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陽明傳:十五、十六世紀中國政治史、思想史的聚焦點
- 李慶
- 1645字
- 2022-01-23 15:50:46
三、故鄉養病
弘治十五年初,在京的王華被提升為翰林院學士,三月,又被命參與撰修由李東陽主持的《大明會典》,[20]仕途看好。
而在外完成了公務事以后,王守仁必須北上回京。或是由于旅途風塵,過于勞累,他病倒了,前往揚州養病三月。[21] 這一時期,他較多注意養生。
春天,他會見湯禮敬。[22]和他一起,朝西到了句曲、丹陽,并且上了茅山。兩人同游茅山,探討吐納之法,尋訪“仙人”。[23]
該年五月,王守仁回京師復命。
京城之中,原來的一些朋友,仍在以詩文為追求。而王守仁此時有了一定的反思,認為:“怎么可以把自己有限的精神消磨在那些無用的虛文之中呢?”這成了他以后思想轉變的契機。[24]
三十歲前后,王守仁的身體狀況一直不佳,弘治十五年,或許由于幾個月在外周行,過于勞累,也或許因為對于今后的人生,內心中糾結不定,王守仁又病了。是年八月,他上疏告病歸越。[25]
得到朝廷恩準,這一年立秋時,王守仁回到故鄉。[26]
說到回故鄉,或許和王守仁家中的變化有關。[27]如前所述,王華中狀元以后,把父母接到了北京生活。余姚老家,由王守仁的伯父王榮一家和叔父王袞一家共同居住。但是,王袞在弘治十一年去世了。這樣,王家就面臨著“分家析產”的問題。當時祖母岑夫人在北京,她堅持要等到她回家再辦理喪事。有一部分原因,當就在于此。“壬戌正月”,“太夫人自京歸”,到“十月甲子”,葬王袞。在此期間,八月,王守仁歸鄉。
王守仁見到祖母岑氏。這時,她已經八十一歲了。親人相會,感受到了親情的溫馨。此時,王守仁的父親正在京中忙碌,操辦三叔喪事的擔子,自然有些具體事務也就落到了王守仁的肩上。[28]
歸浙江后,王守仁在紹興附近的山上,修筑了個“陽明洞”,居于其中。[29]
遠離了喧囂的京城和社會交往,王守仁在山間洞穴,身心都漸漸安靜下來,行導引之術。[30]
這期間,他與故鄉的老友王司輿、許璋有交流,和他們探討養生之道和儒學的精微。[31] 王守仁匯集養生的實感,還寫了一首《坐功》詩:“春噓明目夏呵心,秋呬冬吹肺腎寧。四季常呼脾化食,依此法行相火平。”[32]
在這些行動和詩文中,可以看到,一方面,王守仁確實繼續關注道教,這和他以往的思想有關,另一方面,也當注意到,對于道教,這時,王守仁顯現出從人生論、宇宙論角度朝實際養生方法論轉化的傾向。
這期間,王守仁對佛教也進行了探索和反思。他游歷了浙江四明山一帶和杭州周邊的寺院,如本覺寺、圣水寺、曹林寺、惠濟寺、覺苑寺等。[33]一日,王守仁到一間寺院中見到一僧在寺中靜坐。聽說他已經坐了三年了,感到有點奇特,就上前和他寒暄,問他:“這么靜坐,是否還想念家人呢?”
這也許正是王守仁在思考的問題:出世的話,固然六根清凈,但又如何處理和自己休戚相關的家人呢?
僧人倒也坦率,說自己還是想念家人的。
王守仁覺得他還是六根未斷,想:既然如此,何必強制自己靜坐?于是就說:“那你就回家好了,還靜坐什么呢?”
過了幾天,王守仁再去那間寺院,那個僧人已經不在了。[34]
可見在游歷中,王守仁非常熱衷于道教養生,也非常注意對佛教“出世”觀念的思考,經過實際生活的體驗,逐步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繁瑣的禮節,嚴格的等級,消磨著進入官場的年輕人的豪情和銳氣。在文壇和官場上,有的人積極投入,施展運作;有的人則隨波漂流,任俠求仙,追求彼岸世界的超逸解脫。
在當時遇到的各種思想潮流中,王守仁探索尋找著“道”的真諦。他思考著,也煩惱著。弘治十六年,王守仁給好友陳文鳴信中說:“仆碌碌度日,身心之功,愈覺荒耗,所謂未學而仕,徒自賊耳。進退無據,為之奈何?”[35]可見他當時的思想和感受。
這時期所作的《山中立秋日偶書》,也頗能反映王守仁的心態:“風吹禪聲亂,林臥驚新秋。山池靜澄碧,暑氣亦已收。青峰出白云,突兀成瓊樓。袒裼坐溪石,對之心悠悠。倏忽無定態,變化不可求。浩然發長嘯,忽起雙白鷗。”“倏忽無定態,變化不可求”這不僅是說天上的白云,也是此時王守仁自己的實況吧。
各種想法,各種不同的學說,各種可能的追求,什么才是自己真正向往的呢?王守仁在思考和探索。
在精神世界中,王守仁漸漸感到佛、道的缺陷,決心回到現實的世界中。[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