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是我錯了…對不起……”

驚訝地抬起頭。他是在道歉？

他居然會道歉？

微風拂過，宿舍樓前的幾棵大樹舞動枝葉，發出好聽的沙沙聲。

回想起跨年那天晚上，也是在這里，他那冷漠疏離的神情，和如今面前之人認錯態度的“誠懇”，對比之下，我只覺諷刺可笑。

同樣的街景，熟悉的聲音，他說，對不起。

我剛剛說什么來著？“大概是忘了吧。”笑死，我怎么可能會忘。只是，要想徹底走出那段陰影，要想徹底撫平所有傷痛，我必須強迫自己，把過去所有和他美好的回憶，統統打包，塵封在心底，只留下半年前分手時，他最后說的那番話。

他說了什么呢？

他說：“我光嘴上說不喜歡你，沒用。我一直沒說的是，我們牽手、擁抱的時候，我都沒有任何感覺，身體是不會說謊的。”

“而且，就算我不喜歡我女朋友，如果她能理解我對我好，我也會和她一直走下去的。可是你呢，自從你那次搶我手機開始，就接二連三瘋狂踩雷。”

“不要總拿感情潔癖作為你控制欲和占有欲的借口，感情潔癖太重，也算得上是病了吧。”

“感覺在一起之后，你整個人都變了，面目全非……喬娜娜，你是個好朋友，但不是個好戀人。”

“我從來都是將你當好朋友看待的，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一樣。”

“你送的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禮物和情書，開學后都會還你。希望你對你的下一任，可以多一點包容吧。”

……

如今再次回想一遍，我依然會覺得心涼。

“沒有什么可對不起的，”即便沒有忘，我也必須釋然了，“我真摯地喜歡過你，后來放棄了，這就是前因后果，就是我們之間所有的前塵往事。”

聽到這，他表情愣愣的。大概是沒明白我說的什么意思？

我努力思索合適的類比，忽然想起了《飄》上一段話，順口就說了出來：“聽我說，我從來不是那樣的人，不能耐心地拾起一片碎片，把它們拼在一起，然后告訴自己這個修補好的東西和新的完全一樣。一件東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我寧愿記住它最好時的模樣，而不是修補好，然后終生看著那些傷痕難過。”

以我對他的了解，這人必然是不曾看過這些大部頭名著的，肯定聽不出來我這自作聰明的引經據典。可是他依然沒有說話。我有些疑惑，難道名著的語言真的很難理解嗎？

好吧，我再想想……

“記得大一下《地球概論》，我們是一起上的對吧？”

大概是沒有想到我會將話鋒突然轉到這里，他驚訝地看著我，點了點頭。

“那肯定還記得天球坐標吧，”不等他回答，我自顧自繼續說下去，“赤緯0°赤經0h和赤緯0°赤經12h，屬于天球的赤道坐標系統，分別表示春分點和秋分點，二者雖同處一緯，卻永遠相隔六個月的時差。而我和你，就像這春分點和秋分點一樣，就算都真的喜歡過彼此，可這喜歡，或者說，明白這喜歡的時間，卻隔了六個月。”

“只能說，陰差陽錯吧。現在我已經完全走出來了，而且很喜歡如今的生活，不管你是否也一樣，時過境遷，我們都回不去了。”

“好啦~我手鏈也找到了，要是沒什么事的話，你走吧，我也回宿舍了。”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

“那我走了。”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啊。我轉過身，戴上了耳機，居然剛巧在播放徐良、汪蘇瀧的那首《后會無期》：“等不到/你的雪月風花/我們的愛也有時差/等不到/不經意的牽掛/卻沒出息地放不下……”

愣了一秒，我忽然笑了，接著順手切成Black Pink的《Kill This Love》。

進門的時候，余光瞥見他依然立在原地，悵然若失。夕陽的光輝將他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原本輕柔的晚風驟然狂躁起來，吹打著他瘦削的身形，看得我心中一顫。

最后一次，他目送著我一步步遠去。

只是這次，我再也不會為他駐足了。

后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