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蔣介石那個時代,政治風云變幻莫測,階級關系錯綜復雜,權力爭斗你死我活,適者生存,適者“為王”,不適者“出局”,不適者“死亡”。所謂適者,實為應變能力強者。蔣介石的政治生涯雖經幾起幾落,但自攫取中央政權后,就一直掌控著權柄,在最高權力的寶座上坐了22年之久,敗逃臺灣后,居然能起死回生,在那個小天地里又稱王20多年。他所以能在政壇創造這樣的奇跡,在很大程度上靠的是應變有術。
蔣介石應變所踐行的是詭道,以詐成必以詐敗,這是蔣介石成為集喜劇悲劇于一身的歷史人物的一個重要原因。
奇貨可居,待價而沽
奇貨可居,待價而沽,是指投機商人囤積稀有商品,等待時機獲取暴利。投機商人的經營之道被政客們引進到政治角逐場。蔣介石在自己初涉政界之時,就開始使用此法,以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事例:蔣介石是由陳其美引入革命隊伍,依靠陳步步攀高的。陳其美被人殺害后,蔣介石失去了靠山,也就失去了進入高層領導的機會。他想利用與孫中山的關系,尋找事業發達的新途徑。由于交往不深,孫中山雖然對蔣有比較好的印象,但對其能否擔起大任持懷疑態度,這樣也就不可能委以重任。
護法運動伊始,孫中山在廣州成立軍政府,就任海陸軍大元帥,并在積極準備北伐。蔣介石決心去廣州投奔孫中山。但又考慮到,如果這樣兩手空空地去面見孫中山,未必能得到位高權重的職位。如果自己開口要官的話,有違于孫中山“不求做大官,但求做大事”的訓導,意圖太明顯,被認為是為官而來,為孫中山所厭惡,那會把事情弄糟。如想當官,只能表現出自己有志革命,無意做官的姿態。但等待時機,還要通過自己的作為創造機會。
首先,向孫中山獻策,以作敲門磚。1917年9月,蔣介石寫了一份《對北軍作戰計劃》,10月又寫了一份《滇粵軍對于閩浙單獨作戰之計劃》,提出:“我軍主作戰地,當定于東南沿海一帶之地區,而于湘省暫取守勢。先以海軍為主力,向東南沿海一帶之閩浙兩省,掃除北軍之勢力,擊攘湘滬之敵軍。以吳淞之門戶,東南之勢力不難完全造成矣。若西南戰局能有轉機,則與之互相策應,出入于長江沿岸一帶,肅清長江上下游之敵軍,則第二期作戰北伐之基本定矣。”
這兩份“計劃”寄出后,蔣介石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孫中山閱讀了蔣介石的兩份軍事作戰計劃后,對蔣介石的軍事才能有所了解,認為其謀略有參考價值。于是,孫中山在11月正式委任蔣介石為大元帥府參軍。不過這是一個虛職,職位雖高但權不大,還要看別人臉色行事,不是一個能一展宏圖的平臺。在蔣介石看來,這種可有可無、有虛名無實權的職位,寧愿不做,也不能因此舉降低身份。因此,蔣介石以種種借口不應孫中山之召,這一手果然奏效。在追隨孫中山革命的人中,很多是以緊跟孫中山為做官之路徑的,蔣介石居然不看重“官”字,促使孫中山刮目相看。
孫中山身邊有為的軍事人才奇缺,求賢若渴,就再次邀請蔣介石。1918年3月,蔣介石來到廣州,孫中山立即委派他赴廣東汕頭前線,擔任援閩粵軍總司令部的作戰科科長。這是一個實職,所以蔣介石欣然接受。
其次,目標清高,以退求進。粵軍派中有派,明爭暗斗,紛爭不斷。蔣介石是一個客籍人來統率一支隊伍,既要遭到地方主義的排外傾向的排斥,又在派系斗爭中如同夾糖餅,夾在陳炯明、鄧鏗、許崇智這三大派派系之間,感到左右為難。
為表示不與粵軍的派系斗爭同流合污,他于1919年6離開粵軍,跑到福建廈門的鼓浪嶼游歷,做“隱士”。又是瀏覽風光,又是賦詩填詞,似乎既清高又悠閑自在。其實,他不是真正要成為一個淡出“江湖”的隱士,真正的隱士是不過問時事的,要不然陶淵明怎么會“不知有魏晉”呢?而他卻并一天也沒有閑著,貌似閑居,卻時刻關注著政局的變化。因此,“閑賦”的蔣介石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揣摩推算,同時繼續有所作為,以免弄巧成拙。他不斷地給孫中山上書,發表對時局的看法,獻計獻策。
1919年10月,蔣介石到上海面見孫中山,詳細陳述自己辭職的緣由,進而表示到歐美去留學的意向。此時的孫中山處于軍閥的壓力被迫離開廣州回到上海,身邊正需要一大批得力干部,因此,不同意蔣長期離開中國,留下在軍事方面輔助于他。
蔣介石赴歐美留學的計劃是否確有此打算,這種沒有記載的心理活動很難推斷,但從后果看,是投石問路,以試探自己在孫中山心目中的分量。這一招又奏效了,孫中山用命令的口語表示挽留之意,蔣介石心領神會,當即表示放棄留學計劃,留居上海,準備為革命領袖孫中山效力。這是口頭上的答應,蔣內心還在盤算著,鑒于粵軍的現狀,重返粵軍,不可能有大的作為,若輕易應孫中山邀請到粵軍中謀職,不但成就不了什么大的事業,反而難以引起孫中山對自己的重視,他決定再等待。
1920年,蔣介石又一次離開廣東。此時正是用人之際,孫中山在軍事戰略上有遠見,但對具體些的軍事謀劃卻不太熟悉,急切需要蔣介石這樣的軍事人才。于是發出數份電函,急招他到廣東就職,讓戴季陶到蔣介石家里去勸說。這時,蔣介石感覺到自己的身價看漲,沒有立即應召。戴季陶覺得他做得太過分了,責罵蔣介石,兩位好朋友大吵起來。
再次,以緩應急,見好即收。1920年3月,粵軍征打廣西,十分需要一個懂軍事的人才謀劃,孫中山親自急電蔣介石,要其到粵軍面事,但蔣介石接到電報后,卻領著自己的親屬游山玩水去了。
蔣介石之所以仍不愿出山,其緣由是內心對孫中山有所不滿,他覺得孫中山希望他做事,但又不給實權,如果只是個配角,當不了主角,即使勝仗打得再多,那也是別人的,不僅如此,還會產生負面影響,招人嫉妒,不可能帶來多大的政治上的利益。正是因為有這樣盤算,他沒有急于成行,也不把自己的心思挑明,而是用打太極拳的套路應對孫中山的“急招令”。以緩應急,等待孫中山給自己更大的好處。
蔣介石不愿意輕易應召,果然取得了良好的功效,在用人之際,孫中山覺得蔣介石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任勞任怨,不計較個人得失,對革命對領袖忠心耿耿。就在蔣介石的假意推辭之中,他的影響和身價直線上升,孫中山終于委以重任。蔣介石見好即收,借助孫中山的信任,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甚至超過自己期望得到的東西。
評析:蔣介石有在大上海闖蕩的閱歷,他把投機商人“奇貨可居,待價而沽”的經營之道,運用于政治領域,在這方面操作得比較得法。
待價而沽中的“待”是策略和時機,“價”是關鍵,是“標的”和“目標”。就“標的”而言,應是實標而不是“虛托”,也就是說,應該是“物有所值”,自己確實有與追求“目標”相匹配的資本;就“目標”而言,應是可望而又有可能得到,開價或者說期望值不能太高,更不能搞瞞天要價,就地還錢那一套。其要旨在于把握時機,講究方法,適度作為,以求抬高身價,實現增值,達到自己的期望值。否則,不得要領,弄巧成拙,會被貶值,甚至有可能一文不值。蔣介石在這方面頗有心得,時機得當,方法得體,張弛有度,收獲頗豐。
巧偽裝,靜觀其變
蔣介石擅長偽裝,他往往在局勢沒有明了的時候,將自己的真實意圖隱藏起來,以達到左右逢源,自己攫取更大的權力的目的。
事例:為了學習蘇聯的經驗,爭取更多援助,1923年8月,孫中山派蔣介石率領“孫逸仙博士代表團”訪蘇。蔣介石一行在蘇聯的參觀訪問,對于俄國共產黨、蘇維埃政府增加了了解,對一部分革命的情況和經驗有所認識,對軍隊組織和政治工作的重要性獲得了較深體會。汪精衛后來談及此事時說,代表團“經過一番切實考察,知道紅軍的組織、共產黨森嚴紀律,遂為日后回國后改組本黨創建黨軍之一大動機。”
蔣介石以實用主義的眼光對待蘇聯的建軍經驗和黨的組織領導,貶斥蘇聯的社會改革政策。他對蘇聯的外交政策、共產國際對各國黨的態度,以及未來兩黨兩國關系,國共合作,產生重重疑團,后來他在《蘇俄在中國》中說:“我考察蘇俄歸來后的結果,是使我冷靜下來,我深信和斷定本黨聯俄容共的政策,雖可有助于對抗西方殖民主義于一時,但在我們革命奮斗的過程中決不能達到國家獨立自由的目的。”代表團回國后,蔣介石將寫的一篇《游俄報告書》寄給孫中山其中包括對聯俄聯共的疑慮。《游俄報告書》到底如何說的,我們不得而知,但從蔣經國對《蘇俄在中國》的詮釋中略知其大意,他說:“回國的時候,(父親)便秘密向總理報告:第一,蘇俄的共產主義,實行起來,一定要為害人類;第二,今日的‘朋友’蘇俄,正是我們未來的最大的‘敵人’。”蔣介石還在給廖仲愷的信中說:“以弟觀察,俄黨殊無誠意可言……俄對中國之唯一方針,乃在造成中國共產黨為其正統,決不信吾黨可與之始終合作,以互策成功者也。”
他到了廣州,向孫中山匯報了蘇俄建軍經驗,也談了自己的一些疑慮。孫中山認為蔣介石“對于中俄將來的關系,未免顧慮過甚,要適合于當時革命現實環境”,勉勵他為中俄合作多做貢獻。盡管他未接受孫中山的忠告,懾于孫中山的威嚴,他把自己的觀點隱藏起來。
1924年,蔣介石受孫中山的委任,到廣州創辦黃埔軍校。此時的廣州在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精神的鼓舞下,革命熱情高漲。孫中山倡導的“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深入人心,因有共產黨的參加,日益衰落的國民黨開始有了新的生機與活力。大批青年響應號召,到廣州參加革命,黃埔軍校招生,報名十分踴躍,同當時的軍閥抓丁,逼人當兵形成鮮明對照。在共產黨的影響和推動下,廣東革命勢力發展迅速,共產黨的思想觀點對廣大青年有很大的吸引力。在這種革命氣氛下,如果公開自己的不同政見,極有可能革命勢力所被拋棄。
盡管蔣介石對共產黨人的理想,有著天然的反感,為了自己的前途,他只好把這種情感隱藏起來,盡量偽裝進步,以贏得黃埔學生的擁戴。載季陶等人也提醒他,要他先掌握實力,暫不表示不同政見,等羽毛豐滿后再說。在公開言論和著述中都有很多漂亮的革命詞藻,盛氣凌人的鋒芒也有所收斂,表現得頗為謙恭。他對蘇聯顧問很虛心,對共產黨表示團結和尊重,黃埔軍校的校訓‘親愛精誠’是他提出來的,內含著加強聯合戰線的意味。“他親筆題寫了這四個大字,呈請孫中山核準頒布,掛在軍校門上。在一些訓話中,大談俄國革命的經驗,號召學生學習俄國革命精神”,聲言“我們要黨成功,主義實現,一定要仿效俄國共產黨的辦法。”他對蘇聯顧問鮑羅廷和加倫也表示尊重和信任。加倫當時寫道:“蔣介石將軍與我國教官的關系尚屬融洽。”
在此期間,蔣介石曾多次表示要同共產黨人合作。“三民主義信徒與共產主義信徒非聯合一致不能完成國民革命。”“三民主義之成功,與共產主義之發展,實相為而不相悖者也”。“除了共產黨之外,其他團體肯定我們本黨真正合作革命事業的,就很少了。”“我們國民黨只有左派與右派之分,不能有共產黨與非共產黨之分,更不可能有國民黨與共產黨之分。”他要求國民黨員“不可反對共產黨”,“反對共產黨,就是背叛了總理定下來的方針和主張。”
共產黨提出的“打倒軍閥,打倒帝國主義”的口號,深得人心,蔣介石也高喊這一口號。他多次說,現在我們生在這個亂世,是一個最不幸的事。我們的國家,已經衰落不堪,我們的黨,也是積弱不振,所以我們今后要特別努力奮斗,來打倒軍閥,打倒帝國主義,以雪我們國家以前被人壓迫的恥辱。他還說:“中國的革命事業為什么如是延長?乃是因為軍閥身后有個牽線之帝國主義者做他的背景。帝國主義宰割中國必須假手于中國軍閥,方得肆意殘暴,而使中國人民默予敢毒。故帝國主義不倒,中國軍閥之亂絕無已時。我黨革命目標,與其專革軍閥的命,毋寧先革北京東交民巷太上政府帝國主義的命。”
盡管蔣介石在這個時期在一定程度上執行了孫中山的三大政策,但他的政治思想和政治態度在本質上是偏右的。他在國民黨內左、右派之間兩面討好,又兩面開弓,以達到個人的目的。周恩來后來在論述大革命時期的國共合作時指出:“蔣介石開始辦黃埔軍校時,表面上贊成革命,但他的思想實際上是反共反蘇的,并不是真心誠意地與共產黨合作。”他“隨時提防和限制共產黨”。
蔣介石的表現,迷惑了很多人,當時共產黨的總書記陳獨秀對蔣介石很是好感,他說:“現在蔣介石先生手創了有力的黨軍,用這包打軍閥絕不擾民的黨軍,不顧成敗得失地肅清了那些拉夫開賭、稅苛捐、各霸一方、歷年擾害廣東人民的滇、桂、粵各派小軍閥,以圖廣東軍政財政之統一,這不但為國民黨建立了驚人的勛勞,并且為已死的中山先生出了多年力不從心的怨氣。”1925年12月,陳獨秀發表文章,把已經是國民黨新右派的代表人物的蔣介石列為國民黨左派領袖,看成是僅次于黨首汪精衛的第二號領袖人物。
不僅陳獨秀被蔣介石的假象所迷惑,連蘇聯顧問也稱贊蔣介石“在政治上是個左派,并正往左發展。”即使在蔣介石制造“中山艦事件”向共產黨和蘇聯顧問發難,蘇聯軍事顧問仍認為蔣介石是一個左派。
評析:善于偽裝,是政治權術家的看家本領。蔣介石在涉政之初,基本少有偽裝,其傲慢加直率,常常導致自己受排斥。經過政壇的磨煉,得勢后他比較善于偽裝,尤其是,隨著權位的增大野心膨脹,更不輕易表明自己真實的內心世界。他內心不同意孫中山的“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卻在公開場合大唱革命高調,左右逢源,確實迷惑了不少人。
由于蔣介石偽裝巧妙,左右逢源,贏得左派和右派的支持。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在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上,他的得票僅僅比汪精衛少一票,當選為中央執行委員,在二屆執委第一次會議上,又被推選為常務委員。他已成了僅次于汪精衛的第二號人物。
借題發揮,一舉多得
借題發揮,是說假借某一個事情為題目,用來發表自己真正的想法。這本是文人們的戲法。運用到官場,那則是借用某事為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以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蔣介石精通此道,最為典型的就是利用“廖仲愷案”,借題發揮,以實現自己的政治企求。
事例:廖仲愷在辛亥革命時期,是孫中山的得力助手,在國共合作籌備期間,積極協助孫中山確定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促成了第一次國共合作。孫中山逝世后,他堅決維護三大政策,批判右派勢力的反共分裂活動,針對廣東省內軍閥部隊中存在的嚴重問題,堅決主張改組軍隊,統一財政。因此遭到帝國主義和右派分子的仇恨,于1925年8月在廣州慘遭殺害。
廖仲愷案發生,激起了廣大革命人士的義憤,特別是廣大工農群眾和黃埔軍校官兵,紛紛要求嚴懲兇犯。廖案發生當天,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國民政府委員會和軍委會立即舉行聯席會議。會議決定派汪精衛、許崇智、蔣介石為委員,組成特別委員會,授以政治、軍事、警察全權,處理廖案。蔣介石假借處理廖案,達到自己多個政治目的。
首先,借廖仲愷案之勢使自己擺脫政治困境。蔣介石在鞏固廣東革命根據地過程中,曾經指揮革命軍取得了兩次東征,平定了滇軍在廣州的叛亂,在國民黨內地位竄升到第四位。他不僅手握粵軍和黃埔軍的指揮權,而且高喊革命口號,也得到輿論相當多的支持,他以得勝者和獲得工農支持的姿態出現在廣州,居功自傲,為了攬權采取一些過激的舉措,引起國民黨內外一些人的反感,包括國民黨元老的憤慨。他們群起抨擊,說蔣介石是“新軍閥出現”、“寧波拿破侖崛起”、“廣州已成為警察國家”等等。使他一時間陷入窘境。蔣介石處理“廖仲愷案”,不僅使自己一下子解了圍,而且掌握了權力角逐的主動權。
其次,借“廖仲愷案”助汪倒胡。胡漢民是黨內的“元老派”,與汪精衛合稱革命隊伍中的“雙壁”。當時人們把孫、胡、汪三人關系稱之為“胡汪無先生(指孫中山)不醒,先生無胡汪不盛。”也有人把胡、汪加上廖仲愷譽為國民黨的“三杰”。孫中山逝世后,國民黨最高權力出現真空,由誰來繼承,成為國民黨內一大問題。最有資格的要數這三杰了。廖仲愷已身亡,汪、胡為了取得繼承人資格,進行了明爭暗斗。
汪精衛在爭取繼任領袖的過程中,很想利用蔣介石所掌握的軍事實力。在北京處理了孫中山的后事后回到廣州,便立即專程到東征前線看望蔣介石,信口開河地說,孫中山在病危之際,不斷呼喊“介石”,這使蔣大為感動,“嗚咽良久”。他們“傾談黨事,并謀個人行止”。汪精衛表示今后要按蔣的話作為進退的依據,使他“甚感其親愛”。他們一拍即合,相互利用。“廖仲愷案”調查進展,為蔣介石助汪倒胡提供了一個契機。
在審理“廖仲愷案”的過程中,發現胡毅生、林直勉等人與此案有牽連。胡毅生是胡漢民的堂弟,人們普遍認為暗殺與胡漢民有關系。特委會顧問鮑羅廷斷定,胡漢民至少是這一謀殺的“思想上的教唆者”,“不管怎么說,他預先是知道這個陰謀的。”
雖然沒有掌握實據,但汪精衛決心倒胡,蔣介石予以幫助。他安排官兵到胡漢民家借找胡毅生之名進行搜查,給胡漢民來個猝不及防。胡漢民知道形勢對他不利,感到“無地安身”,先被帶到蔣介石的住宅,隨后轉移到黃埔被看管起來。蔣介石對胡漢民說:“大家都認為您與此案有關。可是兄也該明白我們的苦衷,我們也拿不出您無牽連的依據,只好委屈您了。”胡漢民放出不久,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決定,暫派他到蘇聯“考察”。汪、蔣請蘇聯顧問鮑羅廷出面找胡個別談話,鮑羅廷說:“一般人以廖同志的案懷疑胡先生,這是沒有的事。不過因此,也不宜在廣東,如到蘇俄走走,可以考察考察。”于是,胡漢民于9月從黃埔港登上“蒙古”號遠洋輪船,“出使蘇聯”去了。
再次,利用“廖仲愷案”逼走許崇智。蔣介石早有完全控制粵軍,排斥與已不合的粵軍將領的意圖。廖仲愷案給他提供了一個極好的時機。就私交而言,蔣介石與許崇智不說是生死之交,倒可以說兩人有深交,蔣在粵軍中任職雖受到粵籍人排斥,但卻一直受到許的信任和偏袒,兩人曾結拜為弟兄。許是有恩于蔣的,蔣介石對此心知肚明。蔣介石并非是不講人情之人,但為了排除自己仕途中的障礙,實現自己的政治野心,他一直尋機搞掉許崇智。
借題發揮的切入點,是在審查“廖仲愷案”中發現許的部下和親信與案件有牽連。由于許的個別將領也參與了暗殺廖仲愷,使許崇智一開始就處在被動的地位。蔣介石不失時機地抓住這一點,以許崇智縱容部下,勾結右派刺廖以及把持財政、侵吞軍餉等罪名,大肆宣揚,爭取粵軍中李濟深將領的同情和支持,并對許的部將進行收買。同時以保衛許的安全為由,將許軟禁起來。許暗中派人命令駐守在東莞、石龍的兩個師前來廣州保駕。消息被蔣截獲,送到汪精衛手里。蔣介石幫汪倒胡,汪投李相報。以汪精衛為主席的軍委會決定,命令廣州衛戍司令蔣介石“全權處置粵軍”。蔣部署第一師和黃埔學生等,嚴密監視駐廣州城的粵軍,并赴東莞、虎門和石龍包圍許部,同時派人送自己的親筆信給許崇智,歷數他的“罪狀”,勸他放棄職務,暫離廣東。許給汪精衛打電話,汪復函:“為先生計為大局計,亦莫善于暫行赴滬。”許沒有別的辦法,只好請辭本兼各職,當時乘船離開廣州,從此一蹶不振。
評析:借題發揮是文人墨官們常用的伎倆,蔣介石如同一些資深政客一樣,把其移植到官場,在處理廖仲愷被暗殺案的過程中,借題發揮達到極致。
他通過廖仲愷案,借題作自己的政治文章,獲得了很大的政治利益。在倒胡問題上,與其說是給汪精衛一個順風人情,倒不如說是為自己擠走了一個重量級的政敵;逼走許崇智不僅搞掉了一個競爭對手,也使自己接管了粵軍,加重了軍權的分量。1926年初,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在廣州召開。蔣介石以“東征英雄”的姿態,從東江回廣州,在慶祝元旦和國民黨二大召開的20萬人群眾大會上,他“穿著引人注目的斗篷大衣,在主席臺上接受歡呼;軍事領袖姿態表現得淋漓盡致,使汪精衛等為之失色。”蔣介石躍居到第二位,與汪精衛成為廣州國民政府一武一文的兩大巨頭。蔣在廖案上借題發揮幾乎達到天衣無縫的程度。難怪李宗仁回憶當時的情形說:“國民黨改組之初,蔣(介石)先生尚非中央委員,但是在總理北上后兩年之內,一躍而為黨內最有權力的領袖,其權力增長的過程,實得于權詐的多,得于資望功勛的少。”
不過詐成必以詐損,蔣介石借題發揮,暫時在政治上獲得了很多,然而,卻嚴重地損害了自己的政治形象,失信于政界,這種負面影響在當時雖然不太明顯,但其副作用是潛在的、長效的,漸進似的量的積累發展到一定程度,可以引發政治地震,蔣介石后來幾次被政敵聯合倒閣,與此不無關系。
挑起遷都之爭
當政治形勢出現不利于自己的局面時,主動挑起爭端,借機發難,使局勢發生逆轉,是權謀家常用的應變舉措。蔣介石也曾使用這種伎倆,1927年的“遷都之爭”就是其中一例。
事例:1926年國民革命軍高舉義旗,進行北伐,所向披靡,很快取得兩湖戰場和江西戰場的勝利。為了更好地領導全國革命,1926年11月,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決定,國民政府和國民黨中央黨部遷到武漢的決定。12年,國民黨中央通電宣布中央黨部及國民政府北遷武漢,計劃半月內可到武漢辦公。國民革命總司令部仍留在廣州,由李濟深主持。12月中旬,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及國民政府委員孫科等在武昌舉行緊急會議,決定在中央執行委員會政治會議未遷到武昌以前,由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和國民政府委員會組織臨時聯席會議,執行最高職權,處理決定各項重要問題,并發布命令:“確定國都,以武昌、漢口、漢陽三城為一大區域作為‘京兆區’,定名武漢”。隨后,正式通知各國政府,表明國民政府遷都武昌以后,所有外交事宜即政府負責。
1927年1月1日,國民政府明令定都武漢。然而,在此重大的轉折關頭,蔣介石以設在南昌的北伐軍總司令部為大本營,挑起遷都之爭,同國民黨中央和國民政府相對立。
本來蔣介石是同意遷都武漢的,而且態度相當地積極。早在未正式作出遷都決定之前,他在9月,從武漢致電譚延闿、張靜江稱:“武昌克后,中(蔣自稱)即須入贛督戰。武漢為政治中心,務請政府常務委員先來主持一切,就會大局。否則遷延日久,政治恐受影響,請勿失機,最好譚主席先來。”這表明蔣早就有遷都武漢的意向。同月,他在由武漢赴江西途經岳陽時,又致電廣州說:“中離鄂以后,武漢政治恐不易辦,非由政府委員及中央委員來數人,其權恐不能操之于中央。必中央來人另組政治委員會以代臨時政治會議為妥。”
對于蔣介石的這個提議,中央曾議決過。這是由張靜江、譚延闿在廣州主持進行的。蔣介石離開廣州出師北伐時,由張靜江代理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會主席,譚延闿代理中央政治會議主席。前者是蔣的鐵哥們,后者的政治傾向往蔣介石這一方傾斜,且沒有多大政治主見,對蔣介石是言聽計從,他們都唯蔣之馬首是瞻。在接到蔣的遷都電后,即于10月在廣州召開國民黨中央及各省市、海外黨部執行委員聯席會議上提出遷都案,但是會議經過討論,沒有按照蔣介石的意愿辦。
會議決定:“國民政府地點,應視其主要工作所在地而決定之。現在國民政府之主要工作,在鞏固各省革命勢力之基礎,而此種主要工作,以首先由廣東實施最為適宜,故國民政府仍暫設于廣州。”會議還作出請汪精衛銷假復職的決議。蔣介石得悉后,于當月再次電請遷都,他說:“武昌既克,局勢大變,本黨應速謀發展,中意中央黨部與政府機關仍留廣州,而執行委員會移至武昌為便。否則政府留粵,而中央黨部移鄂亦可使黨務發展也。”他的這個提議也未被采納。在取得江西戰場軍事勝利后,他更以強硬的態度,聲稱:“中央如不速遷武昌,非但政治黨務不能發展,即新得革命根據地亦必難鞏固。”接著,他派遣鄧演達等人由武昌乘飛機到廣州,“催促及中央黨部遷移武漢。”
既然蔣介石曾主張遷都,為什么當正式決定遷都武昌后,他卻要反對這項決定呢?
最根本的原因是,蔣介石隨著北伐的勝利和軍事勢力的膨脹,加快了反共步伐,政治態度急速右轉,而當時的時局出現了一些對他政治前景不利的情況,促使他一改初衷,由遷都武昌的堅決擁護者急轉成遷都武昌的堅決反對者。
第一、唐生智勢力的崛起,使蔣介石感覺到一種潛在的威脅。唐生智本是湖南軍閥趙恒部第四師師長,在北伐前夕歸順國民革命軍,編為第八軍。由于唐生智攻下長沙后,收編了大量北洋軍隊,第八軍兵力迅速“擴充到6師之眾,實際有28個團,照軍編制,可稱10師,軍械充足,精神統一,戰斗力極強”。唐治軍和處理政事果斷,要求嚴格,得到共產黨人和國民黨左派的支持,而且他與第四軍、七、八軍的不少將領,均曾畢業于保定軍校,被稱為“保定系”。蔣介石雖然也在保定軍校學習過,但時間短暫,沒有形成人際圈子,唐生智的崛起使他感到擔憂,在北伐途中他的心情就起了劇烈變化。他得知唐生智為首的“保定幫”已經勾結起來,便緊張起來。北伐軍占領武漢三鎮后,武昌當時處在唐生智第八軍等部控制之下。如果遷都武漢,蔣介石不可能控制國民黨中央和國民政府。只有遷至南昌屬于他所絕對控制的地方,他才有可能用槍指揮黨,指揮政府,控制大權。
第二、武漢高漲的革命氛圍,尤其是工農運動的高漲,不利于蔣介石進行反革命的準備。武漢被北伐軍占領后,尤其是國民革命指揮中樞實際在武漢發揮作用后,武漢成為中國革命中心,武漢地區工農運動蓬勃發展,湖北省成立農民協會的縣達34個,會員數增至28萬多人。尤其是武漢工人階級依靠自己的力量,一舉收回了漢口英租界,震動了全中國和全世界。武漢政府還通過一系列有利于人民的決議案,并積極加以實施,為世人所矚目。當時在天津出版的《國聞周報》贊揚說:“贛戰既定,黨政府遷鄂之議立決。年前中央委員紛紛北上,實行在武漢組織政府,謀政治上的建設,以鞏固其地位。軍政與外交統籌兼顧。”這種果敢之精神,“令中外人士為之欽敬”。
蔣介石看到武漢臨時聯席會議成立后,表現出堅決地反帝反封建的傾向,看到高漲的工農運動,同他的愿望背道而馳,根本不可能受他控制,這對他很不利。李宗仁說:“就形勢而言,中央北遷,應以武漢最為適宜。南昌,斷沒有成為臨時首都的資格。蔣總司令所以堅持南昌的原因,自然是私心自用。”共產黨人吳玉章評論后說:“當初,蔣介石因害怕廣州的工農革命力量,曾提議把政府遷往武漢,遭到我們大家的反對;等到武漢工人運動和兩湖農民運動起來了,我們都主張把政府遷往武漢,并根據大多數意見作出了正式決定的時候,他忽然又提出異議,不肯服從。”這些分析切中要害。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蔣介石的態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由主張遷都武漢到反對遷都武漢。
蔣介石在1926年12月間,把張靜江、譚延闿從廣州接到南昌,還截留了部分取道江西去武漢的黨中央執監委員和國民政府委員。1927年1月初,蔣介石擅自在南昌召開了中央政治會議第六次臨時會議,非法決定中央黨部和國民政府遷駐南昌。會后用國民黨中央的名義發表通電說,從現在政治軍事便利起見,中央黨部及國民政府應暫駐南昌,待三月一日中央執行委員全體會議公決中央黨部及國民政府駐地后,再行遷移。隨后,他兩次操縱南昌政治會議作出決定,要求武漢成立政治分會,解散臨時聯席會議。遭拒絕后,又提出在南昌召開國民黨中央全會,以便誘惑國民黨中央委員到南昌來。
蔣介石還親自到武漢游說,遭到抵制。據他當時的隨從人員張治中說:“蔣在漢口公宴大家,李立三在席上有一篇措辭極其委婉而含義很鋒利的講話……而總政治部主任鄧演達的態度言論也是日趨激烈,比中共有過之而無不及,給蔣的刺激很大。”鮑羅廷說:“蔣介石同志,我們三年以來,共事在患難之中,所做的事情應該曉得:如果有壓迫農工,反對中共這種事情,我們無論如何要想法打倒的。”
遷都武漢已是大勢所趨,蔣介石無法更改,不得不在2月初同意將中央黨部和國民政府遷到武漢。在武漢的國民黨中央執監委員和國民政府委員舉行擴大會議,決定中央黨部、國民政府即日開始在武漢正式辦公,結束臨時聯席會議,并重申準備在武漢召開國民黨二屆三中全會的決定。
1927年3月,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二屆三中全會在漢口召開。會議通過了《統一黨的領導機關案》、《軍事委員會組織大綱》、《統一革命實力案》、《國民革命軍總司令條例》、《撤銷中央軍人部案》等。這實際上就意味著取消了蔣介石國民黨中常會主席、軍人部長等職務,縮小了蔣介石個人的黨政軍權力,但仍保留了蔣介石總司令的職務。這些議案主要是針對蔣介石而作的,目的是削弱和限制他的權力。《國民革命軍總司令條例案》中的規定使蔣的權力大大地縮小。而且,中執委會針對蔣介石的獨裁傾向明確地指出:“自北伐軍興,軍事政治黨務集中一人,愈使政治之設施,不能受到黨的領導,而只受軍事機關之支配。此種制度,弊害甚多。”因此,條例決定將一切政治、軍事、外交財政等大權均集中于黨。
評析:蔣介石在革命發展的關鍵時期,不顧大局,挑起遷都之爭,破壞了革命內部的團結,給革命高潮蒙上了陰影,當時遭到全黨的反對,乃至于聲討是必然的。
從另一方面考察,蔣介石挑起遷都之爭,借機發難有其必然性,是其政治野心惡性膨脹的必然結果。他由遷都武漢的積極要求者到遷都武漢的反對者,這種大轉彎,如果用常人的眼光觀察似乎不可思議;然而,如果把握他政治野心膨脹的脈絡,分析革命形勢的發展尤其是武漢的政治態勢,這種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并不奇怪。要求遷都武漢也罷,反對遷都武漢也罷,都是圍繞著蔣介石掌權控權而轉的,當遷都武漢有利于蔣介石攫取更大權位,他就支持,當他感到不利于甚至威脅到自己的權位,他就要反對,萬變不離其宗。
蔣介石挑起遷都之爭,并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反而把自己身上的左派光環沖掉了,暴露出右派真面目。蔣介石基本沒有給自己留下什么退路,最后,不得不公開攤牌,走上了公開叛變革命,反共、分裂的道路。由此說來,蔣介石挑起爭端,借機發難這一招是一大敗筆。
尋求靠山,改弦更張
蔣介石在北伐關鍵時期,挑起爭端,失去了民眾尤其是工農大眾的支持,受到空前孤立。宋靄齡在與蔣介石的一次談話中一針見血地指出他當時的困境,她說:你是一顆明日之星,你要讓你這顆明星殞落得與升起時一樣快嗎?你如單槍匹馬,為國民黨的目標奮斗,我可以說,你縱然有此精神,但卻無足夠的性格促以推動你的工作。“解放并重建中國、制定國家憲法的重大責任,需要很大很多影響力、金錢與威望。照目前情形,這些你一樣也沒有。”蔣介石想要成就大業,迫切需要尋求新的支持力,尋求靠山。
事例:隨著北伐的勝利進軍,把反帝反封建的大革命引向新高潮,引起社會關系尤其是階級關系的急劇變化。首先是帝國主義對待革命陣營的態度和策略的變化。革命浪潮的高漲,嚴重威脅著帝國主義在華利益。帝國主義本來是想利用北洋軍閥阻止中國革命的發展。可是誰知這個奴才勢力太不經打,北洋軍閥瀕臨破產,他們力圖尋找新的代理人,以便維護其在華利益。他們也感到僅僅憑武力威脅,已不可能阻撓中國革命的發展,必須改變策略。
于是,帝國主義開始變換干涉中國革命的手法,從分化革命陣營入手,引誘革命陣營中的所謂“穩健派”走上鎮壓群眾運動,背叛革命的道路。英國政府“于通盤局勢慎加熟計后”,建議列強發表聲明,“情愿將修改條約問題及其他懸而未決之問題,俟華人自己立有政府時,即行與之交涉。”美國政府發表宣言,“希望中國人民及其領袖承認美國在華人民享有生命財產”等權利,表示必要時愿與中國政府談判,否則要訴諸武力。日本外相也在議會宣布“對于中國之內亂嚴守絕對不干涉主義”,“期望增加兩國共存共榮之關系及經濟上之提攜”;同時也不放棄武力干涉的可能。他們為了能實施新的策略,需要尋找新的代理人,而擁有相當實力且已顯現出反革命意向的蔣介石,就是他們所需要物色的對象。
中國的大地主大資產階級是堅決反對反帝反封建的大革命的,而民族資產階級本來是支持革命的,但由于這個階級具有妥協性、軟弱性又與封建買辦勢力有著天然的聯系,同時也由于在革命高潮中的一些過激行動,他們也因懼怕工農運動而動搖起來。這些政治關系、階級關系的變化,為蔣介石尋求新的靠山提供了可能。
蔣介石在與武漢政府對抗的同時,為了最后攤牌,實行反共反革命,尋找依靠力量采取了一系列應對措施。
首先,組織自己的班底,形成核心依靠力量。在挑起遷都之爭的同時,把自己的心腹人物集結起來包括在南方政府中任要職的張靜江、陳果夫、戴季陶等邀集到南昌,在南昌形成一個右派核心。蔣介石還急切地延攬在北方任職或隱居的密友和盟兄弟來南昌與自己共事。把他的留日同學張群從河南請到南昌,任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總參議。致函在天津的黃郛,邀他火速南下共謀大計。他對黃郛如此器重,不僅因為他倆曾于1911年冬在上海與陳其美結為把兄弟,還因為黃郛任過華盛頓會議中國代表團顧問,在北洋政府在歷任外交總長,又在1924年協助馮玉祥發動北京政變,任過攝政內閣總理。黃郛與美英和日本的外交人員有較密切的關系,同時,他與上海金融界都有較為深厚的關系。
黃郛到達南昌后,蔣介石和張靜江等人與黃郛一起密謀策劃,確定了一個背離三大政策,發動反革命政變的行動綱領。要點包括,必須離俄清黨,放棄“聯俄容共政策”;在外交上首先謀求同日本、英國的“諒解”,特別是“不應放棄日本這條路”;力爭早日克復京滬,聯絡紳商,謀求東南底定;采取步驟聯絡北方馮玉祥、閰錫山,形成“中心力量”,“以減少內爭而早致統一。”
其次,通過種種途徑與帝國主義相勾結。首先以與日本打通關系為突破口。蔣介石多次接見日本駐九江領事等,明確表示他不會廢除不平等條約,而要盡可能地尊重現在條約。蔣還表白:“我們沒有受蘇俄利用和指導”,“蘇俄(制度)不可能在中國再現”。“我們沒有考慮過用武力收回上海租界”。甚至對他們作出不損害日本在華的特權的承諾,他說,我理解“滿洲”同日本在政治、經濟上的重大關系,日本人在日俄戰爭中流過的血,“有感情上的問題”,我認為對“滿洲問題”必須“特殊考慮”。蔣介石還派戴季陶以國民黨中央“特派員”的身份出訪日本,與日本外務次官、亞洲司長會談,向日本政府進一步闡明蔣的立場,“結果甚為美滿”,從而促使日本當局確定了以“慫蔣反共”為主的方針,對中國革命進行破壞。在英美關系方面,蔣介石派宋子文、王正廷等與英美有關人士接觸,打通關節,美國還派代表到南昌同蔣介石會談。
在國民革命軍進占南京時,英美帝國主義進行了公開的武裝挑釁,使我軍民數百人傷亡,財產受到重大損失,釀成了“南京慘案”。隨后,英美、日等國繼續向中國增兵,形勢緊張。蔣介石不積極組織還擊,不抗議帝國主義的暴行,反而向它們道歉,并嫁禍于人。蔣指使人與日本駐南京領事接觸,說這次事件“非黨軍領導之意,而是軍隊內部不良分子和南京共產黨支部成員共同策劃制造的”,聲稱已解散共產黨支部,表示愿與英美等國談判善后問題。接著,蔣派人到上海前往上海訪英、美、日、法、意駐滬總領事館,就“南京事件”表示“遺憾”。蔣介石到上海后,親自接見日本駐滬總領事館。他還公開宣布:“國民革命軍是列強各國的好朋友,決不用武力來改變租界的現狀”,“保證與租界當局及外國捕房取得密切合作,以建立上海的法律和秩序”。這表明蔣介石為了得到列強的支持,已改變國民革命反帝的綱領,力求適應帝國主義的要求。
在“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前夕,蔣介石在結束反共秘密會議的當晚,就派黃郛向日本總領事矢田通報政變計劃的細節,告知蔣介石將以在滬的國民黨中央執監委“取代武漢派,南京中央黨部,排除共產黨”。具體措施“首先要做的是解除工人武裝”。在矢田的轉達和周旋下,英、美、法、日、意5國的態度漸趨向一致。他們決定向武漢政府提交抗議“南京暴行”的照會,并派軍艦陸續向漢口集結,只向蔣介石送交一個副本,同時又向蔣表示駐滬的外國武力愿意與他協同行動。
第三,爭取江浙財團的支持。這一舉措,一舉兩得,江浙集團是民國時期以上海為中心的江蘇、浙江兩省的大銀行、大企業資本集團的統稱,是舊中國最大的財團,掌握著中國主要經濟命脈。銀行資本掌握著金融實力,是這個集團的代表,它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迅速發展起來的。至20年代末,形成了若干財力雄厚的大銀行,其主要特點是以上海為主要活動基地的若干大企業資本集團和大銀行在一定程度上的結合。有的工業資本家參與銀行的投資,而銀行也增加對工業的放款,并對工商企業起一定的控制和監督作用。與江浙集團聯手,就等于有了財神爺的支持。
另一方面,也就是更重要的,江浙集團與英美有關歷史與現實的密切聯系,這種關系通過經濟利益緊密聯在一起。因此,與江浙財團聯手,更易于成事。宋子文家族本是江浙財團主要成員,而蔣介石早年在上海交易所與江浙財團的頭面人物虞洽卿有過密切交往,有著一種特殊關系。
就江浙財團的構成而言,江浙財團的主體是民族資產階級的上層。它的投資人和主持人,有的是出身于買辦或者繼續兼任買辦職務,有的是北洋時期的軍閥官僚,而多數則是民族資產階級的上層人物。它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條件下的產物,既帶有官僚買辦資本主義的一些特性,也具有民族資本的某些特性。其中某些代表人物,曾在一定程度上支持反對帝國主義和官僚軍閥政府的斗爭。第一次國共合作建立后,也有人對廣東革命政府有過某些聯系和支持。但隨著革命形勢的發展,工人運動的空前高漲,使他們感到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脅,表現出動搖性和妥協性,而對蔣介石表示賞識和支持,這也使得蔣介石有機可乘。
1927年1月,蔣介石在武漢寧波會館與江浙資本家以及工商界頭面人物會面,明確表示他反對武漢國民政府的財政經濟政策和工人運動,同時還含蓄地透露,自己正在策劃的陰謀。虞洽卿、錢永銘等江浙集團頭面人物,親自到南昌同蔣介石秘密晤談,共同策劃反共清黨,鎮壓工人運動諸問題。這些人回上海后,在上海總商會之外,組織了一個上海商業聯合會,旨在配合蔣介石的行動,為其籌措軍事經費。正如該會自己聲稱,是為“對外應時勢之需要,對內謀自身之保障”而成立的。這個商會拉攏了不少資本家入會,包括了江浙財團的主要人物。
評析:蔣介石尋求靠山,改弦更張并非即席之作。宋藹齡對他的游說與其說是開導,倒不如說是把蔣介石的內心世界點明,實為一拍即合。蔣介石要實現自己的政治野心,必須借助外部力量,尋求靠山,改弦更張只是遲早的事情。隨著自己勢力的擴大,權力擴張,蔣介石自恃羽毛已豐,決意背叛革命,而尋求靠山則是反革命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具本行動過程中,蔣介石精心策劃、有組織地實施的:首先,組織自己的班底,形成核心依靠力量,通過這個班子四處活動,打通關節;其次,明確重點,以點帶面。在尋求帝國主義列強的支持方面,以與日本打通關系為突破口,這一方面是因為日本在中國尋求政治代理人上表現更為迫切;另一方面,蔣介石等人大都曾經留學日本,在日本政界有些熟人,聯系起來比較便捷。再次,主動出擊,以內促外。在尋求國內力量的支持方面,蔣介石重點放在爭取江浙集團的支持上,他派人主動與江浙集團聯系,為了得到他們的信任,甚至向他們透露政治底牌。而江浙集團與英美帝國主義在經濟利益上有著密切聯系,與江浙集團結成聯盟,勢必促進同英美關系的發展。
由于有了江浙財團的支持,有了帝國主義尤其是英美帝國主義的撐腰,蔣介石有恃無恐地進行反革命叛變活動。就其個人和其所代表的階級而言,蔣介石改弦更張,尋求新的靠山之舉獲得了巨大成功,被他所依靠的人們稱為“大英雄”。然而對于國家和民族,對于全國人民而言,一個光明的前途因他的叛變而被葬送,蔣介石有負于國家,有負于民族,有負于全國人民,不是什么“英雄”,而是罪人。
以退為進,爭取主動
以退為進,轉移矛盾和視線,等待機會重新掌權,是我國歷史上的官場慣用的伎倆。但論起用此道之頻繁,用得游刃有余,非蔣介石莫屬了,真可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事例:蔣介石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遭到武漢國民政府和國民黨中央的討伐。國民黨于4月18日下令開除蔣介石的黨籍,免去其所兼各職。而蔣介石在南京作出決定,否定武漢國民政府的合法地位,另組建南京國民政府。南京國民政府的非法建立,舉國反對。
此時已回國在上海同意對共產黨采取“暫時應急之法”的汪精衛,悄悄回到武漢,以左派領袖的姿態出現,努力適應那里的革命氣氛和高昂的反蔣呼聲,他題詞道:“中國國民革命到了一個嚴重的時期了,革命的往左邊來,不革命的快起開去。”汪精衛大唱革命高調,舉起“聯共反蔣”的旗幟,與南京政府相抗衡,以達到自己重新掌權的目的。隨著革命形勢的急轉直下,以汪精衛為首的國民黨某些上層分子對三大政策日漸懷疑,動搖而趨向反對,武漢政府逐漸向右轉化。在寧漢對立的情勢下,汪精衛企圖拉攏貌似中立的馮玉祥反蔣、“分共”。他親自前往鄭州與馮玉祥會晤,不惜對馮作出許多讓步,終于對“分共”問題“取得了一致看法”;但馮玉祥不同意討蔣,而是規勸漢方“息爭”,主張寧漢聯合繼續北伐。蔣介石也極力拉攏馮玉祥,給他提供巨額軍事援助,馮玉祥大為感動,表示今后“當唯蔣總司令馬首是瞻”。在馮玉祥的斡旋下,寧漢合流了。汪精衛為首的國民政府,在武漢舉行秘密會議,悍然決定“分共”,七月十五日舉行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擴大會議,正式宣布與共產黨決裂。
汪精衛公開宣布與共產黨分裂后,國民黨陣營形成三個主要派系,以蔣介石、胡漢民、李宗仁為代表的寧派;以汪精衛、唐生智為代表的漢派;以張繼、許崇智為代表的滬派(即在上海的西山會議派)。
蔣汪在反共的基礎上實行了形式上的聯合,但又各人自封為正統,展開爭奪權力的角逐。盡管蔣介石極力拉攏汪精衛,想寧漢“息爭”,但是,汪精衛對蔣介石利用“中山艦事件”排斥他的所作所為心有余悸,更不能容忍蔣無視武漢而在南京另立中央的行徑。為了確保自己的“正統”地位,提出了蔣介石必須下野作為各方和解的強硬條件。并發兵東進討伐蔣介石;同時拉攏寧方中的桂系,與他們“通力合作,共除兇孽”。
桂系協助蔣介石發動了“四·一二”政變,建立起南京政府,自侍立有“大功”,但卻處處受蔣掣肘,未能滿足奪取大權的欲望。雙方貌合神離,互存戒心。在寧漢軍事對峙,戰爭一觸即發的情形下,對于蔣介石來說控制軍隊最為重要。當時,他在控制黃埔嫡系部隊的同時,乘北伐之機收編了大量的北洋軍閥舊部,這些部隊沒有多大的戰斗力;而一些嫡系將領雖裝備優良,但在勝利的情勢下,驕橫放蕩,軍隊紀律敗壞,戰斗力也不強。郵于戰事失利,尤其是蔣介石所指揮的部隊,協同白崇禧部與孫傳芳等部北洋軍作戰時,全線潰退,引起輿論大嘩。
在蔣介石四面楚歌的時候,李宗仁和白崇禧決定趁機向他攤牌。白崇禧擁兵自重,拒不執行蔣介石的命令。蔣介石調兵兵不動,遺將將不聽。他心里明白其中緣由,試圖以辭職要挾南京政府,無可奈何地表示:“武漢方面一定要我下野,否則勢難甘休,那我下野就是了”。此言一出,其謀士吳雅暉等人慌了手腳,立即召集黨政軍要員開會。會上,吳雅暉等文官竭力主張蔣介石留存任上主持大局,而白崇禧、何應欽等軍事將領卻一言不發。李宗仁也透露出“請總司令自決出處”,蔣介石感到內外交困,難以應付。他在日記中寫道:“時局紛擾,內部復雜,南北皆同,衹有靜鎮守,持之以定,則待機而動”。這不僅記載了他當時的處境,而且還表達了他以退待機的應對之策。
8月13日,蔣介石在上海發表辭職宣言,說:“中正自蒸沐總理之教訓,即以二義自矢:一、認黨高于一切。在黨的利益之下,黨員個人絕無逞主觀、用感情、計厲害之余地。二、認捍衛黨基為黨員最大之大職。茍有逞智弄巧,陽奉陰違,篡奪吾黨基礎,剽易吾黨主義,使吾黨名存而實亡者,必竭盡全力以鏟除之。由第一義言:進退生死,一以黨之利益為依舊……故昔日以黨之命令不能不進者,今若從中正一退,可解糾紛,中正因無時無刻成忘歸隱者也。由第二義言:茍不侵蝕中國,篡竊本黨如共產黨之所為,任何黨員,決不能以識解小有異同,而稍怠其衛黨之天職。”在自我標榜了一番之后,蔣又“掬誠”宣告三項愿望:一、要求寧漢雙方“悉摒外間挑撥之辭,盡捐意氣猜防之念,武漢同志也期聯袂遷移東來,共同集合于南京,以謀黨國大政之進行”。二、“要求分駐湘、鄂、贛武裝同志,拼力北進,會同津、浦線作戰之軍隊,一致完全革命。三、要求鄂、贛、湘諸省徹底清黨。”
8月14日,蔣介石率其心腹和衛隊回到他的老家溪口,在這里,看望家人,接見外國記者。蔣介石瀏覽故鄉山水,在下榻的雪竇寺,常與寺中的老僧談經文說風水,還報生辰八字,求簽問卜。和尚恭維他:“從此逢兇化吉了!”很是對他的心思。蔣介石此時看似輕閑,實際另有打算。他之所以主動要求“下臺”,是要以退為進,爭取主動。在當時的形勢下,他明白,如果不及時辭職下野,他將成為眾矢之的,寧、漢兩方無論是分還是合,因為有汪精衛在,他蔣某都只能當半個國民黨領袖,很難大權獨攬。他一旦下野,就避開了各派的攻擊,超脫紛爭,待時機成熟后,他再出山收拾殘局,以坐收寧、漢相爭之漁利。
因此,蔣“下野”后,仍緊緊掌握著權柄的另一端,并沒有放棄對時局的控制。他回到了溪口,以電臺與自己的親信聯絡,照樣指揮著他手下的文官武將,在政治、軍事、財政上控制著南京政府。
在政治上,蔣介石在國民黨黨內有一群堅定的支持者,如張靜江、吳雅暉等人,這些人沒有權,但資格老,在黨內誰都不敢輕視。而汪精衛就沒有這樣好的運氣,他自反共后,去掉了原來的國民黨左派的偽裝,成了被通緝的對象,自己又得不到廣東地方勢力的支持,手下的人又大多是些無名之輩,看上去氣勢洶洶,實際上是外強中干。果然,蔣介石下臺后,國民黨內失去了蔣這個大靶子,把攻擊的矛盾指向汪精衛,幾天之后,汪就以“反共不力”宣布“下野”。
在軍事上,蔣介石的嫡系部隊仍然效忠于蔣介石,尤其是第一軍中的各級軍官,都是蔣從黃埔系挑選出的,他們只聽從校長,鐵心保蔣。雖然何應欽心懷二心,趁蔣之危拆臺,但他生性懦弱,根本無法獨自控制局面。因此,蔣介石雖然下野,但嫡系部隊仍在他的掌握之中。
在經濟上,蔣介石在下野前已做了手腳。江浙財團及上海的買辦階級是堅決“挺蔣”的。蔣介石下臺,江浙財團和上海的買辦勢力立即停止供給軍餉,切斷了南京政府的經濟命脈。
李宗仁、黃紹竑、白崇禧等桂系首領原以為蔣介石一“下野”,南京政府的權力就在他們的掌握中了,沒想到適得其反。江浙財團根本不買桂系的賬,桂系得不到江浙財團的支持,經濟上逐漸陷入窘境。軍事上,桂系主力第七軍傷亡很大,而蔣介石的第一軍,他們根本指揮不動,面對唐生智東進和北洋軍閥抵抗的重重軍事壓力,加上經濟上的尷尬處境,李宗仁才真正感受到“總司令”雖威風八面,但并不好當。在李宗仁一籌莫展之際,蔣介石卻跑到日本,儼然以中國“唯一領導人”身份,與日本政治要員談判。又拜訪在日本溫泉療養的宋美齡的母親,終于得到應允,他能夠與其女宋美齡結婚。蔣介石在國事家事上都有豐富的收獲。
12月,桂系在萬般無賴的情況下,只好召開國民黨二屆四中全會。在會上,蔣介石聯合汪精衛,共同復職,到南京主持大政,國民黨暫時得到統一。蔣介石以退為進,重新掌握大權。
評析:在蔣介石的政治生涯中有過多次的“以退為進”的表演。與他初涉政壇主動的退相比,這一次的退是被動的退,是不得不采取的策略。盡管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卻實施得很有章法,在政治、軍事、經濟上,事先都有安排,表面上看,他暫時失去了最高權位,但實際上,他仍然控制著權力。
就這場政治斗爭而言,蔣介石以退為進是一高招,不僅規避了政治風險,而且以守為攻,使政敵不得不臣服。蔣介石的退并不是無為而治,他在靜中有動,退中求進,意在一個“求”字,通過自己設局,給對手設下陷阱;通過自己的關系網絡,尤其是通過近臣心腹,掌握權柄的另一端,為出山埋下伏筆;出訪日本,一舉兩得,得到取勝的重要籌碼。蔣介石在權力游戲圈內,比同類要高一籌。
危殆關頭,“走”為上計
常言道,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從軍事上詮釋這一哲理,是說在兩軍交戰,敗局難以挽回時,有三種選擇,走是最好的選擇。因為,降是全敗,和是半敗,走則未敗,沒有失敗,就可能帶來轉敗為勝的轉機。在官場角逐時,形勢難以挽回時,權謀家也常常把“走”作為上策,急流勇退,通過退卻促使時局的變化,創造新的轉機。
蔣介石多次用過此計謀,前面已論及他在1927年的下野,以退為進,使自己轉危為安。5年后,蔣介石再次玩弄此計謀。
事例:蔣介石重返南京,掌握南京大權后,國民黨內的爭斗并沒有終結,而是在積累、發展。到了1931年“九一八”事變前后,國民黨內斗爭再次白刃化,蔣介石再一次陷入群起而攻之的尷尬境地。
經過第一次“下野”和復職的波折,蔣在退中有進,勢力有了新擴張,但其實力還遠沒有達到能支配一切的程度。各種因素嚴重制約著他對權力資源的壟斷。
在黨內,蔣介石雖然居權力的最高位置,但卻在黨內、政界因為資歷淺,受到黨內元老派的輕視。當時的胡漢民、汪精衛雖然在與蔣角逐時,幾次遭蔣介石的算計,但他們仍然有相當大的影響力,不怎么看得起蔣介石,他的政治地位還不十分鞏固。各派人物通過各種方法積聚力量,或施加影響,窺視時機,時刻準備奪取最高權力。各派反蔣勢力之所以未采取行動,主要是尚沒有可乘之機,同時,也沒有人敢出來領頭舉反蔣大旗。
隨著蔣介石“圍剿”紅軍多次失敗,反蔣勢力趁機倒蔣,形成了以廣東軍閥陳濟棠為首的反蔣運動。
陳濟棠是當時勢力比較強大的地方軍閥,所控制的廣東是比較富裕的地區,有軍隊15萬人,組建比較可觀的空軍部隊,空軍力量甚至比蔣介石的“中央軍”力量還強。到了1931年,他不但在軍事上準備充足,而且在政治上也有了可與蔣抗衡的資本,這就是胡漢民對陳濟棠的支持。從歷史上看,胡漢民的政治地位比蔣介石高,而且在權力角逐中,他多次被蔣介石的詭詐術搞倒,耿耿于懷,必會堅決支持陳倒蔣。由于有這些資本,陳濟棠認為可與蔣在政壇比試比試,此舉若勝,便可以取而代之。
此時,胡漢民被蔣介石軟禁在南京。原因起于1930年11月召開的國民黨三屆四中全會。在中原大戰后,蔣介石制服了馮玉祥和閻錫山,穩定了政局,這樣,他坐鎮南京,獨攬大權,凡是都得他點頭,事無巨細,連國民黨中央黨部說了都不算,人們只得忍氣吞聲。對此,有極強權欲的元老派胡漢民怎能容忍,開始同蔣介石唱對臺戲,批評蔣介石專權。
1930年11月,國民黨召開三屆四中全會,吳稚暉等人根據蔣介石的意圖,在會上鼓噪通過國民議會制定約法,然后依據約法選舉蔣介石為總統。胡漢民在會上公開表示反對。由于胡的聲望,蔣介石那邊的少壯派們一時間沒人敢出來與他對陣。只有國民黨四元老之一的吳稚暉挺身而出,與胡漢民對簿公堂,兩人發生激烈的爭吵,把整個會議全攪亂了。會議之后,胡漢民在國民黨反蔣派系中積極活動,反對吳稚暉傳達的蔣介石的旨意,這是蔣介石絕對不能容忍的。
蔣介石軟禁胡漢民,本想殺雞給猴看,彈壓反蔣舉動。誰知適得其反,促成了反蔣派的聯合。胡漢民通過前來為他看病的醫生與孫科、古應芬聯系,授意他們到廣東聯合陳濟棠組織政府,與蔣介石控制的南京中央政府直接對抗。陳濟棠得到這一信息后,急忙委派古應芬做桂系的工作。古應芬帶著巨款,找到李宗仁、白崇禧,本來就有反蔣傾向的李、白欣然同意,一拍即合。廣東和廣西勢力聯合,國內反蔣派別馬上響應,都集中在廣東周圍,黨內有胡漢民派、孫科派、西山會議派,地方軍閥有唐生智、桂系、馮玉祥的西北軍等,這些平時互有矛盾時有爭斗的政治軍事派別,在反蔣的旗幟下,抱成一團,為了一個共同的政治目標一致行動。
1931年4月30日,廣東的古應芬、林森等人,以中央4個監察委員的名義,提出《彈劾蔣中正案》,歷數蔣的罪狀,要求撤職查辦。5月3日,陳濟棠、李宗仁等發表聯名通電,擁護此彈劾案。5月27日,廣州正式召開國民黨中央執監委非常會議,提出“救護黨國,打倒獨裁”的口號,宣布在廣州成立國民政府。廣州政府與南京政府相對峙,蔣介石不得已,以退為進,提出議和,兩廣方面要求先釋放胡漢民,一方面蔣介石被迫答應,另一方面組織反擊,從政治上、軍事上打擊廣州政府。
就在這時,1931年9月18日,日本帝國主義發動了侵略東北的戰爭,張學良奉蔣介石的命令,實行不抵抗政策,放棄東北。蔣介石實行不抵抗政策,遭到國人口誅筆伐。他執迷不悟,堅持“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這是一種對外妥協、退讓,對內堅持內戰,剿滅紅軍,強化獨裁統治的政策。
蔣介石希望以妥協退讓,換取日本對華侵略政策的松動。然而,日本侵略中國的目標已定,并不愿留給蔣介石的面子,不但不止住侵略的步伐,反而在占領東北三省之后,又侵略熱河,步步緊逼。在蔣介石妥協、退讓,日本咄咄逼人,加緊侵略中國的步伐的背景下,全國的抗日熱潮無法平息下來。上海各界迅速組織了抗日民眾團體,80萬工人發出告世界工人書,向全世界發出呼吁和平的正義聲明,北平學生到南京請愿,要求抗日。9月28日,南京和上海學生甚至包圍了南京政府外交部,痛打了外交部部長王正廷。根據當時統計,有將近五六萬人到南京請愿,游行隊伍喊出了“懲辦禍首蔣”,“反對國民政府投降政策”等口號。
廣東國民政府看到全國各地抗日反蔣聲勢浩大,決定利用這一機會威逼蔣介石下臺。他們也打出了“抗日”口號,雖然他們的目的是借題發揮,乘機奪取中央政權,但對比南京政府壓制民眾抗日激情行徑,廣州政府能有抗日的表示,對人民群眾的抗日要求總算是個回應。因此,廣州政府一時間贏得民眾的支持,而南京國民政府對廣州的“愛國舉動”,也就無法批駁了。
1931年9月,蔣介石決定跟廣州國民政府妥協,蔣在信中說:“弟當國三年,過去是非曲直,愿一人承之。唯愿諸同志以黨國危亡在即,各自反省,相見以誠。”
反蔣勢力看到蔣介石做出妥協的姿態,認為蔣介石示弱,越發威逼蔣下臺,提出三個條件:“一、蔣介石下野;二、廣州政府取消;三、由南京和廣州召開統一會議,產生統一的國民政府。”
南京政府回答:“其他一切條件都可以商量,唯一不能接受蔣介石下野。”廣東方面利用全國要求團結抗日,反對獨裁統治的呼聲,沒有絲毫讓步。而蔣介石為了確保手中的權力,竭力進行討價還價。
由于蔣介石將軍隊主要放在“圍剿”紅軍上,同時也由于國民黨內的紛爭內耗,使日本有機可乘,日益擴大對華侵略的戰火。在內外壓力下,11月7日,在南京和廣州分別召開了國民黨第四次全國代表大會,然后共同產生一個統一的中央。盡管統一的中央有蔣介石的地位,但蔣介石并不甘休,他通過活動,把已投靠廣州政府的汪精衛接到南京方面。代表廣州政府與南京政府談判的汪精衛的代表,得到汪的指示,宣稱不去廣州了。在廣州和香港的汪派代表也都齊集于上海,召開國民黨第四次全國代表大會。結果,國民黨竟開了三個第四次全國代表大會,鬧出空前絕后的政治笑話。
在南京召開的國民黨四大上,蔣介石表示承認錯誤,要求大家能夠“竭誠團結,來努力奮斗以完成革命使命”。他的這一舉動收到較好的效果,北方的馮玉祥和閻錫山都表示擁護蔣介石。蔣介石看到政局開始發生微妙變化,態度又開始強硬起來,表示國難當頭,他不能放棄自己向上的職責,凡是想讓他下野的人,都是對黨國力量的破壞,他要求廣州國民黨勢力能夠以大局為重,團結在他的身邊。
但是,廣州方面并不示弱。蔣介石沒有辦法,不得不面對現實,以“走為上計”,作出下野的選擇。12月22日至29日,三個全國代表大會大會產生的中央委員在南京召開國民黨四屆一中全會,蔣介石于會前辭去自己所兼各職。林森任國民政府主席,孫科任行政院長。
蔣介石的這次下野的選擇,盡管是被迫作出的選擇,但在危殆關頭,采取此舉,使自己擺脫了困境,并掌握出重新復出的主動權。他對“走”作了周密的安排,布下了殺機。
首先,使下野變成金蟬脫殼。在全國抗日熱情高漲的情勢下,蔣介石的不抵抗政策受到朝野內外的聲討,如果任其發展,他有可能遭到更大的反對。鑒于此情,蔣介石希望有人能夠代他受過,分擔罵名,使自己窺避政治風險。
其次,在人事上進行安排。他在下野前,在國民黨中央安排了大量親信,使統一后的國民黨中央中,支持蔣介石的勢力能夠占據相當比例。在軍事上,依靠黃埔系,來維系他對軍隊的控制。在財政上,由宋子文控制財政部,把握經濟命脈。宋子文在離開財政部時,把所有的文書和現金全部挪走,新的政府將面臨資金和人才的短缺。一個沒有軍隊和財政支持的中央政府,名存實亡。維持不到兩個月,孫科呼吁汪精衛和蔣介石重新上臺主持中央。1932年1月20日,蔣介石宣布恢復職務。
評析:蔣介石此次被迫下臺,是咎由自取。在日本制造“九·一八”事變后,仍然奉行妥協退讓的政策,引起全國民眾的公憤;因政見不同將胡漢民軟禁,引發了政敵的聲討。這是從大略上評判蔣介石的退。
從小謀的角度評判,蔣介石以“走為上計”,比較成功。雖然是被逼而采取的“走”,但不是倉皇潰退,在對方“逼宮”時,自己進行討價還價,發表講話和聲明,陳述自己政治上如何地“清白”,贏得了馮玉祥、閻錫山等人的同情與支持,并且贏得了布置防守的時間與空間。從政治上、軍事上、經濟上都作了安排,使自己有了變不利的局面為有利的態勢的本錢。在“退”中有所作為,使用“離間術”,瓦解敵對營壘,轉守為攻,變被動為主動。
這次在處于下風的情勢下,蔣介石“以走為上”,運用自如。若在四面楚歌的情勢下,硬頂生扛,可能兇多吉少。選擇“走”是明智之舉,走不是結局,而是爭取轉機的開端,因此,走不應是倉促應付,更不能變成潰逃,而應沉著應對,精心安排,周密部署,為取勝創造條件。蔣介石在這方面又一次玩轉了。
導演雙簧,他人受過
表演雙簧,是曲藝中的劇目和表演,通常在大眾化的舞臺表演。蔣介石把這種表演形式移植到政治舞臺,演得十分逼真。經他安排與其合作演得很對路的有兩個人,一個是政敵汪精衛,另一個是美國政客赫爾利。
事例:汪精衛與蔣介石在一個較長時間里,既是國民黨政壇上的冤家對頭,又是相互利用,形影不離的難兄難弟。在蔣介石第一次下野后,寧、漢、滬三方達成協議,成立了一個國民黨中央特別委員會,特委會由寧、漢、滬三方人士組成。1927年9月特委會在南京成立。由于汪精衛不是實力派,再加上漢派內部有矛盾,在商談過程中,汪精衛被涼起來了,起不到關鍵作用,于是汪精衛鬧起別扭來。他以特委會不合黨統為由,拒不參加聯席會議。這樣三個關鍵人物,蔣介石、胡漢民、汪精衛雖被列入特委會名單里,但三個人都宣布下野,拒絕就任。特委會實權掌握在桂系和孫科手中。蔣介石下臺,桂系起了很大作用。桂系原本是蔣介石依靠的主要力量,現在成了肘腋之患,是其難以容忍的。
在日本的蔣介石,派宋子文到廣州與汪精衛商談合作。宋子文對汪精衛說,如能驅逐李濟深,蔣介石回國后將到廣州來,重辦黃埔軍校練兵,與汪合作建立中央。
李濟深是支持桂系的,此時他在廣州。后來,支持汪精衛的張發奎帶第四軍來到廣州,大有反客為主之勢。張發奎與李濟深二人發生了矛盾。汪派人物云集廣州,把廣州作為反對特委會的基地。李濟深歷來與桂系關系很好,不贊同汪精衛的做法,于是汪精衛密謀驅逐李濟深。汪假故邀李濟深離開廣州前往上海,在汪精衛、李濟深一起離開廣州到上海期間,受汪的指使,第四軍軍長發動了“廣州事變”,結果,汪精衛、張發奎,在國民黨內一下子被置于被告席上。
驅李倒桂,是蔣介石在暗中策動,汪精衛在前臺表演。驅李最后輸了,蔣介石卻一點沒輸,還賺了許多。鎮壓廣州起義后,南京政府授李濟深全權處理廣東的政局。李濟深組織他手下的粵軍和桂軍,攻打第四軍。蔣介石資助李濟深30萬軍費。第四軍苦戰不能勝,乃遵從蔣介石的意思,退往江西,接受蔣介石的保護。雙方均不以蔣為敵,因此,蔣介石順利復職上臺。汪精衛在前臺表演,只得替蔣受過,被白崇禧步步緊逼,最后不得不聽蔣介石的勸告,逃避國外。
1932年12月,蔣介石第二次“下野”后,繼續尋求與汪精衛聯合。沒有掌握到大權的汪精衛正需要蔣的力量。汪接到蔣的信后,立即派自己的老婆陳璧君到杭州,連夜與蔣介石密談。蔣汪聯手,胡漢民拒絕合流。已擔任行政院長的孫科把蔣、汪請回南京后,二人立即一致把矛頭對準孫科主持的政府,孫科只好辭職。1月28日,蔣介石主持國民黨四屆二中全會,批準孫科辭職,選任汪精衛為行政院長。此后,汪精衛掌行政,蔣介石掌軍事,國民黨中央由蔣汪共掌。
蔣介石這次拉汪精衛合作,一方面是為了打擊支持胡漢民的廣東勢力,減輕國民黨內反對派的壓力。另一方面,他還有更深的考慮,那就是對日外交。蔣介石奉行“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他要聚精會神地“剿滅”紅軍。這樣,對日就必須努力尋求妥協。蔣介石自己又不愿意落賣國賊的罵名,那么由誰來承擔這副“重擔”呢?在他看來汪精衛最合適。在對日問題上,此時的汪精衛與他基本一致,當然汪精衛更傾向于妥協。再則,汪精衛在國民黨內威望比較高,在社會上影響力也比較大,日本人自然也愿意同汪精衛打交道。
蔣汪合作,同日本人簽訂了一系列喪權辱國的協定。1932年5月,在上海簽訂《淞滬停戰協定》,1933年5月簽訂《塘沽協定》,1935年6月簽訂《秦土協定》,7月簽訂《何梅協定》。由于是汪精衛主政,他在前臺表演,這些喪權辱國的協定簽訂后,聲討聲朝著汪精衛滾滾而來。
對于蔣汪合作的內幕,汪派骨干分子陳公博十分清楚。1932年8月,汪精衛曾辭職,以養病為名去了法國。蔣介石不同意汪精衛辭職,只準假三月。三個月后,正值熱河吃緊,蔣多次發電報催促汪回國復職,汪精衛于1933年1月自法國啟程,3月至上海,陳公博就此事寫道:
“汪先生這次歸來很使我擔心,他主持了一個淞滬協定,已給人家批評不少,這次回來,準又再訂一個什么的協定。因為汪先生雖然離國幾個月,行政院長還是虛懸,他雖然三番四次推薦宋子文,蔣先生只是不答應。我又怎樣能夠幫助汪先生呢?只能聽其自然吧。蔣先生之虛位以待汪先生,我看得非常明白,也許因為汪蔣合作的關系,也許蔣先生要對日緩和,不愿意自己嫡系人物首當其沖。”陳公博所言,對蔣的意圖揣摩得太透了。
汪精衛受蔣介石之托對日妥協,不能說是被迫而為之,因汪精衛從骨子里說,就有親日傾向。但是,他這次主政對日妥協退讓,卻是中了蔣的圈套,他只得替蔣受過,背賣國的“黑鍋”。汪精衛挨罵,他的朋友們替他打抱不平,勸他說,你何必替蔣介石“背黑鍋”?汪精衛回答說:“我既已跳下茅坑,就臭到底吧!”
在蔣介石的精心導演下,汪精衛與蔣兩次合演雙簧,蔣介石安排巧妙,汪精衛表演得“精彩”,一個需要替身,一個愿意讓人當槍;一個看重名聲,怕落罵名,一個愿替人受過,不怕“背黑鍋”,這大概是這對政壇冤家的區別所在吧!
另一個被蔣介石聘任演雙簧的人,是美國政客赫爾利。1944年9月,美國總統派前陸軍部部長赫爾利少將作為總統特使來到中國。羅斯福派他來,是有其戰略考慮,調解國共矛盾、協調蔣介石與史迪威將軍的關系,支持蔣介石統一中國,以保證戰后的中國置于美國戰略利益內。10月,赫爾利在重慶同中共代表董必武和林伯渠多次交談,向他們表白,自己受羅斯福總統派遣到中國來,是為了幫助中國團結,決不對黨派有所偏袒。他還表示,在必要時愿意訪問延安。
對于赫爾利的訪問,毛澤東非常重視。11月,在赫爾利到達延安的前一天,毛澤東主持召開中共六屆七中全會主席團會議,專門研究了這件事。毛澤東在會上作了這樣的分析:蔣介石要赫爾利來調停,可得救命之益。蔣想給些小東西對我們加以限制,至于能拿出什么東西來,多少可以拿一點。對國民黨問題,赫爾利感覺相當樂觀。會議決定,對談判應采取積極態度,基本問題是要改組政府,對國民黨仍要批評。
赫爾利到達延安受到熱烈歡迎。毛澤東、朱德、周恩來同赫爾利舉行第一次會談。他說,我受羅斯福總統的委托,作為他的私人代表,來談判關于中國的事情。我這次來,還得到蔣委員長的同意和批準。蔣介石表示愿意與共產黨達成諒解,承認共產黨作為一個政黨的合法地位,還考慮吸收共產黨人參加軍事會議。共產黨軍隊將獲得和其他軍隊一樣的平等待遇。
接著,赫爾利宣讀了一份由他所起草的《停戰協定的基礎》,共有五條建議,其核心內容是同意中共建立聯合政府的主張,承認中國共產黨地位,共產黨的軍隊在經費、武器裝備分配方面與國民黨軍隊享有平等待遇。對于赫爾利能提出如此寬松的條件,毛澤東等人有點半信半疑。毛澤東在赫爾利講完后提出一個問題:赫少將剛才所說的基礎究竟是什么人的意見?赫爾利說,原來是我的意見,后來蔣介石做了若干修改。
在會上,毛澤東就赫爾利的五點建議提出具體修改和增補意見,這些意見合情合理,分寸適當,易于對方接受。赫爾利對毛澤東的修改意見很滿意,他說:“從今天的談話中,我感覺到毛主席的熱忱和智慧。”
經過雙方反復討論修改,定稿。赫爾利問毛澤東是否可以在協定草案上簽字,毛澤東說可以,赫爾利說,那我也要在上面簽字,題目可以是“中國共產黨與中國國民政府的基本協定”。
當天晚上,毛澤東主持中共六屆七中全會,向全會報告與赫爾利會談情況。他說:經過三次會談修改的五項協定,把蔣介石要破壞解放區的企圖掃光了。破壞了國民黨一黨專政,使共產黨得到合法地位,使各小黨派和人民得到利益。如果蔣介石簽字承認這個協定,就是他最大進步。大會一致同意批準這個協定,并且授權毛澤東代表中共中央在這個協定上簽字。
這個經過討論修改的協定草案全文是:
一、中國政府中國國民黨與中國共產黨應共同工作,統一中國一切軍事力量,迅速擊敗日本與重建中國。
二、現在的國民政府應改組為包含所有抗日黨派和無黨派政治人物的代表的聯合國民政府,并頒布及實行用以改革軍事政治經濟文化的新民主政策。同時,軍事委員會應改組為由所有抗日軍隊代表所組成的聯合軍事委員會。
三、聯合國民政府應擁護孫中山先生在中國建立民有民享民治之政府的原則。……
四、所有抗日軍隊應遵守與執行聯合國民政府及其聯合軍事委員會的命令,并應為這個政府及其軍事委員會所承認,由聯合國得來物資應被公平分配。
五、中國聯合國民政府承認中國國民黨,中國共產黨及所有抗日黨派合法地位。
隨后,毛澤東和赫爾利在一式兩份的文本上簽字,赫爾利是作為美國總統私人代表和見證人的身份簽字的,文本留下了給蔣介石簽字的空白處。
赫爾利回到重慶后,蔣介石斷然拒絕接受這個協定草案。接著,赫爾利卻提出一個“反建議”,完全站在國民黨一黨專政的立場,拒絕了聯合政府,限制中共武裝。這時,他雖然口頭上繼續表示原來的“協定”草案的內容是公平合理的,實際上卻完全轉到蔣介石一邊。蔣的“反建議”通過赫爾利轉交給周恩來,周恩來將同赫爾利會見的情況電告給毛澤東,毛澤東在來電上批示:“黨治不動,請幾個客,限制我軍。”
毛澤東在會見美國駐延安觀察組組長包瑞德時,拒絕了蔣介石的“反建議”,并且嚴肅批評了赫爾利背信棄義的行為。毛澤東尖銳地指出,蔣介石提出的三點建議等于要我們完全投降,交換的條件是他給我們一個全國軍事委員會的席位。赫爾利說,你們接受這個席位,就是“一個腳跨進大門”,我們說如果雙手被反綁著,即使一只腳跨進大門也是沒有任何意義。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沒有上蔣介石的圈套。后來被任命為美國駐華大使的赫爾利公開宣稱不與中共合作,其扶蔣反共政策,進一步助長了蔣介石的氣焰。蔣介石執意召開以粉飾其獨裁統治為目的的四屆國民參政會,不但中共方面無人出席,其他方面也有很多人未出席。第一次會議到會的人數只有一半多一點。“赫爾利和蔣介石的雙簧已經破產”。越來越多的人再也不相信國民黨一黨專政下的政府還能給中國帶來什么光明前途。毛澤東為新華社撰寫了題為《赫爾利和蔣介石的雙簧已經破產》的評論,對赫爾利與蔣介石狼狽為奸的笨拙表演進行了嚴厲的批判。
評析:蔣介石先后曾與汪精衛、赫爾利一起表演雙簧。在與前者合演時,演得惟妙惟肖,其權術玩得天衣無縫,收到奇效;在國民黨政客中,他的確是鶴立雞群。然而,與后者搭檔演雙簧,卻演砸鍋了。按理說,美國后臺老板不僅全力支持,而且親自出馬與蔣合演雙簧,勝算的可能性應更大。可是,卻弄巧成拙。根本的原因是蔣介石的對手不同了,蔣介石的權術,碰到在政治上已經成熟了中國共產黨,與有雄才大略的毛澤東過招,必敗無疑。這除了個人因素外,更主要的是階級本性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