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年不愿婉兒拋頭露面,究其原因還是時代的問題。古代的女子,原本就是養在深宅大院里的金絲雀。無論婉兒如何長久給他們灌輸現代人的自由思想,也難以改變封建君主制時期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觀念。李延年平時帶婉兒出去也是因她年幼,寵她的緣故。如今他經歷了這樣的大風浪,才明白自己作為一個男兒因未謀得一官半職,竟連保護家人的能力也沒有,跟別說保護心愛的女子。所以,他在心里立下重誓,來年定考取功名,將婉兒娶過門一輩子保護起來,絕不讓她再四處奔波,拋頭露面。轉念又想若她執意出外游歷,自己就陪她一起去。可李延年不知道婉兒出外是為了喚醒白拾玉的記憶,回到現代去。而這一去也許就是永不再見!若李延年不在身邊,婉兒離開并不覺得舍不下,而有他在,婉兒才不知該怎么與之告別。她不喜歡告別的悲傷!
“你就不要跟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個地方。哎,李延年,我問你啊,如果,我說的是如果,有一天,你,不是,我不見了,你會不會想我?”婉兒忽的生出離愁。
“什么地方,瞎說什么,什么你不見了,盡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你去哪里,我就寸步不離的跟著。”以前婉兒說這些不著邊的話他從未往心里去,可這一次怎么隱隱的有些不安。
“我的意思,唉,算了,說了你也未必明白。”婉兒說完就要李延年帶她去見李伯伯,她聽父親提起李伯伯受了很重的傷。
“父親身子才換了藥,我們晚些時候過去。這次父親真是吃了大苦頭了,原本身子就不大好。怪我!”李延年又開始埋怨自己。
“怪你什么啊?那些拿著雞毛當令箭的人才可惡!不過,他們也蹦跶不了幾天的,皇帝哥哥一定會治他們的罪,俗話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婉兒說著說著又自言自語起來。
“什么意思?”李延年沒聽明白。
“沒什么意思,你且等著吧,惡人自有惡報。”婉兒信心滿滿的安慰李延年。
“妹妹是如何知道的,難不成你有未卜先知之能力?”平素李延年聽她胡言亂語,但后來有些事真的就發生過了。
“我哪有那本事,不過是看的書多一些,了解一些旁門野史而已。”正是因為婉兒龐學駁雜,所以才能遇事冷靜,若真如她現在十來歲年紀,怎么可能有如此睿智救下這一府上下。
“那,求妹妹將此等妙書借與愚兄瞧瞧,我也學學你的機智。”其實李延年也看過很多書,但他讀的無非是正兒八經做學問的書籍。而婉兒就是一個“萬金油”似的存在。在現代,她除了報紙雜志不看,其他通通不拒絕。那個大大的書柜已經被層層羅列的雜書壓塌了幾次。每一次都是爸爸一本本小心挪開,找來木條釘好,再一本本放回原位。哎,婉兒想爸爸了。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難道妹妹舍不得那些書嗎?既不愿愚兄也不強借,改明兒妹妹排個書名給我,我自己去尋罷了。”李延年見婉兒不吱聲,以為她是不愿借書出來。
“啊,不是,你要看就去看唄,隨時歡迎。我們走吧!”她記得以前和李延年總有說不完的話,可自打見了白拾玉,他的臉時不時在眼前晃悠。她見李家所有人皆平安,之后就隨白拾玉找她們的秘密去了。
李老爺目前暫住書房,那里鋪著一張床。因他身上的傷太重,皮膚血肉模糊的張著血口子,郎中方才細細的給他清理完壞了的皮膚。可是上了藥一躺下藥和血水又都沾在衣服上,一扯又是血水膿瘡流一床,李老爺又疼得死去活來。老爺擔心母親,夫人看不下去,打發夫人扶母親回東院休息,順道處理后院的事。這會兒聽傳婉兒來了,他命夫人先送母親,再替自己出去迎接婉兒。按理說,李老爺是長輩,不能,也沒有著先例親自出去迎兒媳婦,并且還是未過門的。但婉兒不一樣,她不顧生死救了李家所有人的性命,值得李家人感恩,別說親自相迎。
婉兒這會過來看他,他急忙讓丫頭給自己整理衣衫,可不能讓婉兒看到他自己這副殘軀。他深知婉兒性子跳脫,行為做事風格與兒子不同,但她天生智力,能力超群,相較之下竟比兒子強些。聽說這一次李家能全身而退,也是她的功勞。嗯,他替兒子開心,若娶妻如她,不說能光耀門楣,后世封蔭,起碼可以護一家平安。
“李伯伯躺著吧,父親母親為府里挑選一應家事所用物件去了,命我先來替阿婆問候李奶奶及一家大小,李伯伯的傷可好些?”婉兒快步走過去扶住李鴻鳴風燭殘年,搖搖欲墜的身子。
“不礙事,過幾天就大好了。這次多虧婉兒從中斡旋,我李家才得以保全。”李鴻鳴想坐下,但皮膚上的藥貼在衣服上扯著鉆心的疼。一時冷汗直流,汗水沁進傷口更疼。
“父親,我去叫郎中。”李延年心疼渾身是傷,一介書生的父親。
“不礙事,過幾天就好,你陪婉兒四處走走,父親累了。”李鴻鳴實在難以強撐下去,婉兒看到他衣服上沁出的好幾處血點,心里難受極了。埋怨自己沒有早點將李伯伯救出來。
“那,李伯伯您好好養著,婉兒就去看奶奶,估計父親也快到了。”李鴻鳴斜靠在床頭,有氣無力的揮手。
婉兒與李延年出來,慢慢往東院走。她們沒有說一句話。婉兒恨自己,李延年又何嘗不是?
“李延年你過來,我告訴你一個方法,也許李伯伯能好受些。”婉兒忽的想起自己兒時被燙傷,皮膚貼在衣服上,完全沒法躺下睡,一拉衣服皮全掉的時候。
“怎么說?”他問。
“你讓人將門窗戶關上,只留一處進出方便。保持室內皮膚不出汗的溫度,再讓李伯伯除盡衣衫,涂上藥將全身皮膚裸露。只要溫度合適,皮膚很快會結痂,這樣就好得快。但避免無關人等進出,以免帶進細菌,而進去的人必須用酒消毒,這樣是為了防止李伯伯傷口感染。”婉兒說完,站在門口看著李延年。
“這!豈不是不雅,你是知道的,父親乃朝廷大員,這樣狼狽不堪的事若傳出去,咱李家豈不是臉面全無啦。”李延年遲疑是否要將婉兒說的告訴父親,或付之于行動。
“那我問你,你愿意不雅還是愿意看到李伯伯皮膚沒法愈合,或是長滿一身膿包,潰爛難受呢?聽我的,試一試就知道了。”婉兒盡力說服李延年,李伯伯的傷不能拖。
“這,這,我們去找奶奶吧!”李延年也聰明,父親是孝子,何況身體發膚授之于父母,奶奶的話父親是不會違背的。
“好,我們快去吧!”婉兒拉著李延年往東院飛奔。
剛到院門口,避閃不及,直直撞到一個人。你道這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