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常來李府,對院內環境十分熟悉,回頭對尹伯說,去吧,我自己進去。尹伯停下腳步,點頭領著兩個丫頭一群小子去了。
婉兒慢悠悠的往里走,院子里一派整理忙碌的氣息。路過一處庭院里,蜜蜂嗡嗡地,馬不停蹄飛來飛去湊熱鬧,它們像知道許多秘密似地,一會兒咬這個耳朵,一會兒咬那個耳朵,怎知石榴花醉得不醒人事,懶得搭理它,可蜜蜂還不厭其煩地忙碌。就連放下心事的婉兒也不覺醉眼迷離了。
正門五間泥瓦匠們正在做桶瓦泥鰍脊。那門欄窗全是細雕新鮮花樣,沒有朱粉涂飾,一色水磨群墻,下面白石臺磯,鑿成西番草花樣。左右一望,皆雪白粉墻,下面虎皮石,隨勢砌去。往前一望,縱橫的拱立,苔蘚瘢斑,藤蘿掩映,微露羊腸小徑。遠遠見到另一處景致,佳木蘢蔥,奇花閃灼,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于石隙之下。兩邊飛樓插空,雕刻繡檻,皆隱于山石樹杪之間,若至上往下看,就像小型瀑布,石磴穿云。再用白石為欄環抱池沿,石橋橋上還有一處亭子。
“小姐!公子我們小姐來了。”正嗅著花香的婉兒,聽到喜鵲嘰喳的聲音。
“嗨,婉兒。”李延年興奮的喊,婉兒思量也不知他的孔孟禮節學哪里去了?哎,這些年難為他在自己的現代思潮里起伏跌宕。
“松竹君,你沒事吧!”婉兒見他健步如飛,說好的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呢,更何況,今兒怎么脫口叫他松竹君,不喜歡,像個日本名字。
“很好,多謝婉兒妹妹舍命搭救,延年替家人謝謝你。”李延年給婉兒深深鞠躬,被婉兒扶住。
“哎呀,咱是一家人就別說兩家話……。”這一嘴沒收住,說得快了,又懊惱自己。喜鵲在一旁捂嘴笑,李延年樂開了花。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李家與賀家本就是一家人,也不是,這……。”她越想表明自己不是他們想的那層意思,越是說不明白。
“嗯,我的小姐,我們都明白您的意思,您就別紅著臉撇清關系了,是吧,公子?還記得小姐教我的那個詞語,我覺得用在這里最恰當。越描越黑,是不是?”這丫頭被婉兒自己教得這般不成樣子,這就是活該她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哈,你個壞丫頭,竟也學得這般油嘴滑舌的,瞧我不撕爛你的嘴。”婉兒嘴里惡狠狠的說,臉上卻笑得嬌俏。主仆二人在花園里追逐,李延年在一旁樂。如此甜蜜的日子是他和婉兒往后一生的幸福,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呵呵,婉兒來啦,下面的人沒通報一聲。快,快進屋,玲瓏你去給婉兒泡一壺最新的大紅袍來,就是娘娘才剛遣人送來的。用留著的雪水。”大丫頭玲瓏扶著李夫人向她們走來。只見她袖口上繡著淡藍色的蓮花,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云,下擺密麻麻的一排藍色海水云圖,胸前是寬片錦緞裹胸。札著流蘇髪,發際斜插芙蓉暖玉步搖,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慘白但膚質細膩,唇色偏淺,腮邊發絲隨風輕柔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耳際的珍珠耳墜搖曳,指甲上的寶石到卻妖艷奪目,腳上一雙鎏金鞋用寶石裝飾著,像靈活轉動的眼眸慧黠地轉動。這身不倫不類的打扮估計是宮里那位娘娘打發人送來的。說實話,太過于華麗的東西堆在一起并不能體現其價值與美感,反而顯得俗氣。
“李大娘。”婉兒向來如此稱呼。
“誒,好孩子,今次咱李家多虧了你啊。若不是婉兒冒死覲見老太后,我們恐怕就見不著了。”說完傷心的抹淚。
“大娘莫哭,莫說這些外話,這些年婉兒頑皮,時常惹大娘生氣。這次也算運氣,全靠太皇太后奶奶,皇帝哥哥寵著才是。否則,婉兒一個小丫頭恐怕也沒那么大分量。”婉兒說的倒是真的,這朝堂的事,她一個孩子豈可扭轉得了。她扶著李夫人往內廳而去,李延年散去后面跟著的一大群丫頭婆子。
“嗯嗯,婉兒,我們進去說話。”一行五人進了內院廳堂坐下。大丫頭玲瓏帶著喜鵲和小丫頭出去準備茶點,屋里只有娘兒倆三人。
李大娘留下兒子,挽著婉兒進了她的臥房,只見臥室內紗幔低垂,有朦朦朧朧的氣氛,四周石壁皆是錦緞遮住,陳設之物都是有地位的婦女所用,但極盡奢華,精雕細琢的鑲玉牙床,錦被繡衾,簾鉤上還掛著小小的香囊,散著淡淡的幽香。
李夫人拉著婉兒坐在床邊,細細的問婉兒去見太皇太后的情景,婉兒耐著性子一一作答。之后,夫人才站起來想著婉兒描述細節左右走動。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婉兒不好過問,不安的坐在那里。
“母親,茶好了,讓婉兒出來喝茶吧。”李延年隔著屏風說。
“嗯,婉兒,咱出去吧。”婉兒照舊扶著夫人出來。說了一些閑話,夫人稱乏了,婉兒與李延年拜辭出來,帶婉兒去了自己的書房。
李延年的之前的書房她來過,但經過這次抄家已經重新換了一些擺件。房間當中放著一張花梨大案,案上壘著幾本名人法帖,幾方寶硯,筆筒,筆海內插著幾支筆。另一邊設著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西墻上當中掛著李延年寫下,婉兒口述納蘭容若的詞《木蘭花·擬古決絕詞》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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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愿。
當時,婉兒得意的頌出,李延年倍感此女子不簡單。她告訴延年這是她十分崇拜的了不起的大詞人,不但詞風清新雋秀、哀感頑艷,還是一個真性情之人。他說:“花間之詞如古玉器,貴重而不適用;宋詞適用而少貴重,李后主兼而有其美,更饒煙水迷離之致。”延年也覺得這首詞詞風清麗婉約,格高韻遠,獨具特色,所以特別喜愛。
案上設著鼎,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官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十個黃燦燦的橘子。旁邊是懸著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紗帳的臥榻。
“這書房擺設不錯,給人的感覺充滿著一股瀟灑風雅的書卷氣。”婉兒中肯的評論李延年的書房。
“可還入你法眼?”李延年看著婉兒,眼里全是愛憐喜悅。
“嗯,不錯,不過與我的比起來就差遠了啦。”婉兒說玩笑,她那書房簡直就是一團糟,她還不讓人收拾,擔心自己放的東西讓丫頭們挪了地方,要用時找不著。
“哦,是嗎!還差哪里可否告訴延年。”李延年始終盯著她看,眼睛不曾離開過一刻。他知道,差一點,眼前的一切就成了鏡花水月。
“這,我想想再告訴你。哦,對了,今兒我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我要出去游歷。”婉兒輕描淡寫的說完。
“游歷?你一個人?去哪里?”李延年驚掉了下巴,婉兒確與其他官家小姐不同。就她剛才這番說辭,決計沒有任何女子敢想,更別說敢做。
“不,我與,與一個朋友一起。”婉兒沒有說出白拾玉,她還是有些顧忌,畢竟年代不允許有異性之友。
“朋友?婉兒的朋友我可認識?你說的是哪家小姐?”李延年能想到的只有某家千金或小姐。
“他不是小姐,是,就是一個我老早就認識的人。我要陪他去處理一些事,另外也辦一些自己的事情。”婉兒不知道該怎么與他說洛白的事,他一定不相信婉兒這天方夜譚一般存在。
“不是小姐,那是誰,我認識嗎?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去啊?”自從發生了這次抄家的事以后,李延年不愿再離開婉兒一步,他決定向父母提出娶婉兒過門。
“帶你一起去,這,這可不行。若我們回到現代,他怎么辦……。”他這一說,婉兒竟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