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人民法院不能以被訴行政行為落款的日期作為起訴期限的起算點，而應以送達之日的次日作為起算點，來計算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起訴是否超過法定起訴期限。——馬某發訴蒙自市人民政府行政決定案

【裁判觀點】

（1）對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在2000年3月10日之前提起行政訴訟的，確定其起訴是否超過法定的起訴期限，不能直接適用《關于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1]第四十一條有關最長不得超過兩年起訴期限的規定，而應當先根據修改前的《行政訴訟法》和1991年制定的《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2]來進行判斷。

（2）一般而言，認定當事人起訴是否超過法定期限，需要考慮以下四個因素：起訴期限的起算點、法律規定提起訴訟的期限、當事人向人民法院提交起訴狀的時點、超過起訴期限是否存在正當理由。根據修改前的《行政訴訟法》第三十九條、《貫徹意見》第三十五條規定，行政機關作出行政行為時未正確交待訴權和起訴期限的，當事人從知道或者應當知道行政行為之日起而非行政行為作出之日起，超過1年零3個月向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的，才能認定為起訴超過法定起訴期限。

（3）人民法院僅以被訴行政行為落款的日期作為起訴期限的起算點，認定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起訴超過法定起訴期限，裁定駁回其起訴，屬于《行政訴訟法》第九十一條第三項規定的認定事實的主要證據不足，構成人民法院應當再審的法定事由。

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行政裁定書

（2015）行監字第1727號

再審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上訴人）：馬某發。

委托代理人：王永賦，云南誠鴿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被上訴人）：蒙自市人民政府（原蒙自縣人民政府），住所地蒙自市市級行政中心B區。

法定代表人：姜偉，該市人民政府市長。

委托代理人：許紅崗，該市人民政府副市長。

委托代理人：楊煜峰，云南盟志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第三人、二審被上訴人）：廣西南丹龍泉礦冶總廠蒙自龍泉礦冶公司。

再審申請人馬某發因訴蒙自市人民政府（原蒙自縣人民政府）行政決定一案，不服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01）云高行終字第13號行政裁定，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依法組成由審判員耿寶建、李德申，代理審判員周覓參加的合議庭，對本案進行了聽證審查。馬某發的委托代理人云南誠鴿律師事務所律師王永賦，蒙自市人民政府的負責人許紅崗，委托代理人云南盟志律師事務所律師楊煜峰參加聽證。本案現已審查終結。

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01）云高行終字第13號行政裁定認為：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如果認為行政機關的具體行政行為侵犯其合法權益，請求人民法院予以保護的，應當在法律規定的期限內提出。蒙自縣老寨鄉鉛鋅采選廠和馬某發所訴的《關于清理整頓白牛廠礦山補償遺留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被訴決定）是原蒙自縣人民政府設立的白牛廠指揮部于1998年8月20日作出的。根據修改前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三十九條和最高人民法院1991年制定的《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以下簡稱《貫徹意見》）第三十五條的規定，蒙自縣老寨鄉鉛鋅采選廠和馬某發行使訴權應當在被訴決定作出后1年零3個月行使，但其在2000年3月8日才向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已超過起訴期限。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中級人民法院在審查起訴期限問題時，適用2000年3月10日頒布實施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執行解釋》），從而認為本案起訴期限為兩年，屬適用法律錯誤應當予以糾正。據此裁定：一、撤銷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中級人民法院（2000）紅中行初字第2號行政判決；二、駁回蒙自縣老寨鄉鉛鋅采選廠、馬某發的起訴。

馬某發向本院申請再審稱：1.本案并未超過起訴期限。1998年8月20日原蒙自縣人民政府作出被訴決定，而當事人于1999年1月1日即提起訴訟，因一審法院立案庭對立行政案件還是民事案件持不同意見，最終于2000年3月才完成立案。這是由于法院自身的原因，不能由當事人承擔不利后果。而且，原蒙自縣人民政府于1998年8月20日作出被訴決定后，并沒有將該決定送達再審申請人，所以不存在超過起訴期限的問題。2.原審法院認定事實不清，對基本事實沒有查清。綜上，再審申請人請求本院撤銷二審裁定，依法重審，并由被申請人承擔訴訟費用。

蒙自市人民政府答辯稱：再審申請人于1999年就已經知道被訴決定，其提起訴訟時已經超過法律規定的起訴期限。再審申請人提起再審的理由不充分，被申請人所作被訴決定是完全符合法律規定的。

本院審查期間，一審另外一名原告（二審上訴人）蒙自縣老寨鄉鉛鋅采選廠向本院提交撤訴申請稱，經查閱工商檔案得知該廠已于2004年6月1日被注銷，但至今未進行清算，原股東也未明確債權債務承繼主體，因此蒙自縣老寨鄉鉛鋅采選廠原股東和法定代表人馬應文自愿提出撤回再審申請，本院予以準許。

本院認為：本案爭議的焦點在于馬某發起訴是否超過起訴期限。《執行解釋》于2000年3月10日頒布實施，而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認定再審申請人于2000年3月8日向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因此確定本案的起訴期限，不能直接適用《執行解釋》第四十一條有關最長不得超過兩年起訴期限的規定，而應當先根據修改前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和1991年制定的《貫徹意見》來進行判斷。對此問題，最高人民法院法行〔2000〕7號《對如何理解第四十一條第一款規定的請示的答復》也予以了明確，即根據《貫徹意見》第三十五條的規定，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的起訴期限，在《執行解釋》實施之日即2000年3月10日之前已經屆滿，其在起訴期限屆滿之后提起行政訴訟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的起訴期限，在《執行解釋》實施之日即2000年3月10日之前尚未屆滿的，其起訴期限適用《若干解釋》第四十一條的規定。因此，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中級人民法院一審期間直接依據《執行解釋》第四十一條有關兩年起訴期限的規定不當，構成適用法律錯誤，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二審糾正一審對此問題的認定正確。

一般而言，認定當事人起訴是否超過法定期限，需要考慮以下四個因素：起訴期限的起算點、法律規定提起訴訟的期限、當事人向人民法院提交起訴狀的時點、超過起訴期限是否存在正當理由。修改前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三十九條規定，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直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的，應當在知道作出具體行政行為之日起3個月內提出，法律另有規定的除外；1991年制定的《貫徹意見》第三十五條規定，行政機關作出具體行政行為時，未告知當事人的訴權或者起訴期限，致使當事人逾期向人民法院起訴的，其起訴期限從當事人實際知道訴權或者起訴期限時計算，但逾期的時間最長不得超過1年。根據上述規定，行政機關作出行政行為時未正確交待訴權和起訴期限的，當事人從知道或者應當知道行政行為之日起而非行政行為作出之日起，超過1年零3個月向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的，才能認定為起訴超過法定起訴期限。因此，確定是否超過起訴期限，首先要確定起訴期限的起算點，即行政行為送達相對人的日期或者行政相對人知道或者應當知道行政行為的日期。本案中，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在確定本案起訴期限的起算點時，既未查明被訴決定作出后是否送達以及何時送達給馬某發，也未查明馬某發知道或應當知道被訴決定的日期；在計算馬某發提起本案訴訟的起訴期限時，既未查明是否存在因法院立案原因造成延遲立案情形，也未查明是否存在當事人提交起訴狀日期與法院立案日期不一致的情形，而僅以被訴決定落款的日期作為起訴期限的起算點，認定馬某發自1998年8月20日即知道或者應當知道被訴行政行為，并以此認定再審申請人起訴超過法定起訴期限，駁回其起訴，屬于《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九十一條第三項規定的認定事實的主要證據不足，構成人民法院應當再審的法定事由。

綜上，馬某發申請再審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九十一條第三項規定情形，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九十二條第二款之規定，裁定如下：

一、本案指令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再審；二、再審期間，中止原裁定的執行。

審判長：耿寶建；審判員：李德申；代理審判員：周覓；書記員：劉瀲

二○一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