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下課啦，都過來！”韓梁宇朝主席臺底下的三人喊道。

三人站起身，并排著往跑道終點走去，女生們也都坐在終點附近的地上歇著，土操場上的白灰面子劃的終點線幾乎被趟得不見了，老孫頭兒正拿著一把盛了白石灰的鐵鍬，邊走邊從鍬沿兒拉灰劃線，給下節課坐準備。

“好家伙！大肚彌勒佛還整了倆護法！”韓梁宇看著他們三人笑道，馬躍敞懷挺肚的樣子配上一左一右倆瘦猴，經他這么一說，引得四周同學哈哈大笑。

“那還不過來拜拜，保你考一百！”季小堃回道。

“好嘞！”說完韓梁宇上前一個箭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捅了捅馬躍的肚臍眼兒，嬉皮笑臉地說，“大家快來拜啊，一人拜一下兒！”

馬躍想打他的手沒打著，于是說：“你個韓大棒子，小心本佛把你給超度嘍！”

一群男生跟著起哄都上來摸馬躍肚子，馬躍跑不動躲不開，只好不停扭著身子縮肚子。

四周笑得更歡了，連女生們都在哈哈大笑。

路凱晨繞到季小堃邊上，摟著他說：“你這一句話把咱馬爺給坑了！”

“老馬我不是故意的?。　奔拘艺驹谝贿叧R躍大聲說。

”再摸！誰摸誰倒霉?。　瘪R躍也顧不得搭理他，不停的喊。

老孫頭兒在一旁看這班孩子鬧騰，喊道：“哎！哎！都干嘛哪！趕緊集合，準備下課！”

笑聲迅速平息，韓梁宇食指蹭了蹭鼻子，跑過去開始整隊。

下課后，男生女生都跑到禮堂東墻根的露天水泵處，排著隊喝自來水，長跑后的倦熱和干渴漸漸消退。

接下來的地理課也是路凱晨喜歡的科目，對于打小沒出過南山鎮海云縣青聿市的他來說，除了電視和雜志，現在又能通過地理課來了解自然與世界了。

正當身材精瘦如南美洲智利一樣的地理老師寫好標題，準備講大陸和海洋的變遷。

突然，一連串“砰砰砰砰砰”帶著金屬回聲的巨響從樓外傳來！

那響聲遠遠蓋過他講課的聲音——這是西邊軍機場的戰斗機在進行地面打靶訓練，而且一旦開始，短時間內就不會結束。

地理老師于是使勁嚷道：“同學們！機場又打靶哪！這節課大家上自習！”

一聽上自習，這班孩子興奮起來，借著那一聲聲巨響的掩蓋，熊孩子們開始歡騰了，地理老師又喊：“一會你們班主任來檢查！誰也不許出教室！”

南山鎮中學的學生們都是家住周邊的，從小就知道機場的戰斗機經常進行地面打靶訓練，因為機炮的聲音穿透力超強，可以傳很遠，但以前都是在遠處聽見，并沒有這么響，現在望海路邊的軍區墻外來聽，這仿佛金屬炸裂一般的聲音，十足震撼。

盡管像是發自耳根，可實際距離并不近，不僅軍區東墻外有一條帶狀楊樹林，而且東墻內還有一片更加廣闊的楊樹林，那里面實在是太大了——即使站在他們教學樓頂也是看不到機場跑道的，能見得的也只有成片成片齊樓高的楊樹林，更別提機庫等機要設施了。（如實描寫，莫產生楊樹林鳥患威脅飛行安全的疑問。）

當十幾年后軍機場戰略性內遷，原軍區大片土地閑置未開發的若干年里，附近居民紛紛跑到里面開荒種地，成為一片片生機盎然的莊稼地時，人們才得以見到它的內部。

原來在楊樹林再往內，還有一片同樣寬闊的開闊地，在部隊離開后這里成了茂盛草原，站來齊腰深草叢里來張照片，說是在呼倫貝爾拍的都有人信。過了開闊地，才是U形連接的跑道和引道，引道用來停機，是用半米見方的水泥磚鋪的，跑道則是瀝青鋪成，相當平整，筆直的朝向西北方向。

此時他們聽到的機炮打靶的巨響，其聲源離他們學校教室至少還有四里地，且地面靶山在跑道西側，飛機是背向學校方向打靶的，就這樣那聲音還如此巨大，可見那機炮威力。

當地理老師拿著課本教案撤退后，個別好學的同學開始寫作業，大部分都是好動好說的，老師不讓出教室，沒說不讓下座，于是借著如鐵錘敲銅鑼一樣的聲援，男生女生們紛紛離座結群，開始了狂聊大派對——不僅他們班這樣，全校各班也都如此。

一幫男生圍著馬躍，聽他講戰斗機，之所以都來聽他講，是因為他家就在軍機場家屬院兒住——他爸是軍區食堂的大廚兒。

其實馬躍近距離觀看真飛機也沒幾次，軍區里分好幾個院中院，核心機場區管理嚴格，家屬也是不能進入的，不過從小耳沾目染，他對飛機還是了解不少的。

這回韓梁宇來勁兒了，他說他的理想就是開戰斗機，而且雙眼視力1.5，先天身體素質過硬，實現理想大有希望，不像瘦子加近視眼路凱晨第一理想早已泡湯。

“你想開戰斗機？你得先學會腦袋朝下認東南西北！你知道飛行員怎么訓練嗎？”馬躍朝著韓梁宇喊著說。

韓梁宇坐在路凱晨的桌子上，也喊著問道。“咋訓練？”

“巴住這樣一個大鐵架子，然后上去下來繞圈，連轉好幾十圈下來還不帶暈的?！瘪R躍一邊在紙上畫著示意圖一邊說。

“我草，這下來還不得吐了?！奔拘铱戳苏f。

“練多了就不吐了！還得有勁，我聽我爸說飛機急轉彎時得飛行員整個人都得摽著操縱桿，用體重把操縱桿扳到最大，沒勁兒搞不定?！?

“咋聽著像扳道岔？！”大猴兒插道。

韓梁宇又問：“我看《航空知識》上說現在飛機都有電傳！扳操作桿不用很大力氣！咱們的飛機沒有？！”

“老型號沒有！新型號有！”馬躍說。

“哎，咱們這兒飛的都啥型號？”季小堃問。

“蘇聯的米格21！咱們叫殲7！不過國產殲8已經快裝備了！”

“殲8啥樣子？！”季小堃又問。

“殲7進氣口在前邊！殲8進氣口在兩邊！肯定比現在好看！”

“我草！我要開殲8！！”韓梁宇喊道。

“那你就別長大個兒！身高超了坐不下！你多高？”馬躍回道。

“我一米七四！開了不？”

“將將沒超！再長就超了！”

“哈哈！老韓你就放心長！腦袋頂著艙蓋！頭朝下飛的時候不往下出溜！”大猴兒揶揄道。

“哈哈！艙蓋別頂飛了！”

“老韓長大最低一米八！肯定沒戲了！”

“一米八開客機呀！開著飛機拉腳兒多牛B！”一圈男生七嘴八舌喊起來，又拿韓體委開起了涮。

正聊得熱鬧，教室門開了，班里的吵鬧聲立馬停了。

班主任李老師站在門口，朝這班孩子喊：“都回自己座位寫作業！”

可能是多年來對這種情況已經習以為常，李老師并沒有發怒說他們，只是督促他們別浪費時間。

李老師接著說：“我叫幾位同學......張巖靜、王鐵順、路凱晨、季小堃四位同學跟我來，其他同學趕緊寫作業，一會兒我還回來！”

李老師帶著他們四人向實驗樓走去，一邊走一邊說了叫他們來的具體原因：中午靜校后，學校領導和相關老師進行了板報評比，評比完后要抽調各班畫畫和寫字好的同學，繼續布置校園宣傳欄和樓道的公共板報，以迎接兩個禮拜后的縣教育局檢查。

學校決定這個任務由初一年級學生完成，雖然第一名是初二（1）班，他們班是第二，但因課業原因怕影響上課，學校就沒再讓初二以上年級參與。

到了四樓，李老師帶著他們朝美術組走去。路凱晨和季小堃跟在后面悄悄地對看了一眼，然后不約而同的睜大眼做出了“噢~”的表情——又要見到師父啦！

進了美術組辦公室，路凱晨看見里面除了田老師，還有一班和三班的三個同學：一班的帥哥班長孔令翀和他們是小學同學，外號”孔老二“，雅號”出木衫“；另一位叫冬征，是一班同樣畫畫好的，早就聽說過，但還不熟；三班班長秦佳月和學習委周莉莉。

李老師和田老師打完招呼，然后對他們說：“我先回教室！具體要求田老師一會兒和你們說！”

田老師看見路凱晨和季小堃，顯然認出了他倆，對他們說：“一猜就有你們倆！”

鐵順和張班長聽見后有點兒驚訝，朝他倆看去，鐵順嘆道：“老師認得你們啊！”

張巖靜也問：“你倆干啥著這么出名兒？”

“哎呀！別想歪了！田老師昨天看我倆在假山上畫速寫著！”路凱晨答道。

這時田老師說道：“好，人都齊了，咱們開個短會！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田野！”

“田老師好！”同學們紛紛和田老師打招呼。

“大家好啊！”田老師回禮道，然后接著說：“大家來這兒之前呢，具體原因你們班主任老師都跟你們說了，我就不再重復了！現在起呢，就由我帶著大家把亞運會主題的校園宣傳美化工作做好！好，現在咱們說一下任務分工......”

校園里需要布置的公共宣傳欄的地方一共有三處：先是教學樓一樓前廳兩側黑板；然后是教學樓與辦公樓之間過道的室外櫥窗宣傳欄；再有后面辦公樓前廳兩側黑板。

黑板板報要有畫畫和寫字的分工組合，這樣路凱晨就和蘇佳月分到了第一組，負責教學樓前廳黑板，張巖靜和季小堃負責辦公樓前廳黑板，沈莉莉幫這兩組編輯內容。

室外的櫥窗宣傳欄工作量較大，田老師想用打印文字和手工剪貼圖案來達到更好的層次效果，于是他安排孔令翀、王鐵順和冬征幫著編輯文稿、做圖案剪貼，由于手工剪貼不需要畫畫特長，可以由他們三人一起做，幾幅復雜的圖案由田老師親自繪制。

分好工后，按計劃明天放學后開始動筆，預計用時一周來完成。

散會后，田老師把路凱晨和季小堃叫住，找出了兩本書給了他們，一本叫《怎樣畫人物》，一本叫《怎樣畫速寫》，都是八十年代初出版的，很有年代感，配上有些發黃的書頁，很像兩本武功秘籍。

田老師告訴他們，這兩本書的人物繪畫知識屬于入門型，很適合現階段他們自學，里面沒有更為深入人物繪畫知識，掌握這些初級技法可以畫畫類似少兒類小人書里的人物形象，如果想畫像《三國演義》、《紅樓夢》、《西游記》或《水滸傳》里那樣經典小人書里的人物形象，就得以后再向專業學習邁進了。

謝過田老師后，兩人拿著人物繪畫入門秘笈回到教室，已是第三節課，機場的打靶訓練已結束，可遠遠地聽見初一各班并沒有安靜，聲音嘈雜，好像集體處于興奮之中，這又有什么新鮮事？

進了教室才知道，各班班主任趁著自習課，叫著班里大個男生把大捆校服抬上來了，三個班的孩子們正興高采烈地領校服呢！這下有好戲看了，等明天穿上鮮藍的校服，看看一個個兒煥然一新能變成啥樣子？一定得看看誰最像沒有耳朵的機器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