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九月,
唐皇御駕久攻安市城不下,又逢當地早寒且軍糧殆盡,此行攻高麗未果又損失兩千人馬,不得已便下令從高麗班師,這便使得皇宮內外眾人謹小慎微,以免再不慎惹怒龍顏。
而日前女眷前往弘福寺祈福之舉,更是被某位張氏朝臣帶頭曲解羅織,倒果為因,從而禍及貴妃被授以責罰,并不許人探視。
就連每日晨昏定省的皇女眾人,都需得在各自府中思過不得外出。
直至來年三月
反臣張亮私養假子五百人,與術士公孫常、程公穎等謀反之事遭人告發,眾人才又像醒過神來一般,將當日攻打高麗未果因由,重新移罪于張亮無將才之能上。
而后在問罪之時,基于張亮再對唐皇口出狂言,最后落以斬首于西市示眾。借此以警朝中凡有異心之臣。
而坐落于皇城僅有一街之遙的譙國公府,自當是聞訊最快之地,但因近日以來國公府內頻遭家仆行竊之事屢屢不斷,孟姜身為主母,勞心勞力之下,腿疾不免再犯,只得在家靜養。
就連母親韋貴妃與眾皇女解禁一事,也是她差遣婆子送經前往宮中,回稟來才知的。
為寬她心,婆子還特地稟明了貴妃當下身體并無大礙,且在解禁之后更為受寵。并說近幾日韋貴妃都常夜居于紫宸殿內,服侍唐皇。
至于那兩為參與張亮謀反的術士,也聽聞是逃城之際便被攔下了,先后被斬去手腳,丟入亂葬崗自生自滅。
聽罷此處孟姜款款頷首,手下依然揉扶著落疾膝處,半晌,才似家常道:
“高陽的身子如何了。”
“奴回來的路上,聽聞當日高陽公主因在返程途中,正巧撞見西市斬首之景,心驚之下險些小產,好在是梁國公早前請來家中的御醫未走,這才給好生看顧了下來。”
“哦,是么,那改日取些滋補之物,差人送去罷,畢竟她如今有著身孕,不可多思。”
她靜說道。
但心中卻在暗忖著,這位梁國公向來身子康健,如今會提前請來一位御醫于府中做客,不知是因心對舊友之死含有愧疚之心,想以藥石作安心之劑。
還是.......猜到了張亮之事是有人設計欲牽連于己而多有防范。所幸借此賣個人情,反手救了本想置他一家于死地的高陽一命。
若真如此,這同為唐皇布衣之交,此人倒是較長孫無忌等人,更為足善多謀。
然而,這躲得了一時,未必能躲得了一世,除非房氏一門肯妥善處理,其次子房遺愛那所養外室誕下的男嬰一事,不至讓高陽倍感蒙羞,否則,以她之性未必會善罷甘休。
孟姜抬眼間望向那佛龕處幾盞長明燭,不由輕嘆。
想來,佛言經書中的那本《妙色王求法偈》,若是能將其信奉之人的廉恥心性就此定住,不至任其肆長,那么有些事也不會成為絆腳之石。
而后的三月之內
一切一如往日
除了有關高陽的私通軼事,在皇胄親族之間風聲游走。
只是這軼事既來得快亦來得怪,當中傳述的男子身份既非達官顯貴,也非市井才子,而是一位不知名的佛家子弟。
這佛門清凈之地,一旦沾染上悖理韻事,多顯得詭譎莫名。
且還未等有人奉命前去以辨真偽,長孫一脈便亟不可待地于唐皇身邊頻頻諫言,望十八公主能為皇室聲譽考量,莫要再做此等荒唐之事,叫皇室蒙羞!
甚至不惜為此叫年邁的太子太傅——高士廉,即長孫舅父,將已故的長孫皇后搬出臺面,對猶在身孕中的高陽施以嚴懲!!
但,畢竟此事現下還尋不到人佐證,唐皇便拿‘若現下施以懲戒,溫厚那豈不是昭告天下人,他皇室女眷當中真有不貞之流!’給駁了回來。
這一下,年邁的高士廉便是氣急攻心,心道自己外甥女當日以婦人之仁保下的外妾之子,如今竟成了昭昭皇家的害群之馬!
而同樣年長卻越發糊涂的唐皇,竟也聽之任之!!
一時間氣結郁心,就此一病不起!
不到來年二月,便一命嗚呼!
也是從此,長孫一門與高陽之間可謂是種下了難解的孽因仇果。
至于是誰導演出此番戲碼,自也是不言而喻。
畢竟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房氏能在同一時段內昭告天下,說高陽所產是為雙生之子,便已能說明問題所在。
既然長孫無忌愿意替故交充當此等惡人,旁人又何故去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