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墜入愛河,最幸福的是他愛的人也愛他,但是這樣的幸運兒真是太少了。凡夫俗子面臨的問題,擔心自己擔心是自己是單相思,剃頭的挑子——一頭熱。耿帥現在要確定就是羅倩對自己的看法,知不知道自己對她的感覺,接受不接受。他陷入了極度的不安和不自信,明白了“女人的心思你別猜”的深意,因為你怎么都猜不透。
一個人一旦愛上另外一個人,就意味著他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的親人之外有了其他的依靠,一個精神上和生活上都不比親近的人,在生活上相互照顧,撫育子女,關愛親人。他在人生的海洋之中有了一個錨和港灣,不再是飄來飄去、無依無靠的浮萍。但是要獲得這種感情依靠,首先要建立這種親密關系。從兩個陌生人到親密的愛人之間的距離并不近,有些人甚至一輩子都無法完成這種轉變。人對這種親密關系的渴求,對愛人的渴望就成了他內心最脆弱的地方,容不得打擊和創傷。
耿帥急切地想接近羅倩,盡管他已經有了她的電話和QQ,但都是工作聯系,沒有任何私人關系。一般都是她主動打來電話,說一些事情,相互之間非常客氣,說完也就結束了。他惰性太重,對于這種不是太熟悉的關系,他實在不便于表示什么,如果是同事,可能就不一樣,他發揮的空間就大多了。他經常這樣安慰自己。因為無法通過手機號加她的微信,他幾次給她QQ留言要求加微信,都無果而終,沒有任何反應,好像沒有看見一樣。他很是無奈:“這是拒絕嗎?”,“很明顯,是!現在的女人還需要假裝害羞?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需要掩飾什么。既然這樣,撤吧,何必這么沒臉沒皮!”他自言自語道,但是這種打擊似乎并不能讓他死心,因為他并不是一定要得到些什么,即使是失敗或者放棄也不會讓他覺得內心無法接受或者感覺被羞辱了。
很快,他發現手機上的計步軟件可以添加羅倩為好友,很明顯羅倩也在用這個軟件,能看到她的頭像。她頭像的照片顯然是P過的,典型的錐子臉,在傻傻地笑。他又發出了加好友的邀約,同樣是石沉大海,一個水花也看不到。
什么是死纏爛打?他還真不明白,他一直以為,如果對方確實不喜歡自己,再糾纏下去就是內心脆弱的表現,而他的內心足夠強大,能夠接受和失敗和放棄。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在進入一種游戲之中,既刺激又好玩,就像裹進河水的漩渦之中,身體的前進與后退完全不能控制,前面會遇到什么一無所知,但又讓人滿懷期待。他開始喜歡這種驚心動魄的感覺,覺得自己像極了駕駛著F22的去攻擊非洲小國的飛行員,一種勝券在握和滿不在乎的感覺;或者是像少林寺的方丈,端坐在那里,不管香客提出什么刁鉆古怪的問題,他都給一個圓滿的答案。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自信和淡定來源于哪里,反正這些挫折遠不能讓他心痛和絕望,他甚至都不急于進行下一步行動,而是要靜靜地等待時機,就像花費五六天跟蹤一只鹿的獵人,并不急于射出弦上的箭。
他們還是正常來往,需要耿帥做的事,羅倩還是打電話或者通過QQ交流,遇見了羅倩還是說一句“Hello!”,耿帥依舊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飄過,好像耿帥的這些小動作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唯一變化就是他們說話的目光交流越來越多,幾乎是盯著對方的眼睛,沒有絲毫的躲避。有一次,羅倩過來送一個材料,站著和他說話,他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大大的眼睛在他眼前閃爍,他幾乎被震懾住了,像被探照燈照射一樣,他甚至想要從這種灼熱的目光炙烤中逃離出來。耿帥發覺羅倩整個人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神情變得沉靜,不像先前那么急躁,走路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讓耿帥郁悶的是沒有交流,他只能一個人品味愛的甜蜜和思念,把這些情感傾注在詩里。他寫了幾首詩,算是自己真實感受的記錄。以后自己看到這些句子,可以慢慢回味,還有一種情況:N多年之后,兩人已經不再相愛,這些詩句將是絕妙的諷刺,證明人所謂的感情和自我意識是多么的不靠譜。或者說,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個人的意淫,對方對我完全沒有意思,那就不是可笑,而是可悲了,耿帥內心忽然有一種凄涼、滄桑的感覺:無論如何吧,它就在這里,如同自己的情感,就像降生世界的孩子,無論它是美是丑,聰明還是愚笨,你喜歡不喜歡、高興不高興,它就在這里,別人乃至世界的態度并不重要。
創世紀
從我看到你的那一刻,
我的世界就此不同,
雖然太陽照常升起、落下,
月亮圓依舊圓缺輪回。
你是神,
你是光,
讓我的世界瞬間滿是光明。
滿世界全是你,
彌漫在空氣中,
充盈在我的身體里。
你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
而我的靈魂也被你據為己有。
你是魔法師,
我剎那間忘卻了自己,
世界也悄然褪去,
只剩下你。
你,
是我的上帝,
創造了世界,
創造了我。
從此,
我,
成了你;
你,
成了我的世界。
當愛神降臨
你彌漫在空氣里,
宛如四月的花香,
讓我無從躲避。
你是漫天飛舞的雪花,
隨風飄蕩,
綿綿不絕,
無休無止。
你是精靈,
時而趴在我的睫毛上,
時而潛伏在我的雙頰中,
時而偷偷從我的牙縫中爬出,
忽而又跳躍到我的眼前,
突然又隱身在我的影子里,
無處不在,
無時不在。
你侵蝕著我的每一寸肌膚,
滲透到血液中,
流遍全身,
沉淀到骨骼的最深處。
最終,你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
再也無法剔除,
哪怕是世間最鋒利的刀;
無法分離,
即使是最遙遠的距離。
耿帥寫詩的筆記本張玉如是知道的,但似乎從來沒有興趣翻閱,所以他并沒有擔心老婆偷看。倒是孩子偶爾會翻開,模仿老師批改作業給他的東西劃勾。有時候他又期望張玉如看到這些詩,發現自己精神出軌,然后2人大吵一架,或者直接攤牌:傻子都知道,這些詩不是寫給她的。他又從內心里鄙視自己的邪惡。
不知為何,耿帥最近休息不好,老是半夜醒來,然后難以入眠。幸好最近寧寧和媽媽一起睡覺,不然肯定影響張玉如休息。按照他的慣例,睡不著就起來看書或者上網,但一般來說時間不宜太長,不然的話白天會困,影響工作效率。但這次失眠很不一樣,躺在床上無所事事,毫無看書的欲望,連上網閑逛也提不起神來,只是一味地躺在床上發呆,心里空蕩蕩的,好像丟了魂。他對羅倩的想念是在白天和晚上入睡前,頭腦清醒的時候。半夜里他誰也不會想念,只關心他自己。“難道是有人想我?”他記得有本心理學的書上說過被想念的人與想念他的人存在某種關聯效應,有某種不為人知的通訊方式把他們連接在一起??茖W無法解釋這種關聯效應。他自言自語道。但愿是羅倩想他,他愿意這樣安慰自己,也許是生病了,這是身體發出的警報。
睡眠不好是衰老的一個現象,人的衰老從睡眠開始。公園里那些晨練的老人,你千萬不要以為他們是特地早起鍛煉的,多數是實在睡不著才起床來鍛煉。很多老研究員也是睡不好才早早來到單位。想到這些,耿帥感覺有些悲傷,難道我現在就老了,想他們一樣睡不著了,就這樣還要挑逗小姑娘,實在是恬不知恥。
除了衰老,還有死亡,如果自己突然離開人世,簡直無法想象自己的老婆孩子將如何生活,自己真的沒有給她們做好物質保障;至于羅倩,如果不愛自己,自然不會傷心、難過,自己的死也與她無關,如果愛他,則留給她的是痛苦。這樣看來,也許不愛更灑脫一些,愛得越多,痛苦越多。
以前耿帥很少失眠,一年也就一兩次,像現在這樣持續的失眠還從未有過?!八苍谑邌?,是她在思念我嗎?”耿帥常常這樣安慰自己:也許這就一種信號,一個警示,他不能繼續現在的雙重生活,再這樣下去他會崩潰。怎么辦呢?去和張玉如談判,讓她放過自己,還是先搞定羅倩,找好下家,再去和老婆談,這樣面子上會好看一些,環環相扣,實現兩個女人的無縫連接,堪稱完美!但這種走鋼絲的技術自己顯然不具備,無法做到好萊塢演員一樣的八面玲瓏。如果只是精神出軌,張玉如可能只是笑笑,當成他的一個意淫故事。張玉如不是那種苛刻之人,即使有了出軌之實,很可能直接就原諒他,就無法向下談離婚的事。至于奉旨成婚,打得腥風血雨則是無法想象的是,他不能讓自己面對這些事,他的內心還不夠強大。一鳥在手,還是十鳥在林,究竟哪個是真愛,或者是更愛,和羅倩在一起會比現在更好,也很難說。前面是萬丈深淵,還是幸福天堂,誰也無法保證,這是人生的永恒問題。如果和羅倩談不攏還可以繼續現在的茍且生活,至少能夠和孩子在一起,不會變成孤家寡人,從生意的角度來說,沒有虧本。想到這些,耿帥心里樂了。
耿帥就這樣堅持著一種看不到盡頭的跋涉,身心均承受著重壓,但仍以一種超然的心態面對這一切,包括自己的老婆?;蛟S生活就是這樣,你不能期待每天都是發生讓你高興的事。和羅倩的相遇和相處則是他單位生活中的鹽,讓他有些麻木的神經重新活躍起來。
他明顯感覺到羅倩也在關注自己,但是以一種很詭秘的方式。如果不是迎面相遇,她總是略微轉頭向他這邊看,非常隱蔽,有時就是輕輕瞟一眼。這些小動作當然逃不過耿帥這位自詡“戀愛專家”的眼睛。還有一位女士用這種方式撩撥他,那就是科技處的李嫣,身材很性感,大腿又長又白嫩,讓男人直流口水,如果他現在空窗期,肯定忍不住了。有幾次他從李嫣身邊走過,她在和別人說話,會突然轉頭和他打了照面,看似隨意但明顯地掃過他,搞得他很不意思,根本不敢和她對視,只能漠然走過,盡管內心狂喜得要歌唱,腎上腺素飆升。羅倩也在掃描他,不過更為隱秘和羞怯。兩人的相遇和靠近讓他明確能感受到一種化學的力量,內心變得緊張和身體表面皮膚一下子變得高度的敏感和活躍,而整個人則像是被施了法,準確地說是被某種磁場被控制了,行動遲緩下來,只能艱難地緩慢移動。
最要命的是,女人是個邏輯和理性無法解釋的生物,男人永遠判斷不了她們心里在想什么,下一秒鐘會做些什么。有些心里承受力低的男人被折磨得發瘋,甚至做出各種怪誕的行為也就不足為奇了。
李湛打來電話:“耿老師,《克隆和基因編碼的熱點和未來趨勢》這篇稿子的修改樣您看完了?”“看完了,已經把稿子放羅倩桌子上了!你們找找吧!”耿帥回答道。“耿老師,不好意思,倩倩姐沒有找到,因為晚上要發排版公司,時間緊張,倩倩姐讓您過來幫忙找一下,抱歉啊!”耿帥當時就不怎么高興,但是也不便向李湛表達憤怒,只好過去。
李湛和羅倩在閑聊,羅倩看到耿帥打了招呼:“耿老師,再改一遍稿子來不及了,只能叫您來一趟了!”她讓開自己的座位讓耿帥找稿子。耿帥心說,你們閑得聊天,還要叫我跑一趟。桌子上確實沒有,那能到哪里去,耿帥有些納悶。他一探身,看到一摞書后面好像有紙張,伸手拿了出來,果然就是那個稿子,“這么點事也要叫我,自己找一下就行了”他在心里抱怨道,把稿子遞了過去。羅倩激動地接過稿子,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倆完成了第一次的身體親密接觸。先是兩人手臂貼在一起,然后是胳膊碰在一起,他的手指還碰到了羅倩的胸。雖然什么也沒感覺到,耿帥內心卻已經被一道閃電徹底擊穿了。如果先前他還對羅倩的反應模棱兩可的話,那現在他一切都確定無疑了。
耿帥對羅倩和李湛的感謝沒什么心思聽,就回了自己的辦公室。一路上,連接以后幾天他都在思考和羅倩的這次親密接觸是她有意為之,還是無心之舉。最后,他沒有得出任何明確的結論,只好把這個問題放棄了。
很長時間以來,他都處于夢境與現實之中的交錯變幻之中,搞不清那些是現實,那些是自己的想象或臆造,特別是對羅倩對自己情感的判斷,他先前并沒有十足的信心。他其實對羅倩的真實生活一無所知,她父母和家庭背景,她的喜好,她對未來事業和感情的預設。還有一種可能,她早已結婚,有了孩子。對呀,她從來也沒有談起過她的家庭,很是神秘,像一個空降來的女特工;也不對,精心設定的女特工肯定會給她安排好家庭背景和父母,這確實是個謎,耿帥心想,還是應該更多地了解,從虛擬世界走向現實世界,而不止是一個意淫對象。他有時在想象他和羅倩在一起生活的場景,夜晚相擁而眠,一起做家務。他總是覺得恍惚,似乎一切都在虛無縹緲之中,沒有任何現實的基礎。可是他又時常陷入這種玫瑰色的夢幻之中,沉湎于其中,猶如癮君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