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道不覺得，你這樣沒話找話真的很尷尬嗎？”

我一時愣在原地，無言以對。

確實尷尬。可是，由她說出這樣的話，而且是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不講情面，不留余地，就不止是傷人了，更是驚人。

不是這樣的。

原來的娜娜，我認識的娜娜，不是這樣的。

我記憶中的那個女孩，會在我考輔修的下午，特意跑到校外買了奶茶犒勞我；會在期末周得知我第一門成績考賊爛之后，專程從圖書館跑到食堂買了熱粥捎到樓下安慰我。即使還未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曾因為某次接近ddl時，我援助她的幾行代碼，而在之后每次偶遇時感激涕零地叫我男神；即使后來鬧別扭冷戰，她也會在交卷出考場之后，主動留下來等我。

在我的印象中，她永遠是那么的積極樂觀、待人熱情，永遠那么善于照顧別人情緒，即便偶爾事情堆到一起時也會emo，但這絲毫不影響她那“社交牛逼癥”的本質。也無外乎每次她調侃自己社恐的時候，我總會開玩笑道：“你要是非說‘社恐’，那也得翻譯成‘社交恐怖分子’才合適吧哈哈哈……”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和陌生人都能迅速打成一片的女孩子，剛剛竟對我說了那樣的話。

是真的回不去了嗎？

“娜娜，你以前——”

“不要叫我娜娜！”她像是有些不耐煩地打斷我，“以前是以前，以前的事情早就翻篇了，現在的我，不想聽你廢話，也不想在你身上浪費一點時間，懂嗎？”

還沒等我回答，她又接著說：“不管現在你和那位隔壁部門的小姐姐到底是不是在一起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無論如何，我勸你自重，別搞那種什么分手后還拉拉扯扯糾纏不清的戲碼，兩個人分手了就應該徹底斷個干凈，這對咱倆都好。”

“……”

她是還在生我的氣嗎？

好吧我承認，那件事我其實做的不對。我不該在剛分手沒多久就去主動聯系那個迎新晚會化妝組的女生，不該對外營造出一種我們正在曖昧的假象。

可我那時鬼迷心竅了啊……我只想讓周圍人看到，離開了她我會活得更瀟灑更恣意，證明我所作出的決定都是對的。然而結果呢？怪我忽略了自己的內心，忽略了她離開后的種種不習慣背后的真正原因：我心里是有她的，只是當時并未意識到罷了。

和化妝組那個小姐姐，后來也是不了了之。我們沒有什么共同語言，缺乏相似的興趣愛好。而她也沒有娜娜那種，總能在快要冷場時自然跳轉到新話題的腦洞。因此，每當商業互吹到尬聊之時，我經常不由自主想起，過去和娜娜一聊就是一整天的日子。雖說性格迥異，但那時的我們，也都愿意為了彼此，主動去了解對方熱愛的東西。

我們曾經一起合唱她愛豆的歌，互推喜歡的音樂和動漫，聊《三體》中的人物和自己的體會；也經常一起去圖書館學習，一起去韓國街吃烤肉，一起在考完試的晚上去KTV瘋到凌晨……我曾愿意為了她，惡補許嵩經典歌曲，一天速成《素顏》彈唱，五天看完《靈籠》，七天刷遍《哈利·波特》。

若要我將此番套路，在新人這里再用一遍，想想都覺得疲累。

因此，便更加懷念。

“可是娜娜，回到過去不好嗎？你忘了我們曾經的美好了嗎？”

像是早已料到我會這么問似的，她輕輕別過頭，望向遠處，目光淡然：“大概是忘了吧，我也不知道。”

靜止了一瞬，她收回目光，一字一句對我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覺得丟人了，所以告訴你也無妨。分手那天我哭得稀里嘩啦不成樣子，我媽卻云淡風輕地給我安利了一部老劇——《金粉世家》。你和我，雖然并不像金燕西和冷清秋，但他們說過的某些話，放在我倆身上倒也合適。”

像是看出了我的困惑，她補充道：“就比如燕西曾經告訴她，即便是兩個不一樣的人，只要有了愛，也是可以在一起的，只要有了愛，葡萄藤上也能開出百合花，清秋信了，我也信了。可最后呢？他又說，葡萄藤上開出的百合花，總有一天也會凋謝的。”

“所以，別跟我說什么忽然發現還是我更適合你，或者當時分手只是一時沖動之類的。告訴你，我一個字都不信。”

“歸根結底，你本質上不過是想借你所謂的、我的‘社恐’屬性大火一把罷了，因此不管怎么說，你的目的達到了，就沒有什么遺憾的。”

“如果你說是因為之前不懂，現在才明白自己心意的話，那我告訴你，太遲了，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你的人，已經永遠離開了。”

已經永遠離開了……

這就是她的答復嗎？

“娜娜，是我錯了…對不起……”

“沒有什么可對不起的，”她說得無比坦然，“我真摯地喜歡過你，后來放棄了，這就是前因后果，就是所有的前塵往事。”

所有的前塵往事嗎？

靜靜凝視著眼前滿臉釋然的女孩，明明近在咫尺，卻已然遠在天邊。

我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