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驚眠去市里參賽的那天沈青禾僅僅是早上和她打了個照面。當她睡眼惺忪地趿拉著拖鞋走下樓梯時，沈驚眠已經穿戴整齊地站在鏡子前準備出發了。瞥見沈青禾的身影時她轉過頭來朝她笑了笑，她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黑色暈痕，眸子里卻光芒煥發。

沈青禾知道這段時間沈驚眠睡的少，也知道她很看重這次競賽的成績。她動了動嘴唇，打算像往常一樣告訴她別緊張好好發揮就沒問題之類的話，但一想到顧逾川和她一同參加比賽時她卻無端沉默下來，已經在心里排列好正打算出口的字句又一股腦咽了回去。

她沉浸在自己復雜又別扭的情緒中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對沈驚眠報以一個淡淡的微笑：“加油，祝你成功。”

也許她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笑容里有些微的僵硬。

沈驚眠又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今天她破天荒地沒有綁發帶而用了一個樸素的黑皮圈，外面穿著沒什么花樣的棕色長外套，里面套了件好看的白色高領毛衣。她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想要揉去眉目間的疲憊。過了很久她才拿起沙發上早已收拾利索的書包，輕輕握住門把手，在開門的瞬間回頭粲然一笑：“青禾，謝謝你。”

沈青禾目送著沈驚眠的身影漸漸遠去，她愣愣地站在樓梯口，風一吹讓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父親從廚房里出來給她端早餐，對上沈青禾一動不動的目光時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溫暖地笑了起來：“你姐姐肯定行的。”

沈青禾默默地點了點頭，含糊不清地回了聲：“嗯。”

嗯，我知道。

畢竟是沈驚眠，怎么可能不行。

這天沈青禾獨自一人去了學校，一路上沒了那個陪她說些閑話笑起來溫溫婉婉的澄澈面孔她竟有些無所適從，一條不長不短的路竟被走出了如此長的距離。她閉上眼仔細地回想是什么時候開始和姐姐一起上下學的，卻發現時間太久遠以至早就淡化在泛黃的記憶里。

好像上小學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吧。那時候姐姐拉著尚且不懂事的自己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踩過無數把柏油路切割成一塊一塊的細碎光影。也就只差了一歲而已，可姐姐已經成熟懂事得像個小大人了，她會緊緊地抓住自己的手不讓自己亂跑，會告訴自己要早點回家不要貪玩。年幼懵懂的自己安心跟在姐姐的身旁，覺得姐姐就是指路的光。

想到這里沈青禾不由得笑了一下，一抬頭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兩人平時分道揚鑣的樓梯口。她頓了一下腳步，兀自哂笑起來。她都忘了沈驚眠今天要去參加競賽，不用像往常一樣舉行一遍那個隆重又簡短的道別儀式了。

她往高二那邊的走廊看，不出意外地沒有看到那個黑發明眸的少年等在走廊盡頭，在看見沈驚眠的時候好巧不巧地跟她打招呼，兩人再一同走進教室。每天的這個時候如果運氣好的話也許會碰見顧逾川和他們在樓梯口相遇，倉促地對自己笑一下然后叫喊著要遲到啦拉著沈驚眠跑上樓梯，最后他們的身影一同消失在明亮的日光里。

笑著笑著沈青禾突然意識到，沒有那么多的巧合和偶然。他們在走廊上的每一次遇見，都是顧逾川故意制造的機會。

其實她心里一直清楚的。

她又忍不住想到為了創造這短短的也許只是幾十秒的相處時間，顧逾川是不是每天都要卡好點來學校，在走廊里來來回回的轉悠好幾圈，才能在沈驚眠來的時候裝作驚喜地叫她的名字。也許他們并肩走過被光影切割的走廊的畫面像極了愛情的模樣，盡管轉瞬即逝，可是在喜歡對方的時候就連一眨眼的擦肩而過也會倍感珍惜，想要小心翼翼的珍藏吧。

誰不是這樣呢。

沈青禾收起笑容，盯著顧逾川站過的地方。她每天奢求的，也就是顧逾川在對沈驚眠笑的時候順帶問候自己一句，讓她能夠光明正大地貪戀他臉上的溫柔笑意。那些零碎細微的片段，所有不經意的一切她都在用力地記住，用力地抓緊，但對顧逾川來說，也許他從未重視過這些看起來本就無關緊要的東西。

是啊，每個人在愛情面前都是卑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