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決定了一件事，艾項舟就一定會去做。

一方面是為了驗證項米的手環是不是真的有效，這引起了他極大的好奇心。另一方面，他也不過是想試試自己到底能不能征服廚房。

那天晚上，艾項舟到底沒有讓項米把這個愿望透露給佟夢書。

按照手環的設定，艾項舟在每一次做好豆腐羹后，都會有一條評價信息發送給佟夢書。完成二十五次評價后，才會把“吃五次佟夢書親手做得文思豆腐羹”這條信息發送到佟夢書的手環上。

艾項舟把項米拉到一邊低聲問道：“那我這不是要連著二十五天給她做豆腐羹？”

“當然你可以選擇一日三餐，或者一日兩餐吃豆腐。”項米說完，突然覺得用詞好像有點歧義，曖昧地看向艾項舟，朝佟夢書努努嘴。

“你這小丫頭胡思亂想什么呢？”艾項舟伸出手指點點她的頭。

說是這么說，艾項舟還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底要去找誰學習這豆腐羹的做法。

思來想去，也不過幾分鐘，就注定是佟夢書的外公了。

但是，這老頭兒不喜歡他，非常不喜歡。直到今日，孟老爺子都不允許艾項舟叫他“外公”。具體原因，艾項舟也不清楚。

可是這一次，他必須去。

他想要知道自己能不能學會做文思豆腐羹，想要知道佟夢書看見這個愿望時候的表情，想要知道孟老爺子為什么不喜歡他，想要知道很多很多……好奇心一旦被引起，便一發不可收拾。

孟老爺子住在郊區的平層，一百多平的房子，跟佟夢書的父母住對門。

艾項舟過來的時候沒有驚動對門的岳家。

孟老爺子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聽見門鈴響，緩緩起身去開門。

從貓眼兒里看見是艾項舟，孟老爺子高興不已。毋庸置疑，只要是看見艾項舟來了，佟夢書肯定跟著。

因為佟夢書知道自家外公不喜歡艾項舟。

所以，每次登門必定是小兩口同行。

沒想到，大門一開，進來的只有艾項舟一個人。

“怎么只有你一個人？小書呢？”孟老爺子仿若演了一出變臉，立刻沉下臉，不高興地問道。

“佟夢書這幾天有工作。”艾項舟立刻一本正經起來，他自小獨立，也沒有怕過幾個人，孟老爺子算一個。

房間里收拾得整整齊齊，不知道是因為孟老爺子年紀大了記不住，還是年輕的時候養成的習慣。

所有的工具分門別類放在固定的位置，還貼上了標簽。無論想要找什么，都一目了然。

孟老爺子坐在沙發上，一臉毫無興趣地問道：“那你來干嘛？不是小書不來，你也從來不來么？”

“我……”艾項舟趕緊把手中的好酒遞上來，合作商送給他的一瓶波爾多葡萄酒。

雖然他知道，孟老爺子早就不親自下廚了，不過這瓶酒送給他還是最有實際用處的。

孟老爺子做了一輩子廚師，抬眼一看，就知道眼前的東西是什么。

他不知道艾項舟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假裝在看報紙，一直沒有說話。時不時地翻一下版面，偌大的房間里，只有墻上的鐘表“滴答滴答”，和孟老爺子手里的報紙“嘩啦嘩啦”。

安靜的讓人起雞皮疙瘩。

艾項舟坐了一會兒，張口說道：“爺爺……”

“有沒有禮貌，沒看見長輩在讀報么。”孟老爺子斜眼兒看了他一下，沒讓他繼續說話。

艾項舟坐在一邊沒敢動，他知道今天沒有佟夢書“保護”他，孟老爺子不會輕易妥協的。但是作為晚輩，該提醒得還是要提醒。

“那個，爺爺，我就說一句話……”艾項舟猶猶豫豫的，還是再次張了口。

孟老爺子不耐煩地吐槽道：“說吧說吧，每次就你話多。該說的時候不說，不該說的時候總是說。”

“爺爺，您報紙拿反了。”

“你小子……”孟老爺子把報紙扔在茶幾上，“故意找不痛快，是不是？”

“不是不是。”艾項舟看見孟老爺子終于肯正眼看他了，趕緊說道：“我有事求您幫忙。”

“哼。”孟老爺子從鼻腔發出一聲冷哼，“我就知道你無事不登三寶殿。”

看著平時西裝革履的公司老板今天也低三下四的，孟老爺子還是決定饒他一馬。

“說吧。”

“我想求您教我做文思豆腐羹。”

“啥？”孟老爺子以為自己沒聽清。

“您沒聽錯，我就是想學做文思豆腐羹。”

“你學這個干啥？你可知道這文思豆腐羹看著簡單，也算是淮揚菜里面比較難學的一道。小書當時也學了很久呢，那雙白嫩的小手呀，劃得到處都是小口子。讓人看得可心疼呢，但是那孩子倔得不行，說要學就非要學會。新傷加上舊傷，她外婆當時可沒少偷偷哭……”孟老爺子想起來自己已經逝去的愛妻，情緒有點低落。

“對不起，爺爺，我當時不知道。”

“能讓你知道才怪。”孟老爺子還是一副不屑的表情，“話說你家小書就會做，你找我干什么？”

“我……”艾項舟沒敢說出實情，只好找了個借口，“前兩天我們倆個拌了幾句嘴，然后就打了個賭，賭我能不能學會文思豆腐羹。”

“賭注是啥？”一說打賭，孟老爺子有了興趣。

“呃……爺爺，這……”艾項舟沒有想到孟老爺子問得那么仔細，根本沒有編好后續解釋。

還好，孟老爺子以為是小兒女之間的情話，也沒有繼續追問。

“雖然我還沒有同意你改口，但是既然你求到我這里了，我也沒有拒絕你的道理。”孟老爺子想了想，“你等會兒。”

孟老爺子拿起電話，往對門打過去，“小劉啊，去市場幫我挑幾塊嫩豆腐，然后盡快給我送過來。”

艾項舟乖乖地坐在沙發上等著。

孟老爺子看他呆頭呆腦的樣子，傻乎乎的，也真是不知道佟夢書喜歡他啥？

“你外套脫了，過來。”

艾項舟見著孟老爺子同意了，趕緊起身，跟在他身后，“那個，爺爺，我還有個請求……”

孟老爺子猛然站住，“你咋那么多要求？”

“不是，就是不能讓王阿姨知道這個事兒。”艾項舟的兒化音很重，即使已經離開北城很久，然而在著急的時候，還是不經意間會帶出來。

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幼稚，我是那種多事兒的人么！”孟老爺子轉身進了廚房，拿了兩個土豆，轉身問道：“土豆會切么？”

艾項舟搖搖頭。

“土豆皮總會削吧？”

艾項舟搖搖頭。

“哎，也不知道我家小書到底看上你什么？我家小書那么優秀，長相了得，學習了得，治病了得，廚藝了得。追她的人都排隊繞地球好幾圈了，怎么偏偏挑了最差的一個。”孟老爺子發出內心的感嘆。

艾項舟沒有說話，微微垂下眼眸，他無力反駁，因為這是事實。自己確實是佟夢書眾多追求者中最差的一個。

“爺爺，您知不知道佟夢書為什么要學習廚藝？”艾項舟突然問道。

“不是因為你？”孟老爺子抬頭看著他。

“因為我？”艾項舟從來沒想到佟夢書學習廚藝是因為他。

孟老爺子皺皺眉，“你這孩子，你不確定的事情，為什么不問呢？”

艾項舟停下洗土豆的手。

他何嘗不想問，可是他不敢問，他生怕問出來，結果會把現實的遮羞布完完全全撕開。

“小書有一天回到家，突然就找到我說要學做文思豆腐羹，說她有個好朋友喜歡吃。這是她學習的第一道菜，也是學得最辛苦的一道菜。”孟老爺子終究沒有忍住，原來這十幾年，佟夢書終究什么都沒跟艾項舟說過，“那個好朋友是不是你？”

艾項舟突然有點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這是一道送分題，還是一道送命題。

說不是他，就等于自己親口承認了，佟夢書的心中有別人。

說是他，可他真正愛上這道菜，是因為他們結婚后的那一碗文思豆腐羹。

愛情，真是天底下最難的一道題，時而有唯一解，時而有很多解，時而又沒有解。

腦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