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尖掛了層薄紗,路晚倚坐在窗邊,發了好半天的神,她沒穿鞋子,清瘦的腳背輕勾,指節被冷風蓋上了一層薄紅。她揚頭伸出手想去觸碰云層的清涼,展出了一截白皙的頸子,憂傷淡淡的,浸在眉間。
沒勁,做什么都沒勁,大概是二度失戀了。
她自討的。
不僅是這段時間,今后都不要跟簡依青見面了,從來沒有人這樣傷過她。
他現在會做什么?枯坐在檐下觀雨,在紙上作畫寫字,背著淋過雨的二胡遞了把傘出去,和新的人糾纏不清。
那都與她無關了。
裝可憐,愛裝可憐的大騙子,他怎么就那么會偽裝?饒是她,也還是栽了。
想將他的心剖開,瞧瞧里面有著怎樣的光景,是一望無際的柔軟猩紅,還是常年不化的寒冰。這個人,是捂不熱的。
香味漸近,舒紀紅端著一盤玉蘭餅上了樓來,路晚連忙接過,又往藤椅上鋪了張軟墊,方便她坐。腿腳不便,她卻從不拄拐,也不愿讓人攙扶。
玉蘭餅的外殼炸得很酥脆,甜軟的糯米中包裹著飽滿濃郁的湯汁,咬得深些,可以嘗到內里鮮美厚實的肉圓,咸甜口感結合得恰到好處,是路晚所愛好的。
“你最近外出的頻率少了太多,和那孩子鬧別扭了?”
“沒有鬧別扭,但估計以后和他就是這樣的狀態了。”路晚咬了一口餅,愧意蔓延上心頭,外婆特意做的,她卻沒有什么胃口。
舒紀紅拿帕子擦去了路晚嘴角的油漬,語氣輕輕的:“有什么不開心的,都講給婆婆聽吧,就像你小時候那樣。”
郁悶得不行,路晚端起小平桌上的清茶一飲而盡,這到底算什么事?
“我真的很丟臉……現在想來,他從來都沒有表過什么態,我卻自以為是的把他劃到了自己人的陣營里,還眼巴巴地捧著心往上湊。”
舒紀紅笑了笑,一雙彎起的眼睛美麗而清澈,就連那幾道皺紋都是靈活溫柔的。她打算點醒這個迷茫的孩子,以免少走些沒必要走的彎路,以免錯過不該錯過的人。
“其實你明白,能表達情緒的不單只有嘴巴,眼睛,擁抱的雙臂,緊張跳動的心臟,往往秉持著最自然的真誠。”
行不通,他的演技過于熟稔,精確到每一個望過來的眼神。
“他過分的狡猾,我對他一無所知。”路晚低頭撥弄著衣擺上的白色流蘇,面色有些不自然,“另外,如果我真的那么重要,他會來找我的,都那么些天了,不見他個人影兒。”
“照你的意思,是真舍得和他就這么斷了?”舒紀紅理了理衣袖,面上有難以察覺的不忍。
路晚搖搖頭,她的眼界從來就沒放低過,徐煜城那種類型的成熟男人是打小就植在心中的了,所以后來才會答應他的追求,還留在他身邊那么久。
哪知,她這回這么沖動魯莽,橫沖直撞的就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在剛走出一段戀情的前提下,輕而易舉地再次開了心門。
興許是新鮮感吧,她沒有接觸過像簡依青這樣的男人,所以,這段戀情自最開始起就是錯的,不成型,不值得讓他放在眼中,不值得再繼續下去。
到此為止,路晚把思緒理得可清了,但越想大腦就越沉重,她收緊手指,有些無力的妥協。
“你認為虎仔的性格如何?”舒紀紅知曉自己外孫女的掙扎,她輕呷了一口熱茶,不再多言,改換了個話題。
“那個小傻蛋啊,還多討喜的。”
“也是,誰不喜歡那樣的小孩?活潑好動,懂事又乖巧,一張圓圓的笑臉能甜到人心里去。”
“要說的話,就有那么幾點不好。他的功課可讓尹先生頭疼了好久,臭小子,為好不知好,還整天算計著拐走人家尹先生的寶貝女兒。”
路晚光是想著就被逗樂了,黑亮的眼睛里浮著兩汪盈盈的清水。她用手襯著下巴,小臂纖細修長,衣袖掩蓋的肌膚如玉。
“你可知,簡依青少年時期的性格和虎仔如出一轍,或許還要更加討喜些。”
舒紀紅沒有跟著笑,很久,路晚很久都沒有在她臉上看到過這么肅穆的神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