兒子。鄭莊公和叔段的父親。

武姜:姜氏,申侯閨女,鄭武公妻子,鄭莊公和段的母親,因偏愛小兒子而差一點禍亂鄭國朝綱。

鄭莊公:名叫姬寤(wù)生,鄭武公掘突和申侯之女武姜的大兒子,叔段的哥哥。公元前743年至公元前701在位,共計在位43年。這人可神了去了,感覺是一個比較完美的君主。文治武功、出謀劃策、領兵打仗、知人善用、從賢納諫樣樣都行,各科接近滿分。且謀略過人、個人魅力十足,號稱“鄭莊小霸”,筆者非常喜歡鄭莊公,這也是我三番兩次的在主賓座次里提及他的原因。著名演員唐國強老師曾經扮演過鄭莊公這一角色。為什么說喜歡他,原因之一是鄭國在鄭莊公之后混的一塌糊涂,兩廂對比著看,他是真的牛。我們后面講的時候再細說鄭國發展走向。

叔段:共叔段,又稱太叔段,這個“太”字就有點火藥味了。鄭武公和武姜的次子,鄭莊公的弟弟。他只是一個被親媽耽誤的孩子。好好的公子哥不做非要自取滅亡,拿命去豐富鄭莊公履(lǚ)歷。

公子呂:字子封,鄭武公的兒子,應該是庶出兒子。鄭莊公同父異母的弟弟,在鄭國任上卿,為百官之首。頗受鄭莊公信任,莊公視其為左膀右臂。稱呼別人都是官職,稱呼公子呂時大多親昵的稱呼他的字。

祭仲:鄭國正卿、大夫,又稱祭足。在目前這個章節,祭仲可以說是輔國良臣。可惜后面就有些晚節不保了,此處先留個懸念。

公孫滑:共叔段的兒子,武姜的愛孫。

穎考叔:原為穎谷的地方長官。因獻計破除“不下到黃泉,永不相見”的誓言,幫助鄭莊公母子團圓而被封為大夫爵位,也因此招他人銜恨。

公孫閼(yān):鄭國公族大夫,軍事口的官員,跟公子呂同為鄭莊公弟弟。

公元前770年,周平王在他登基繼承大統后遷都去了洛邑。此時是秦襄公在全程陪同。

平王車架到了洛邑后,見市井稠密,宮闕壯麗,與鎬京昔日風光十分相似,心中不由歡喜。待一切安置妥當,四方諸侯都來向平王進表稱賀,并獻貢了一定的財物。誰搬家還不收個份子錢呢?既然是收份子,大部分人都會給,肯定也有一個兩個的非要搞特殊,你發狀態他當看不見、你發消息他恰巧沒在線......總之讓人比較懊惱吧!

由小及大,諸侯國之間也是這么回事。當時沒有上表稱賀、沒有進貢錢財的只有荊國(即楚國,羋姓,熊氏。立國與今湖北南漳西一帶。周朝時稱楚國為荊蠻)假裝看不見,也不來表示。平王就有些不高興,與百官商議要討伐楚國。群臣諫道:“蠻荊長期在教化之外,原是商朝的與國(友鄰),我周取商而代之之后,就常有不平之心。宣王在位時曾經討伐過他,這才俯首稱臣。即便如此,每年也僅僅是進貢一車菁(jīnɡ)茅(一種莖稈中空的草),作為祭祀縮酒(祭祀時用菁茅把酒引流到地下,視作先祖飲酒)使用,表示維系兩國關系的意思,除此之外再沒貢獻過其他東西。王上剛剛遷都洛邑,人心未定,不適宜興兵。而且現在國力薄弱,王師遠征也不能保證一定是獲勝而返。當下應包容大度些,以此感化楚國,讓他自己心懷恩德而來朝貢。如果楚國冥頑不靈的話,等到國內恢復元氣以后,再討伐他也不遲。”平王這才將南征楚國之事作罷。

既然平王已經安頓好了,秦襄公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于是向平王請辭回國。兩人依依惜別之際,周平王給了秦襄公一個天大的賞賜。平王道:“如今,岐、豐一帶土地半數都落入了犬戎的手里,愛卿所在的秦國與犬戎接壤,若能把犬戎驅逐殆盡,那里的土地就賞賜給你,以此酬謝愛卿此番護送勞苦。不是很好嘛?”就這樣,平王將國有資產拱手相送,況且還是周朝老本兒所在。唐朝杜牧的《阿房宮賦》中,有“取之盡錙(zī)銖,用之如泥沙”的句子,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只不過杜牧指的是秦朝,現在的一幕出現在秦的上一代周朝。秦國算是撈著了,不枉費秦襄公如此殷勤,又是勤王保駕、又是出謀劃策、又是拍馬屁、又是貼身保鏢的。一連串下來簡直就是付出就有回報的生動寫照。

秦襄公都樂屁了,咬著嘴唇強壓笑意拜辭平王。回到秦國后,第一時間開會制定平戎方略。用了不到三年的光景,就把犬戎殺得七零八落。其中大將孛丁、滿也速在鎬京時牛哄哄的幫犬戎主拿了好幾個人頭,也在這個過程中盡皆戰死,犬戎主更是遠遁大西北從此不敢再露頭。岐、豐一帶全部圈入秦國版圖,開疆拓土上千里,一躍成為諸侯大國。前面衛武公介紹過,鎬京連同岐、豐一帶,左方有殽、函之險峻關隘。這就是為什么一聽到函谷關就聯想起秦國的原因。

我們再來扒一扒秦國的發跡史:秦的先祖是顓(zhuān)頊(xū)帝(三皇五帝中五帝之一,相傳是黃帝之孫、昌意之子,約公元前兩千四百年左右)的后裔;顓頊帝后代里,有一個人名字叫皋(ɡāo)陶(yáo)(也叫咎(jiù)繇(yáo),約公元前兩千兩百左右),在唐堯(yáo)(唐堯、虞(yú)舜(shùn)、夏禹。堯封地在唐,所以叫唐堯;堯把位子禪讓給舜后,有人認為舜建立了比夏還早的王朝虞朝,時間比較短就在他這一個任期,也就是幾十年,所以稱虞舜;舜把位子傳給禹后,禹建立夏朝,也稱夏禹。堯、舜是五帝之一,禹不是)統治時期為主掌訴訟刑獄的士師(官職)。皋陶本是夏禹指定的繼承人,但是因為他死得早沒能順利繼位。相傳正是皋陶構建了中國司法體系的框架;皋陶的兒子伯翳(yì),因輔佐夏禹治水、燒山焚澤、驅趕野獸有功,夏禹賜他嬴姓,為舜主管畜牧業(夏禹治水時虞舜才是一把手,大禹治水之后舜才死);伯翳生有兩個兒子:若木和大廉。若木在徐(今安徽泗(sì)縣)封國,從夏商開始世代都是諸侯;到了商周王時期,大廉的后代里有個人叫蜚(fēi)廉,有日行五百里的能力;蜚廉后代分為兩支,他的兒子:①惡來和②季勝各成脈系。其中①惡來天生神力,能徒手撕裂虎皮。后世形容武將勇猛多會說“如古之惡來”,就是指他。蜚廉和惡來父子二人靠較高的武力值成為紂王寵臣。武王伐紂克商以后將蜚廉和惡來都給殺了;②季勝的曾孫名叫造父,造父駕駛技術一流,會玩飛車,老司機一枚,受到周穆王(周第五位君主,約公元前976年至前922年在位,共在位55年,西周在位最長君主)寵幸。由此②季勝一脈先進入體制納了編。傳言造父曾載著周穆王西巡游見西王母。后穆王封造父于趙地(今山西洪洞縣北趙城鎮),正因此也介紹秦為嬴姓,趙氏。造父的七世孫就是曾因力諫幽王而受西虢公石父排擠,怕幽王猜忌跑到晉國的大夫趙叔帶,所以②季勝一脈的造父也是為晉國趙氏祖先;①惡來所出一脈也不差,其五世孫叫非子,特別善于養馬,為周孝王(周第八位君主,約公元前897年至前888年在位,共在位10年,是周宣王曾祖父)所用。孝王命非子在汧(qiān)、渭(wèi)(汧水是渭水支流,由陜西隴縣汧山分流,向南流經汧陽縣和鳳翔縣,流至寶雞又匯入渭水。由此形成環形平原草場)兩條河流域之間養馬,非子把馬養的膘肥體壯。孝王一高興把秦地封給了非子,封他作了附庸之君(第一章中稱秦襄公為秦伯的由來)以接續嬴氏宗祠祭祀,號嬴秦;非子傳六世到秦襄公,靠著勤王護駕的功勞,先是晉封伯爵,后又得岐、豐之地。從此勢力逐漸強大,定都于雍(yōnɡ)(今陜西鳳翔縣南,《史記》中秦定都雍的時間要比這里晚一百多年),這才夠資格與中原眾諸侯通聘(指通婚)。古代講究門當戶對,國家層面秦以前連男爵都不是,沒資格入圈。由此可見,秦國的努力是從多少代以前就開始累加了,完全不是“奮六世之余烈”那么簡單。

想必讀者對戰國時期秦武王嬴蕩比較熟悉,武王舉鼎的故事后面還會詳細說到,這也不難理解了,畢竟先祖惡來有絕力,這是大秦勇士寫到基因里的勇猛。而且筆者發現秦先祖都挺有正事,專注干一件事,做到細而精,后面當一國之君了就專注治國,基本上沒有出現過昏庸無能之輩,偶爾個把個做事荒唐點也不影響大局。秦國這段淵源可下是講完了!

公元前756年,周平王六年時,秦襄公薨(hōnɡ),襄公兒子秦文公繼位。秦文公上位后也沒閑著,對先王的功勛業績做了深刻的解讀和闡述。

有一天,秦文公夢見鄜(fū)邑(今陜西富縣)的郊野,有一條黃色巨蛇從天而將,垂停在山坡上。頭有車輪那么大,頭接地、尾連天。頃刻間幻化成了一個小孩,對秦文公道:“我是天帝的兒子,天帝冊命你為白帝,以主持西方祭祀之事。”說完就不見了。第二天,文公召見太史敦(dūn)令他就夢意占卜一下吉兇。太史敦奏道:“白色,對應西方之色(古時五色配五方:東方為青,南方為赤,西方為白,北方為黑,中央為黃),國君已經主政西方,夢中又說是天帝的命令。既然如此,祭祀上天的話秦國一定會獲得福報。”于是秦文公在鄜邑筑立高臺,并建起一座白帝廟,命名為鄜(fū)畤(zhì)(意思是鄜邑祭天之地),規定用白牛祭祀。

不久后,民間陳倉(今陜西寶雞)的一個獵戶狩獵時捕獲一只野獸,長的和豬一樣,滿身都是刺。怎么打它都打不死,也不知道這野獸叫什么名字,就想把它牽去獻給秦文公。走在路上,碰見兩個小孩,那兩個小孩指著野獸說道:“它的名字叫猬(wèi),習慣隱伏在地底,以吃死人的腦為食,如果用硬物錘它的頭就能把它打死。”此時,猬也開了人口說道:“這兩個小孩是雉精(野雞精的意思),名字叫陳寶,得到雄的那只能稱王,得到雌的那只能稱霸。”兩個小孩見被識破了真身隨即化為野雞飛走。其中那只雌的停在陳倉山的北面石化了。神物多有被識破后來不及逃遁而石化的特性。

江蘇省南京市江寧區有座山叫方山,周身方正,正面看去為規則的梯形,相傳為上古時期二龍天宮奪印時,將方印銜落在地上形成的山體。與南京中山陵遙相輝映,解放戰爭前夕,老蔣曾一度想把它作為自己的安葬地。方山上有座定林寺,香火很旺,寺廟與山色相得益彰。山頂深處更有石龍池一個,池子內容積約10個立方不到。池中水線較淺,且常年恒定不便,這是它其中一個奇妙之處。池底橫著一根石梁,半截露出水面,像背脊一樣。相傳古時池底曾住著一條龍,山上一小童常去池中洗米,小童去的熟了,此龍就會露面把散落池中的米粒吃下。有一日,小童正與龍聊天說話間,突然有山人尋聲闖入,那龍也聽聞有腳步聲急要折身向下,未來得及全身潛入水底,龍背尚露在水面時被那山人看到,隨即軀干化為石梁橫在水面上。如今石龍池還在,筆者曾在山頂工作過一年半。

回歸正題,野雞飛走后,陳倉獵戶回頭一看,那頭猬也不見了蹤影。他對這件事感到十分驚訝,就急忙告訴了秦文公。秦文公聽后,在陳倉山上立起一座陳寶祠,今天寶雞市名字的由來就源于這個故事,只不過這個故事目前為止還不完整,待到秦穆公上位時才將此事做的圓滿。先透露一個小情節,那只雄雞據傳被西漢末年的劉秀得到,后劉秀繼王位,續漢祚,稱漢光武帝,正應“得雄者王”一說。

每次談及仙神鬼怪往往都是興奮不已,讀者如此,筆者亦然。讓我們再看一個:在終南山(秦嶺山脈,今西安市南)上,有一顆大梓樹,主干通直,秦文公本想用它來做大殿的柱子。可是用鋸子鋸不進去,拿斧頭砍也砍不傷它。一要對它動粗就會有狂風暴雨襲來,只好放過此樹一馬。有一個山民夜晚在山中睡覺,偶然間聽到山中眾鬼像大梓樹賀喜稱贊,那梓樹也像有神魂附體一般應答。突然,其中一個鬼說道:“如果秦人把頭發散開披在肩上,再用紅色的線繞你一周,你怎么辦?”這鬼難不成就是傳說中的機靈鬼?神樹聽了這鬼說完以后就開始不說話了。第二天山民將鬼說的話告訴給了秦文公。文公按照鬼說的辦法照做,再令人砍樹,大梓樹隨著鋸子的切口輕易就被鋸斷了。樹倒以后,有一頭青牛從梓樹的切面跑了出來,徑直投奔進入雍水(渭水的支流)。這之后,雍水附近的居民就會時不時地看見青年露出水面。秦文公聽說以后,等待青牛再次出現安排好騎兵抓捕它。青牛力氣巨大,碰到誰誰就倒地不起。而后騎兵效法前面砍樹的經驗,都把頭發散開,青牛見騎兵散發披面害怕的再也不敢出來了。見此情景,秦文公特意在軍中設立了特殊的軍隊叫做髦(máo)頭軍,然后又為大梓之神建成一座祠堂,叫怒特祠(特是公牛的意思)。

在古代只有周天子有權利祭祀天帝,也叫郊(jiāo)天。可見,秦文公這番操作屬于明顯僭(jiàn)越行為,是越格跨界了。魯惠公知道以后也想自己開壇設法祭拜上天,但魯國畢竟比秦國守規矩點,惠公最初的想法是走流程,遣人到周平王那里去辦理郊禘(dì)(祭祀天神的意思)正規的審批手續,可惜公章難蓋,被周平王拒絕了。此舉令魯惠公有些不開心,說道:“魯國祖上周公(周公旦封于魯,是魯國開國先祖)為王室立下過汗馬功勞,功勛卓著。禮樂制度都是魯國祖先制定的,作為周公子孫為什么不能用郊禘之禮呢?況且王上不能禁止秦,又怎么能禁止魯國?”于是乎魯惠公也僭用了郊天之禮,排場規模跟周天子所用的不相上下。不愧是禮儀之邦,復制粘貼能力還是可以的。魯惠公自己都說了是制定禮法的周公的后代,可卻沒能替祖先守住這份禮制。秦魯兩國開端僭禮,從此以后,周王室日益卑弱,諸侯國之間擅自征伐,天下之事紛亂不息。

說完秦國,再回過來說說鄭世子掘突,回到國內后嗣位為君,是為鄭武公。鄭武公四年,即公元前767年,周平王正被四方諸侯搞得焦頭爛額,掌控力一天不如一天。趁此機會,鄭武公將東虢(ɡuó)國(今河南滎(xínɡ)陽縣東北)和鄶(kuài)地(今河南鄭州市南)兼并,并把都城遷到了鄶地,改名叫了新鄭(今河南新鄭縣)。又把東虢境內的滎(xínɡ)陽(今河南滎陽縣)做為京城(古代京城和都城不完全一樣),同時在制邑(今河南滎陽縣汜(sì)水鎮)設立了關隘,叫做虎牢關。從這開始,鄭國國力逐漸強大。早在平叛犬戎后,鄭武公和衛武公已被封為周朝的卿士,在周平王十三年,即公元前758年時,衛武公過世了,從此鄭武公獨掌朝政。因為鄭國都城新鄭和周朝都城洛邑鄰近,路程不遠,借助這個便利條件,鄭武公時而在國內,時而在周朝,往來不一。

當年因為鄭武公長得高大帥氣,申侯把自己閨女姜氏嫁給了他,又叫武姜。婚后二人生育兩個兒子,老大叫寤生,是在姜氏睡夢中生產下的,醒了才發現孩子已經出生,與詩經中“寤寐思服”的句子相同,其中寤就是睡醒的時候的意思,寤生的名字就是這么來的,不得不說武將這身體素質是真好。寤生的出生經歷,還有他的名字都不討姜氏喜歡;小兒子叫段,長得一表人才,還武藝高強。姜氏特別偏愛段,心想:“如果段能夠承襲君位,不是比寤生強多了嗎?”就屢次向鄭武公吹枕邊風。這怎么看申侯、申后、姜氏這爺仨都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好在鄭武公還是很清醒的,他首先就不同意。想來就是因為周幽王曾經做過類似的事他才撿了勤王保駕的便宜,基業剛剛穩定起步,怎么能重蹈覆轍,自取滅亡呢!武公對姜氏說道:“長幼尊卑自有次序,不可以混淆(xiáo)錯亂。況且寤生也沒有犯過錯誤,品行舉止得體,就更不能按你說的廢長立幼了。”于是鄭武公冊立寤生為世子,僅給段封了共城(今河南輝縣)這么個小地方作為食邑,稱共叔。可見鄭武公還是有遠見的直接讓段遠離朝堂,免得以后滋生禍事,可偏偏就因為這樣,引得姜氏越發不滿意。等到鄭武公薨,寤生即位,是為鄭莊公,承襲父親周朝卿士的官職。

姜氏見鄭莊公繼位后,共叔段仍無權無勢非常不高興,就對莊公說道:“你繼承了父親的君主職位,享有數百里土地,為什么只給你弟弟段那么小的地方容身?你于心何忍?”

鄭莊公道:“母親您說怎么樣安置段才合適呢?”

姜氏道:“把制邑(即虎牢關所在地)封給他怎么樣?”

莊公道:“制邑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先父曾留下遺命,不許分封給任何人。除了制邑以外,其他地方都可以。”

姜氏道:“既然制邑不合適,那滎陽京城也可以。”莊公沉默沒有說話。能說啥啊!當媽的偏心偏的確實有點明顯,大兒子當了國君在都城,卻讓老兒子去一線城市京城發育,心里算盤扒拉得鄭莊公聽得清清楚楚。

見莊公為難,姜氏故意改作嘆息語調,說道:“制邑不能分,京城也不能分,那就只能把段驅逐出國外,讓他到其他諸侯國家謀求個職位糊口啦!”

莊公說道:“母親言重了,寤生不敢。”

第二天早朝,鄭莊公宣叔段上殿要把滎陽京城分封給他。大夫祭(zhài)足諫道:“不可不可,天上不能有兩個太陽,百姓也不能有兩個君主。京城城墻堅厚,人口眾多,地域廣袤,與都城新鄭相當。況且共叔段深受武公夫人的寵愛,如若分封大城給他,相當于是我鄭國第二位國君啊!一旦共叔恃寵而驕起了二心,后患無窮。”

莊公說道;“封滎陽給段,是國母的意思,我怎么能夠違背她老人家的意愿呢?”說完,就下令把滎陽京城賜給了段作食邑。鄭莊公聰明就聰明在這,短短一句話看似無奈之舉,實則開始布局。順水推舟這一招算得上一石二鳥:首先在滿足姜氏和段的需求的同時,把段放在顯眼的位置上,加速他謀逆計劃的發酵;其次把問題核心要義拋出去,讓百官去幫著想辦法,自己又不至于落下不孝的罪名。也正是因為鄭莊公有這樣的心機城府,所以后世有人稱他為奸雄。但不影響筆者對莊公的欣賞。

共叔段向鄭莊公謝恩后,入宮去拜辭母后姜氏。姜氏喝令左右侍者回避,私下對段說道:“你的哥哥不念及兄弟情誼,虧待了你。今天滎陽京城的封賞是我再三懇求他才勉強答應的,他心里肯定不是自愿的。你到了滎陽以后,要多招攬些兵士,多造戰車,秘密做好準備。倘若有機可乘,我會給你傳遞消息,到那時你帶領人馬偷襲新鄭,你我二人里應外合,鄭國就是你的了。如果你真能取寤生而代之,我死而無憾了!”共叔段領命后,就搬去了京城居住。從那以后,國人改口稱他為太叔段。寓意段是莊公唯一的弟弟,國內莊公老大,他老二。這么稱呼段就是不知道莊公其他弟弟愿意不愿意。

太叔段在滎陽開府委任僚屬那天,附近的西鄙(bǐ)和北鄙(bǐ)兩座城邑的邑宰(守官的意思)都過來道喜稱賀。太叔段有將周邊城邑納入自己勢力范圍的意思,于是對二人道:“你二人所掌管的土地,現如今就歸入我的封地。從此以后貢稅交到我這里,兵車將士也要聽從我的調遣。明白了嗎?”二人早就聽說太叔段是國母的愛子,有嗣位為君的聲音,今日看來傳言果真不是空穴來風。且看太叔段本人風度翩翩,神采奕奕,才華出眾,氣質杠杠棒。對他說的話不敢違抗,一一照做。而后,太叔以出獵為由,時不時出城訓練軍士,后將西鄙(bǐ)、北鄙(bǐ)軍隊收入囊中,一同造入軍冊。同樣的方法,外出打獵時順便襲擊了鄢(yān)(今河南鄢陵縣西北)和稟(bǐnɡ)延(今河南延津縣西北)。兩城的邑宰逃回新鄭,把事情講給了鄭莊公。可鄭莊公聽后只是笑而不語。

莊公雖然沒說話,但百官中有一人,卻高聲說道:“段犯了死罪,罪名足夠殺頭了!”莊公抬頭看去,是百官之首的上卿公子呂。這里給讀者朋友們留個討論,公子呂作為鄭莊公的弟弟,他這么積極有沒有對段羨慕嫉妒恨的成份?

莊公問道:“子封(指公子呂)有何高見?”

公子呂奏道:“臣聽說為人臣子不能擅自攻伐,如若不然,其罪當誅。太叔段恃寵而驕,仗著滎陽京城城墻堅厚,日夜訓練兵卒,不篡(cuàn)奪君主之位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請主公讓臣率領一支軍隊,直取京城,把段擒住帶回來聽候發落,方能永絕后患。”話里多少有些個人恩怨。

莊公說道:“叔段反叛的野心并沒有顯現出來,怎么能說他犯了死罪呢?”

公子呂道:“前有兩鄙被收入麾下,后又兵指稟延。都是先父留下來的土地,豈能讓他一點點蠶食掉?”

莊公笑著說道:“叔段是母后的愛子,更是我的愛弟。寡人寧愿失去部分土地,又怎么能做出有傷兄弟情誼,違背母后意愿的事呢?”

公子呂又奏道:“臣并不是擔心丟失土地,而是擔心丟失國家!現在人心惶惶,眼見太叔勢力逐漸變大,都懷著觀望的態度。再這樣姑息養奸下去,不久后都城內的百姓怕是都要起二心了。主公包容太叔,日后太叔未必會容得下主公啊!”

莊公說道:“愛卿不要妄加揣測,寡人會好好考慮的。”說罷朝會散去。從這幾個回合的對話中可以感受到,公子呂的段位還是不夠看,格局小了,但卻打得一手好輔助。鄭莊公通過幾問幾答,因勢利導,借公子呂之口就把太叔段的罪狀以及他之所以為敢所欲為的原因公之于眾,主動引導老弟把問題分析得明明白白,沒一句廢話,高明至極。

散朝后,公子呂走出大殿對正卿祭仲說道:“主公將個人私情置于國家社稷之上,我對此感到擔憂不已。”

祭仲道:“主公才智過人,段的事情肯定不會坐視不理。因為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怕有耳目把消息泄露出去,這才沒有明說。上卿你是貴戚,與主公關系近切。如果私下里去叩見主公,一定能把事情說清楚。”

百官散后,公子呂依照祭仲所言來到宮門,請求獨自叩見莊公。莊公道:“愛卿此次前來有什么用意?”

看得出來,名字里有呂的人性情可能都比較直接(筆者姓呂),公子呂見了莊公直截了當地說道:“主公嗣位并不是國母的意思,國母偏愛太叔段,萬一二人中外合謀,恐怕會后院失火,鄭國從此易主。臣每次想到這里寢食難安,所以才過來再次請見。”

莊公道:“我也明白段的不臣之心,只不過段是宗族兄弟,這件事還關礙到國母,所以才不好發作。”

公子呂道:“主公難道沒聽說過周公誅殺管、蔡(周公、管、蔡都是親兄弟)這件事嗎?西周開國不久,周武王的弟弟管叔鮮和蔡叔度糾合商紂王的兒子武庚發動叛亂,周公發兵討伐,將武庚和管叔殺死,放逐了蔡叔。成大事者就應該像周公一樣不拘泥于小節,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此事務必要早早拿定主意才是!”

莊公道:“寡人已經是深思熟慮了。叔段雖然行徑不端,但謀反的意圖還不夠明顯。如果我此時加罪,母后必有狡辯之辭,從中橫加阻攔,到時會惹的外人議論紛紛說寡人不順從母親又猜忌弟弟。之所以現在對段置若罔聞,就是想讓他放松警惕,肆無忌憚地干他的勾當。等到時機成熟證據確鑿以后,寡人再加罪于他,不但國人不會幫他,連母后姜氏也不會有任何說辭了。”

公子呂道:“主公的見地,臣遠遠不及。只怕叔段如此日復一日,養成勢大根基穩固,向蔓草一樣黨羽無法鏟除,那就遭了!倘若主公一定要后發制人,不如故意賣個破綻給段,讓他提前出手。”

莊公道:“具體有什么計劃?”

公子呂答道:“主公已經很久沒去覲(jìn)見周王了,無非是因為叔段的原因。明日主公可下令說去輔政周王,太叔一定會認為國內空虛而興兵來伐。臣預先領兵埋伏在滎陽京城附近,只要段出了滎陽我便趁虛而入,奪了他老巢。主公再從稟延殺他個回馬槍,太叔腹背受敵,就算是插翅也難飛!”

莊公道:“愛卿的計劃非常好,切不可向他人泄露半句。”

二人商定以后,公子呂辭出宮門。因是祭仲讓他私見鄭莊公,于是贊揚他道:“祭仲真是料事如神啊!”

次日早朝,鄭莊公假傳一道命令:指派大夫祭仲監國,自己去往周朝輔政。姜氏聽聞政令后心中大喜:“段是有福之人,上位為君的機會到了。”于是寫了一封密信,教心腹之人送到滎陽。二人約定:五月上旬由段領兵偷襲新鄭,姜氏為內應。姜氏遣人送密信發生時間是四月下旬,可見心急如此。

姜氏心腹之人被公子呂提前安排的兵士擒獲,當場就把那人殺了,后將信秘密送給鄭莊公。莊公看后,把信重新封好,又遣人假裝成姜氏手下送達太叔段手上。段回復一封書信交由那人,約定以五月初五日為期限,令姜氏在新鄭城墻上立起白旗一面,就可以知道接應地點及進城入口。莊公得到段的回書后高興地說道:“叔段不打自招,如今供詞在此,姜氏也庇(bì)護不了他了。”安排妥當后,鄭莊公入宮辭別姜氏,只說要到周朝去,出宮后徑直奔向稟延一帶。公子呂則率兵車二百乘埋伏在滎陽附近。

太叔段自從收到姜氏的書信,就與他的兒子公孫滑商議如何壯大自己勢力,以求畢其功于一役。于是差公孫滑去衛國借兵,答應事成之后必有重謝。自己則率領滎陽和二鄙城邑的兵卒,以假奉鄭莊公之命入新鄭監國為由祭纛(dào)(祭祀帥旗,古代軍事行動前一般都要祭旗祈求吉利)發兵。公子呂在此之前預先令手下兵車十乘,偽裝成經商車隊進入了滎陽城內。如今太叔段兵馬移動出城,事先入城的那隊人于夜間城樓放火,公子呂見城頭火起發兵攻城,城中兵力寥寥無幾,開門投降,不費吹灰之力占據了太叔段的大本營。公子呂隨即發出安民榜,將莊公友孝和太叔段忘恩負義之事逐一詳述,于是乎滿城人都議論太叔段的不是。

太叔段一頭剛走兩日就聽聞滎陽被攻占的消息,心里不由慌張,連夜回頭,屯扎在滎陽京城之外,準備攻城奪回。不曾想手下士兵收到了城中傳遞出的家書:“莊公是如何如何德高恩厚,太叔是如何如何不仁不義”。知道了事情原委開始議論紛紛,流言在軍中一傳十、十傳百,都在說:“我等若再助紂為虐,天理難容。”等到太叔段點兵的時候,發現兵卒已經散去了一大半。自知兵心已變,急忙帶著剩下的人逃去鄢城。卻沒料到鄭莊公早就在鄢候著他了。太叔段又想:“共城是我的原有封地,不如去共城”。這般才逃去共城,閉門自守。

那共城區區一個小城,怎么能抵擋住鄭莊公親帥的兩路大軍,實力懸殊好比烏云過境、泰山壓卵,沒多久就被攻破。太叔段見大勢已去,嘆息道:“姜氏誤我,事到如今,還有什么臉面再見我的兄長!”遂拔劍自刎而死。

莊公趴在段的尸體上痛哭一場,說道:“傻小子我沒想殺你,何苦做到這個地步啊!”在檢查段的行裝時,發現姜氏送的那封相約入城的書信還在,與段的回信一并裝好使人送回國內,教祭仲呈給姜氏看,姜氏見了書信羞愧難當。而后莊公做了一個令他后悔的沖動決定:下令將姜氏送去穎(yǐnɡ)地(河南臨穎縣西北)安置,并發誓說:“不下到黃泉,永不與你相見。”姜氏明白已經沒有顏面留在宮內,即時出了宮門,去往穎地。待莊公回到國內,眼中見不到姜氏,不覺良心發現,嘆息道:“我不得已逼死了自己的弟弟,怎么還能忍心驅離母親呢?我這么做實在是不孝啊!”

穎谷(今河南登封縣西)的地方長官,名字叫穎考叔,為人正直,素來有孝順的聲譽。他在聽說鄭莊公把母后武姜安置在穎地后對他人說道:“作為母親雖然沒盡到責任,但是作為兒子不能不盡為人子的孝道。主公此舉有傷教化啊!”

于是穎考叔捕獲數只鸮(xiāo)鳥(泛指貓頭鷹),托辭說貢獻野味,來見鄭莊公。

莊公問道:“愛卿帶來的是什么鳥?”

穎考叔答道:“這個鳥叫做鸮鳥,白天視力不佳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晚上卻能明察秋毫。它的習性就跟看似很小的問題,實則隱喻的內涵很大是一個道理。這種鳥小的時候受母親哺育,長大了卻要啄食它的母親。是不孝的鳥,所以才抓來吃。”莊公聽后默不作聲。

這時庖(páo)廚端上來一只蒸羊。莊公命人割下來一條羊前腿賜給穎考叔吃。穎考叔挑羊腿上的一些好肉割下來,用紙包裹藏到了衣袖里。莊公覺得奇怪,問道:“愛卿這是什么意思?”

穎考叔答道:“小臣家中有老母在堂,從小家中貧困,我常常會打一些野味來取悅母親好讓她高興,至于這么好吃的肉一次都沒有吃過。王上賜我羊肉,老母還一口都沒有吃到,我也不忍心下咽。這才割下些好肉想要帶回去給老母親做羹湯吃。”

莊公說道:“愛卿可以稱得上是孝子啊!”說完,自己長嘆起來。

穎考叔問道:“主公為什么要嘆氣?”

莊公道:“你有母親奉養,能盡到人子的孝心。寡人雖然貴為諸侯,卻沒有母親可以供養,在孝道方面的所為反而不如你。”

穎考叔假裝不知道武姜的事情,又問道:“姜夫人尚在人世,身體無恙,主公怎么說沒有母親可以供養呢?”

莊公聽后,將叔段與姜氏共謀襲擊新鄭欲奪君王之位的事跟他說了一遍,又告訴他已經將姜氏安置到穎地。并說道:“寡人立下了黃泉的誓言,悔恨的很啊!”

穎考叔說道:“太叔段已經身亡,主公作為姜夫人唯一的兒子,如果不能奉養母親與鸮鳥就沒有區別了。如果主公當真礙于黃泉的說辭,臣獻上一計,可以破解誓言。”

莊公問道:“是什么計策能解除誓言?”

穎考叔答道;“挖掘土地直到挖出地泉,然后在地泉旁建造一座地室,先迎姜夫人進入地室,并告訴她主公思念母親情真意切。可以料得夫人對主公的思念之情比主公對母親的思念之情還要深。然后主公親自到地室內與姜夫人相見。這不就是到了黃泉了嗎?如此一來也不算是違背誓言。”

鄭莊公聽聞大喜,即刻命穎考叔帶領五百壯士到曲洧(wěi)(今河南長葛縣)牛脾山下。工程隊掘地深十余丈(約現在20米左右)處發現有泉水涌現,于是在地泉旁架起木屋,并設置長梯連通地面。穎考叔到穎地拜見武姜,將莊公悔恨之意、供養之情娓(wěi)娓道來,姜氏聽后是又悲又喜。筆者覺得,武姜應該是自我反省過了,悲的是逼迫兩個兒子反目,致使叔段身首異處;喜的終究要與兒子相見相認,傾訴母子情深。

穎考叔先將武姜迎入牛脾山地室中,隨后不久鄭莊公也順著梯子來到地泉旁,跪倒在地說道:“這么久都沒有向母親請安問好,寤生不孝,請求國母贖罪!”

姜氏道:“這是老身的罪過,與我兒無關。”用手扶起莊公,母子抱頭痛哭一場。二人傾訴完,從長梯回到地面,莊公親自扶武姜登車,自己執轡(pèi)(指御馬的韁繩)同乘服侍。國人看到莊公母子一齊歸國,無不拍手稱慶,贊頌莊公孝順。

事情能夠順利進行,這一切都離不開穎考叔居中調停,鄭莊公為了感謝穎考叔幫助自己母子團聚,賜他大夫爵位,與公孫閼(yān)同掌兵權。

這里就埋下了隱患,來了一個人分權公孫閼心里自然有芥(jiè)蒂(dì),況且穎考叔出身低微,屬于寒門子弟。種種原因使得公孫閼對穎考叔有些排斥,只是礙于莊公面子不好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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