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灞底川九俠」
書名: 俠幽:卷一俠影蹁躚作者名: 黃河派本章字數: 4038字更新時間: 2021-09-28 13:36:00
幾輪酒喝完,胖道士鄭貓道:“周少俠,剛剛您一出手,我就隱約猜出是你,本來想作壁上觀,但還是沒忍住,畢竟在‘玉’字頭手下過兩招是道上人的榮耀。”
“道兄的劍法如果施展出來,我也是頭疼的,故而搶了先機,占了便宜。”
“他是假道士,周少俠別被他蒙了。”楊種玉喝了口酒,笑著說道。
“哈哈,我是為了行走江湖方便,不是故意作假騙人。”胖道士鄭貓哈哈一笑。
“請問道兄師從何門?”
“你叫我鄭貓好啦,我是雜家野路子,沒有門派,有兩個師父,一個叫“薔薇劍”白宛,師父叫“一盞燈”白靈,已經不在江湖走動了,我這個關門弟子也沒給兩位師父增上光,實在不好意思說。”
“你別謙虛,桌上的,除了周大哥,就你最厲害了,藏的還深!”韓浪拿筷子敲了敲酒碗:“你們都自報下家門,讓周大哥認識認識。算啦,算啦,還是我來說吧!這個,這個廚子,叫‘三川客’薛霸,他帶著這幫人,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我想招致麾下,就是脖子硬不奉召,哼哼!他身邊那個大塊頭,叫‘套龍索’董超,紅眼珠那個叫‘小鬼難纏’張三……”
“是張千!我來說吧,你連自己人名字都叫不全!”紅眼珠張千大聲抗議,說完,兩手支撐桌子搶過話頭:“這……這個是我好兄弟,李四,不李萬,江湖人稱跟班虎,但凡讓他盯上,都走不脫!胖子剛剛說了,叫鄭貓,你外號是啥?”
胖道士鄭貓撓撓頭:“從川南出來,一直在洛陽打漂,除了和楊種玉打了一架,沒怎么跟人動過手,哪來的名號呀。”
“……,這……你可以自己編一個嘛。”
“怎么編?胖鬼難纏,好不好?嘿嘿……”
“去!敢蹭小太爺光,你不要命了?我給你想想哈。”
“你先把人介紹完好不好?”楊種玉在旁等著介紹,誰知張千偏偏饒舌。
“嗯,好吧,胖子的外號讓周大哥來想,讓周大俠來想。”張千聽獨眼龍大哥長大哥短的也跟著叫上了,可一想自己比周衣大好幾歲呢,馬上改口叫大俠,然后用手一指楊種玉:“你!楊種玉你叫什么名字,自己說!”
楊種玉被氣個倒仰,沖周衣笑道:“在下楊種玉,人稱‘雙蝶刀’。”
“楊兄,短刀纏戰,氣勢驚人!正所謂拼命的單刀,近戰的短刀!您選短刀,可見您過人的膽氣。”周衣抱拳道。
“嘿嘿,您這么一說,我倒還真是這個路子。”
“喂!喂!說他,說他,你自己說!”獨眼龍跑去張羅一圈烤肉腿,便指著趙不嫖晃動手指,一時猛住了叫不出名字來。
趙不嫖諂笑道:“小的不才,頂了國姓,雙字不嫖,也是沒什么名號的。”
“不嫖?”薛霸壞壞一笑。
“嗯,不嫖。”
“周大哥,你給他倆都來個名號,‘玉’字頭的認可,以后也是風光。”
“要說名號一事,我是不在行的。”鄭貓、趙不嫖一聽略顯失望,周衣想了想又說:“不過,有一個人,他如果給出名號,哈哈,那可是練武人的幸運。”
“啊?!還有這樣的人?”
“是誰?”
“在哪?”
“這只是我一廂情愿,那位高人可未必答應。”
“‘玉’字頭的面子都不給?!”
“說實在的,我視之為師友,都是高攀的。”
一個飄渺的聲音傳來:“你這是給我找事干。”
“我是覺得這二人根骨很好,心地赤誠,也給岐兄留個念想。”
張千和韓浪最先動容,站起來左右張望,除了旁邊一群嘍啰在鬧哄哄地烤肉,并無他人。
薛霸低聲問董超:“這種千里傳音的功夫老二你能做到嗎?”
董超搖了搖頭,他的視線看向了草料場。
鄭貓和趙不嫖,內力也是不弱,自然識貨,齊齊站起身來拱手:“恭請前輩賜號!”
“……,久聞關中有嵯峨山月旦評,我也生搬硬套一下吧,身穿道袍的兄臺,用劍柔軟如絹,運用全靠力道掌控,非神清氣正之士不能御,杜公云:‘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就叫‘霆清劍’吧,也是做個修劍的去向。”
“霆清劍,霆清劍,多謝前輩賜號,在下一定勤修劍藝,不負前輩之厚望。”鄭貓一臉感激,旁邊的楊種玉和他待在一起有段日子了,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一本正經的神情。
“至于另一位嘛,用劍輕靈,進退取舍了然于心,劍中有海雨飄風氣象,劍固高明,但心智更在其上,《象》曰:山下有風。你就叫‘山下風’吧。”
趙不嫖心中大震,他有沒法說不清的身世,混跡江湖也是心中有茫然之事的緣故,岐靈壺一席話正撞在他心結上:“先生……先生神人也!”說罷,一揖到地。
“呵呵,就這樣吧,祝兩位能稱心如意,光施俠風。”
趙不嫖、鄭貓又拜。
“霆清劍、山下風……,這外號好嗎?一點都不震懾人。”獨眼龍韓浪歪著頭想了半天,自言自語道。
“真真的好!”趙不嫖一臉崇敬。
“對,對,這名號真真的好,想不出比這個還好的了!”胖道士說的是心里話,用劍的人都知道“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這兩句詩,甚至是很多用劍大家窮盡心力都在求索的志向所在!
趙不嫖又轉身向周衣施禮:“少俠您真真是我等的貴人,萬沒想到,這一片荒原,群山落雪之境能夠得到受用終身的開解!趙某真心實意的感激。”
胖道士鄭貓,舉起酒碗向空中遙拜,細眼竟然閃閃發光,一片憧憬萬分的樣子。
張千看趙、鄭二人神態嚴肅,仔細想想自己的名號“小鬼難纏”、“小鬼難纏”,嗯,“小鬼難纏”,“山下風”,“霆清劍”,來回琢磨半天,悄悄一捅身旁的董超:“二哥,我們要不要也改改名號?”
董超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薛霸舉起酒碗,向趙不嫖、鄭貓道:“恭喜兩位,得了好名號,我們共飲一碗!”
“真是不虛此行!盡飲此碗!”
眾人舉碗痛飲,不由暢懷大笑。
韓浪喝了半碗便放了下來,眼珠轉了幾圈,一臉神秘地低聲對周衣說:“周大哥,你是屬什么的?”
“屬蛇,怎么?”
“我小你兩歲……”韓浪翻著他的獨眼想了想:“蛇見羊,哭斷腸,嗯,大哥我們有老鄉見老鄉的感情哩,不如我們結拜為義結金蘭如何?”
“哈哈,你和我的三弟很像!”看著眼珠亂轉的韓浪,周衣禁不住想起了萬二壽。
“是吧,我就知道,和您有兄弟像!嗯,你三弟可有我大?”
“他也屬蛇。”
“哦,是大哥的雙子兄弟呀。”
周衣也不與他說清,今天他也是高興的,畢竟對青城槍法有了好的開端。
“來人!來人!快設香案!我要和大哥義結金蘭!”韓浪對著他的嘍啰大喊,也不管周衣意思如何。
立即有人張羅著搭起香案,還真有香爐和供香。這倒不是巧合,韓浪他爹常對他說:“走江湖,帶三寶,一寶銀子二寶香三寶刀子心不慌。”
周衣嘆息,這韓浪和萬二壽一樣,善于強人所難。
獨眼龍韓浪心情大好,左右顧盼,看張千、李萬也是滿眼的期待,一皺眉頭:“你倆想作甚?”
“算上我等可好?”
“不行!我認大哥,你們摻和進來,你們這么大年紀,不就成為我和大哥的大哥啦!”
“可以不論序齒嘛。”薛霸兩手抱胸,一咧嘴笑道。
“就是,當年劉關張桃園結義,也不是按年紀大小算大哥的。”
“那按什么?”韓浪眼珠撇來撇去,不但薛霸四人,連趙不嫖、鄭貓、楊種玉也是興趣極大的樣子,心中暗叫不妙,本來一人之下的地位,搞不好會淪為眾人的小弟。
“江湖人,當然按武功!”薛霸一笑。
“武功?不行!我誰也打不過,那豈不是,豈不是……”
“哈哈哈……”眾人大笑。
最后,周衣提議就按年歲排序,眾人都是贊成,各自報了自己的歲數,薛霸最長,然后是董超、張千、李萬、鄭貓、楊種玉、趙不嫖、周衣,排在最后的,果然是獨眼龍韓浪。
眾人沖著關公家鄉的方向,三拜九叩,歃血為名。
薛霸最是高興,將手在韓浪肩頭一拍:“哈哈,好弟弟,我們終成了一家人,如你所愿了。”
韓浪無力道:“你……大哥倒是得意的,我就算了,還把周大哥……八哥給連累了。”
“此處有水叫灞底川,我們就叫做灞底川九義可好?”
“九義?你才就義呢,你們全家都就義,叫九俠!灞底川九俠!”
“這個好!硬氣!還不負高人的期望!”
眾人全都贊成,周衣暗笑,岐靈壺這一個光施俠風,硬生生把打家劫舍的盜賊扭轉成了俠盜,哈哈哈。
痛飲到夜半,薛霸、韓浪各自帶人別去。
周衣望著遠川清幽,重山布雪也是出神。
武功修行就如同層山峻嶺一般,望斷天涯去路,終須一步一個腳印走下去才成。
鮮于旭次日才帶人回來,一進草料場,就連連搖頭,大叫倒霉。
問他怎地,鮮于旭道,那管家莊遭了山賊,雖沒傷人性命,但金銀綢緞卻是被搶個精光,把老壽星心疼得要死要活的,他們送綺綠社去時,滿心期待會得筆賞錢,結果連根毛都沒有。
眾人把昨晚薛霸等人的事說給他聽,鮮于旭大為驚奇,管家莊到這里好十幾里路,昨晚買賣,不立即閃身走人,還在左近盤桓,膽量著實大得很!
鏢車趕早上了路,走到晌午,陰云四合,云腳低垂,天色昏暗,雪飄了起來,是那種夾著大風的大雪,風狂得很,嗚嗚怒吼。從兩旁山林撲卷下來,快速地飛旋過山道,雪花被刮得左右扭閃,前路依稀很難看得清楚。
過了灞底川,山路崎嶇兜兜轉轉,兩旁山上滾下的亂石讓鏢隊行進更加遲緩。
石老鏢頭不無擔心道:“這要是走不出去,可是有些麻煩了,石頭你去叫三位鏢頭過來。”
啞巴石頭“阿叭阿叭”應了,拖著紅纓槍去找人。
四個鏢頭一合計,往前要走五十多里,才能出了山口,雪這么大走到天黑也是走不到的,不如原路返回,改走靈寶那一邊的路,雖然有時候商旅擁擠,好處是官道寬闊,沿途驛站歇腳處方便。
鏢車軋軋,循著舊路回去,鏢師們輕松不少,畢竟相比前途未卜的冒雪前進要愜意得多。
如此又回到草料場盤桓一夜,次日繞向靈寶。
靈寶,千古雄關,道家之源。
走靈寶這條道,難就難在人多,即使大雪紛飛,依舊商旅如織,走了一天才不到十幾里路,大雪落在地上一經踐踏,路上都是泥濘,辛二娘、辛三娘是愛干凈的人,看見路邊有個大店,辛二娘走過幾次西道,知道這個店是少有的舒適,便嚷嚷著要住下不走。
鮮于旭看看前后,心想住下也好,鏢局這么多人,如果住晚了,肯定住不下,分成兩撥投宿,風險太大。
大店有個寬大的立匾,上邊寫著四個擘窠大字“云集雅店”。
還好入住的早,鏢局的人擠下便沒客房了,這家大店最是稱心,不但有寬大的后院停放鏢車,還有熱湯池子可以泡澡。
眾人都是高興,一路頂風冒雪,難得舒適一回。
熱湯一泡,再干幾碗黃藤酒,倒頭大睡一覺,這便是鏢師們的雄心大志所在,雖然拿不出手,到也實實在在地歡快。
又是“流金手”夏居高、“銀筆秀才”易冰山、“千杯不醉”韓起、“五云手”衛牧四人,燙完澡便在樓下的酒桌上拼起酒來,愛看熱鬧的鏢師和趟子手圍在旁邊叫號。
依然最后剩下的是“千杯不醉”韓起和“五云手”衛牧,旅店的老板笑得跟花一樣,這幾個人喝的酒平時要賣上好幾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