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長翻開辦公桌上放著的一份報告,他已經知道這份報告不同尋常。不同于以往的科研審核或者重大項目申請,審查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呈報上來后,給它的評級是“超越最高級”,而科學部的形容則是“一份來自兩個文明共同智慧的請愿書”。
報告中的文字開始跳入他的視野,千篇一律的公文格式過后,是不再千篇一律的情況說明。他看著報告中描繪的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外星文明”這樣的內容他并不是在報告中第一次看到。他并不會立即否認一份報告的真實性或者合理性,但這一次他還是輕輕地皺了皺眉。不過隨著閱讀的深入,他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很快這份凝重被不敢置信替代,最后一股莫可名狀的涼意從脊背沖上頭頂。
當他合上報告時,長出了一口氣,此時才發現自己已經滿身大汗!他必須親自與“起航”行動的幾位主要參與者面對面進行交流了,如果報告所述是真實的,他就要立即部署下一步的計劃。
不久后,聯合國收到一封的會議申請,希望能夠組織全球會議,討論“人類即將面臨的生存問題”。聯合國很快接納申請,并將會議定在2030年2月1日于瑞士日內瓦舉行。由于聯合國組織此次會議的規格極高,所以雖然在會議舉行之前,具體內容仍然保密,但大部分受邀國仍表示會參加會議。
“起航”行動圓滿結束,雖然從結果來看,圓滿一詞多多少少有點不太合適,但行動本身的綱領只是與外星文明接觸,并較全面地了解他們的科技和文明,所以它確實是圓滿的。5所內,參與此次行動的大部分人開始陸續離開,當然保密協議仍然生效。
王淵明站在5所的大門前,他清晰地記得9個多月前剛來到這里時還是春天的一個深夜,韓延生和袁萍已經在這里等著他的到來。而現在已經開始進入深冬季節,旁邊的人也僅僅只有袁萍。張誠和凌黎在前一天剛剛離開,韓延生還在5所組織其他工作。
“王教授,這次就你和凌教授參加聯合國會議,我還真是挺羨慕啊。”袁萍打趣道。這次我們的科學代表就是王淵明和凌黎,一位領導了“起航”行動的基礎學科研究,一位則領導了機械和計算機方面的研究。韓延生級別已經不低,但是在此次會議上還有更高級別的長官作為代表,而袁萍和張誠的工作已經基本告一段落。
“見笑了,袁博士,我和凌黎的專業剛好跟以后計劃關系大一點。”
“共事這么久,還叫袁博士,在你這個大科學家面前,我可不敢當啊。”
“那你不也叫我王教授?”
“哈哈……”
伴隨著笑聲兩人慢慢走遠……
即將踏上回家的汽車前,王淵明回頭對另一輛車旁邊的袁萍說道:“維度技術目前看來還是鏡花水月,各個學科都需要齊頭并進,才能在以后的發展中不拖后腿,所以今后大家任重道遠啊。”他們由于回家方向不同,在此處就要分道揚鑣了。
“是啊,任重而道遠。”袁萍重復著。她不希望人類在折躍時,發生噶貢那樣的慘劇,她知道她的專業能夠做出貢獻,必須能。
瑞士日內瓦,聯合國大會如期舉行。
日內瓦,這座位于西歐最大湖泊——美麗的日內瓦湖之畔的城市,是瑞士聯邦的第二大城,在日內瓦湖畔遠望,阿爾卑斯山脈和汝拉山脈將整個城市環抱。
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后,日內瓦被選為國際聯盟總部,也就是現在的聯合國的所在地。雖然后來的聯合國總部已經遷到紐約,但日內瓦完善的軟硬件設備,濃重的城市主題,仍然讓他享有“國際會議之都”的美譽。
此時,聯合國201個成員國大部分派了代表出席。在此次會議上,王淵明所在的代表團全面介紹了巴奇號宇宙飛船的發現過程,對飛船的研究成果以及和飛船智腦蓋亞的交流情況。當然,作為保密考慮,并沒有共享所有的細節,但對于事件理解的所有相關發現都沒有保留。王淵明和凌黎作為科學代表,在會議上對本次科學發現部分進行了補充描述,并解答了其他國家科學家的提問。
會議持續了四天,美國、俄羅斯、英國、法國、日本、德國、印度、澳大利亞、埃及、南非、巴西等等國家都進行了發言,表達自身的看法和立場。
會后,所有國家代表參與投票,一致通過了成立全球戰略危機同盟的提議,這是全人類的危機,沒有任何國家能夠置身事外。第一步則是采用地球的科技和材料,完全掌握納布星的宇破技術,并發送多個微型探測器,這一步的行動代號為“探索”。
此后一周時間內,全世界各地的頂尖科學家匯聚到日內瓦,加入到危機同盟的科學事業部。由于王淵明和凌黎在納布文明上已經有深入的研究,而且作為諾獎得主和圖靈獎得主,他們的學術威望也極高,所以仍然分別領導事業部的基礎科學組和計算機組,而材料科學、生物學、機械與電氣、動力學等等小組則由其他國家推舉出來的科學家領導。
整個事業部的主要任務就是從各個方面細致準確地評估蓋亞的建議,對蓋亞建議中的不合理處進行優化,并根據地球的現有科技水平和未來可能的發展趨勢,制定可實施的方案,評估“第一步”大致的時間點——就目前而言,只有這一步在可評估范圍內。這是全人類史上少有的一次智力大碰撞,全球最優秀的人絞盡腦汁地想象著未來才可能有的科技應用圖景。
科學事業部的人員、目標和工作機制確定后,各國科學家陸續返回。畢竟這樣曠日持久的任務,不可能讓如此龐大的團隊一直待在一起,大多時候還是需要遠程溝通的。而王淵明和凌黎則返回了5所,這里目前已經是科學事業部全球中心之一。
“起航”行動中所有的設備都已經從地下20層至24層搬到了地下1層和2層。地下1、2層空間更大,房間規劃更合理,當然也更便利,畢竟每次都要跑到那么深的地下,可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的。
5所科學事業部遠洋會議。這是針對“第一步”的技術評估會議,會議的主持人由科學事業部各小組首席科學家輪流擔任,此時第三次會議正在進行,這次的主持人由材料科學組首席科學家,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教授利奧波德·弗格斯擔任。
“宇破技術需要的暗能量吸收準確度要求非常高,按照蓋亞的要求來計算,每一秒需要對吸收能量調整兩萬到三萬億次,每次調整的計算量都非常大,目前普通量子計算機的能力很難辦到。”凌黎正在發言。
“這確實是個麻煩,現在具備這樣計算能力的只有蓋亞。其實蓋亞的計算能力遠遠超過這個標準,她能夠支撐這么大一艘飛船航行,真是難以想象。可惜蓋亞只有一個,而且她還要留在地球幫助我們。”王淵明跟凌黎私下溝通很多,對于難題他早有了解。
“能夠逆向分析蓋亞嗎?如果能辦到,我們就可以制造更多的蓋亞。”弗格斯問道,他的聲音通過合成音發出,這是一種電子同聲傳譯。
“基本不可能,逆向蓋亞的難度可能比我們發展量子計算機更難。而且逆向勢必要拆解蓋亞,這個風險太大了,一旦蓋亞有什么閃失,我們要了解納布星的科技就只能看材料了,這就麻煩太多了,而且目前還有很多材料,尤其是全息圖像我們沒有辦法查看。”凌黎回答道。
“即便是量子計算機的能力足夠,也還是有問題,如果用我們目前的微組件組合成探測器,達到宇破技術要求的整體,將會是個龐然大物。”機械與電氣組首席科學家布賴特·查爾斯說道,他是英國劍橋大學的教授。
“除此之外,目前的材料科學程度也不足以制造這種合金。”弗格斯補充道,他很想說點正面的鼓舞一下大家,可惜事實擺在眼前。
“如果常溫超導完全實現,能夠大規模應用呢?”王淵明突然向眾人提了一個問題。
“噢,王,你是說你的常溫超導有突破?”弗格斯激動地問道,作為材料科學家,他很明白常溫超導的重大意義,在場其他科學家的全息影像都齊刷刷地看向王淵明。
王淵明雙目炯炯:“這段時間以來跟蓋亞有過很多次溝通,在這期間我得到不少啟發,推導出了另一種凝聚態。跟玻色-愛因斯坦凝聚態不同,這種凝聚態要求的條件低很多,跟我國的實驗科學家溝通過后,基本達成共識,少則一年,長則三年,常溫超導就能突破,我相信以上的問題基本都能得到解決。”
“Amazing!We can……太好了,這樣的話,至少宇破技術的掌握就在可控制的時間內了。”弗格斯由于激動,剛開始甚至忘記了按下自動翻譯按鈕,他平復了一下心情,說道:“現在我提議,按照常溫超導三年能夠突破來估計,各組給出宇破技術能夠掌握的時間評估。”
“四年。”
“五年。”
“四年半。”
“七年。”
“三年半。”
……
最終,大家對時間評估環節給出最大時間的小組和最小時間的小組進行了二次核實,在細節上確認后兩組也達成了五年左右能夠掌握的共識。于是,在此次科學事業部遠洋會議上,地球科學家們定下了五年掌握宇破技術的目標,這很有挑戰性,但可行性還是非常高的。
這一天,“第一步”的計劃——“探索”行動,才算是正式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