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不安的搖晃著窗口的樹枝,墨玄畫心煩意亂,打開房門,抬頭看看這月影闌珊,一頭扎入淺淡的夜色里。
靜心亭是離教中最美的地方,平靜的湖面四周環繞著大片大片的紫玉蘭樹,此刻正是花季,幽藍的湖水與紫玉蘭花遙相呼應,湖心那座亭子,是墨玄沉選的上好的紅木,技藝精湛的木工重金打造的,亭頂壓著金燦燦的琉璃瓦,每一片都光亮晶瑩,通往亭子的走廊也是完全用紅木打造的,每一根扶柱都是經過雕刻打磨的。亭子經過涂漆,在臨水的地方都有理石防護,所以不易受到腐蝕。
墨玄沉靜立在通往亭子的走廊上,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搭放在圍欄上。入夜的風帶著些許寒意,籠罩在月色里的他,眉頭輕鎖,盯著遠方出神。
突然被人從背后輕輕抱住,墨玄沉沒有動,依然望著湖面。
直到輕風吹落幾片紫色的花瓣落于湖面。
“還記得小時候嗎?你喜歡玉蘭花,哥哥陪你在教中一處一處的中,直到離教中你我的院閣周圍種滿了玉蘭樹,你偏要在我的院子里種一棵淺粉色的寶華玉蘭,你說這淺粉色的就象征著你……”
“要陪你到地老天荒。”墨玄畫淺笑著接話,回憶著年少。繼而又收了笑容,把臉往他肩膀又埋了埋,“哥哥,畫兒答應你。”
氣氛再一次變冷,墨玄沉微微抬眸,卻無言以對。
“畫兒該怎么做呢?”松開懷抱走到他身邊,看著湖面飄落的花瓣緩緩開口詢問。
“運用你海將軍干女兒的身份...”
“呵,果然啊,”墨玄畫冷笑一聲,眼中卻流露出難掩的苦澀,“難怪一年前逼著我認干爹,你早就給自己留好了退路,。你就沒想過萬一我不答應.……呵,也對,就算我不答應,你也會有備用計劃,說不定還會娶個什么女人回來逼我就范的吧。”語氣中滿滿的都是可悲,覺得自己多可悲。
是,他就是這么打算的,反正寄云堂的那個女人他早晚都要娶。
“畫兒說過,哥哥的要求畫兒永遠不會拒絕,哥哥一直說畫兒懂事,可是畫兒笨得要死,居然不知道答應過一次之后就沒有盡頭了,”拼命壓制住想哭的沖動,抑制住淚水,聲音哽咽著,“伴君如伴虎,畫兒會竭盡全力保護哥哥,完成任務,但如果這次畫兒回不來,哥哥你答應我,就放棄吧,不要再活在仇恨里為難自己。”
轉身瀟灑的走掉,與其說瀟灑,不如說狼狽,因為她知道如果再不逃走,眼淚就要奪眶,她怎么允許自己軟弱,怎么能讓哥哥擔心。
“畫兒,”看著她的背影墨玄塵叫住了她,他有好多話想跟她說,一時之間又不知從何說起,對不起太無力,說放棄又不甘心,“哥哥明白。”他想告訴她,她的心事他都明白,她的顧慮和害怕他也都明白。
而背對著他的墨玄畫眼淚瞬間抑制不住的落下,卻還是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沒事,語氣平靜的說:“你明白?你根本從來就不明白,哥哥不是最懂人心的么,可你從來就不懂畫兒的心。”
倉皇而逃,只留下他看著她的背影,心里有種不可名狀的酸澀。
進宮前的一月,墨玄沉請來了從前的老宮女教墨玄畫基本的禮儀,而他與她卻很有默契的選擇不相見,她甚至直接搬去了將軍府上,兩個人似乎都在逃避著什么,卻又都裝作若無其事。
“喚央,宮里的轎子來了,你快點。”
“哎哎哎來了來了。”
墨玄畫坐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任由身后的喚央為她戴上各式的發飾。
北國的選秀向來尊重每一位秀女,在穿著打扮方面從不做要求,每一位秀女都是宮里派轎子去接,雖然最后通過層層試驗能留在宮里的寥寥無幾。
墨玄沉站在大門口來回踱步,他想見她,又不太敢見她,可今日是她進宮的日子,他無論如何都得見見她,這心里免不了亂如麻。
聽到腳步聲,墨玄沉回身看向偏院的門,剛踏出院門的墨玄畫著了一身大紅的喜服,畫著精致的妝容,嬌艷的紅唇,襯的她如雪的肌膚更加透亮,簡單的發飾將墨發半綰在腦后,美得像墜入凡塵的仙子,不食人間煙火。
發愣的間隙,墨玄畫已走到他跟前,墨玄畫在大門口的臺階下停下腳步,她仰頭看著他,他低頭看著她。
相視無言,半晌,墨玄畫輕牽嘴角,給他一個溫柔又明媚的笑容:“我走了。”
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提裙走上臺階從他身邊走過。
明明只是從身邊走過,墨玄沉卻覺得像是什么從自己身體里穿過一般,突然覺得窒息,他立刻轉身,沖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墨玄畫受力跟隨著轉過身,撞入了一個寬厚又溫暖的胸膛。
眼淚瞬間奪眶,墨玄沉緊緊地抱著她,她也回抱著他,感受著彼此的溫度,聞著彼此的氣息,似乎也感覺到了彼此深深地不安。
大門打開,宮轎已等候多時了。
墨玄沉親手將她扶上轎,目送轎子走遠,一股落寞襲上心頭,也許這個時候的墨玄沉就已經感覺到,他就要真的失去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