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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彩虹谷

1

英沙緊緊抱住裝殮老羌伯首級的木匣子,沿太行山麓一路向南,從太行陘口西向穿越太行山、呂梁山,以及兩大山脈之間的平原地帶,一路東躲西藏,好不容易逃回羌人大本營。

時值殷歷七月,正是一年中寒氣滌凈、暑氣初升的時節。高原上,滿目的綠意蓯蘢中,常有片片白云飄過。那是羌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羊群。

溝壑間、山坳里、綠樹下,零星還有些灰色斑點晃動。那是羌人豢養的馬匹。這片廣袤的高原是天然優質馬場。羌人強勢,離不開這些彪悍的戰馬。

羌人本非一族,而是生活于河湟之地的無數部族的總稱。

河湟之地水系豐沛、土地肥沃,不失為膏腴之地,自古養育了無數部族。怎奈地勢過高、一年中嚴寒時間過長,人民生活頗為不易。

因而,當地居民不尚定居,而尚游牧與擴張。

自古以來,向東、向南、向西開拓的羌人部族不計其數,不乏建立赫赫偉業者。

開創大夏王朝的炎黃族裔,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大夏王朝的建立,使得羌人在近五百年時間里,成為天下最富饒之地中原的主宰者。

天下堪與羌人抗衡者,唯有東方夷族。

作為夷族崛起的代表,大商開國圣君天乙爺成湯,勵精圖治、武功蓋世,不但讓夷人取代羌人,成為中原大地新的統治者,還將大夏王朝重要根基——太行、呂梁山脈之間的豐腴平原收入囊中。

羌人經此一敗,只能重新退回渭河至河湟一線苦苦發展。

風水輪流轉。

兩百年后,如日中天的大商王朝,終于出現“九世之亂”的頹勢。蟄伏已久的羌人再次看到了機會。

老羌伯姜蒙亦算是羌人中的一世豪杰。經過無數征戰與結盟,河湟地區無數部族甘愿依附于他,結成強大部族聯盟。

姜蒙雄心勃勃,率領數萬羌人東進,直抵河西之地,與大商隔呂梁山與河水對峙。

眼看羌人即將重現炎黃故事,不料老羌伯求勝心切,草率前往大邑商,以致身死功虧。

鐵板一塊的羌人,迅速出現裂痕。

與此同時,環伺的各路強悍方國——土方、邛方等,也都對河西之地表現出濃厚興趣。

英沙自知回天乏術,干脆聽任各部族自行其事,只帶著部分臣服部族,迅速撤向河湟地區。

分裂出來的幾路羌人,誰也不敢繼續據有河西之地,紛紛撤入人跡罕至的群山之中,靜候新的時機。

數支強大軍隊緊隨其后,迅速填充著羌人撤離留下的真空地帶。

河西一帶實力最強的邛方,當仁不讓地占據了河水西岸,與大商遙遙對峙。

其他強方也都有所斬獲。畢竟,河西一帶尚無絕對的強者。

2

大撤退與大占領,進行了整整四個月光景,攪動得沿線地區人心惶惶。

然而,深藏在秦嶺山脈北麓某個山谷中的女兒國好族,卻對周遭世界的驚天巨變渾然不覺。

山谷處于群山環抱之中。萬千條清澈的山溪,流經人跡罕至的群峰疊嶂,匯聚到谷口,從四面八方向谷中傾瀉下來,形成大大小小難以計數的飛瀑。

陽光照射,水幕上幻化出無數道彩虹,山谷由此得名“彩虹谷”。

不知從什么年代開始,彩虹谷徹底與外界隔絕。谷中雖有一道草木遮掩的石縫可通谷外,但谷中女兒一生只有一次機會穿過石縫,到谷外村寨的單身男子家中逗留數日,然后返回谷中,生兒育女,終老不出。

谷中絕不容留男子,外來男子一旦違禁進入,將付出生命的代價。

即便是谷中出生的男孩子,斷奶后也要被送到谷外的父親家中,終生不得回轉。

這一日,臨近黃昏,谷中空氣稍稍涼爽了些。一頭體態豐盈的懷孕雌鹿抖擻精神,在綠草茵茵的山坡上,氣定神閑地進食鮮美的嫩草。

桀嚦嚦嚦……半空中猛然響起一串尖利的嘯叫聲,頓時打斷了整面山坡上繁而不亂的寧靜氣氛。

雌鹿緊張地踮起前蹄、昂起頭顱,清亮的目光一遍遍掃視周遭的一切,腹部下意識地微微緊縮、微微悸動。

驚恐的情緒像瘟疫般快速傳播開來,動物們全都停止了進食,瞪大惶恐的眼睛,神經質地四下張望……

什么都沒有發生。

也不知過了多久,緊張的氣氛像被扎破的魚膘,瞬間松弛下來,柳絮一般綿軟無力地四散飛揚。

先是一羽毛躁的稚鳥在林間一聲脆啼。隨后,動物們紛紛解除了警報,重新活躍起來。

腹中的小家伙也像看得見外面的一切,霸道地蹬了一下。雌鹿的思緒回到現實中來,等小家伙安靜下來,才重新俯下脖子,繼續進食嫩草。

嗖!嗖!……

頭頂掠過兩記凌厲的響聲。旋即,不遠處的草地上,傳來一記重物倒地的沉悶聲響。

率先作出反應的是躲藏在樹梢的鳥類,無數個驚慌失措的小小墨點,“轟”地一下子炸開,朝著天空四散飛去。

緊接著,地面上大大小小的食草動物,在騷動情緒的驅使下一轟而散,漫無目的地奪路狂奔起來。

雌鹿同樣對危險一無所知,它只是憑著經驗,下意識地加入奔逃的行列。

幾個縱跳間,它瞥見一頭臀部中箭的高大雄鹿,雖已仆倒在地,但強健的四蹄用力蹬著,掙扎著想爬起來。

雌鹿哪顧不上這可憐的同類?!自顧奮力奔逃。

跑著跑著,慌張的情緒稍稍收斂。它終于辯識出,喧鬧聲中,夾雜著人類的尖嘯聲。

那些女人是山谷的統治者。一年的大多數時間里,她們只是在谷底一側平坦的農田里,手刨腳踩地忙碌,與動物世界和平相處。直到秋季來臨,她們才會變成可怕的獵手。

嗖!嗖!嗖嗖!

箭矢聲不斷在耳邊呼嘯而過,有的隱沒在密實的草樹叢中,有的則伴隨動物毛皮被貫透的聲音,引發陣陣絕望的嗥叫。

雖然經過一路狂奔,腹部抽搐難忍,小家伙也在腹中世界里焦躁地抗議,雌鹿卻絲毫不敢放慢逃跑的腳步,直到一頭扎進草木最深處……

叢林間,一群以獸皮蔽體、裸露油亮四肢的好族女射手,分成兩列縱隊,迅速追趕而來。

受傷的雄鹿勉力站立起來,但沒跑幾步,后腿一彎,重新跪倒在草地上。它已筋疲力盡,無法與身手矯健的女射手賽跑。

它哆嗦著支撐起前腿,俯下頭去,亮出斑斕粗壯的鹿角,以迎戰的姿態,面對強勁的對手。

女射手們停下腳步,無不微微一怔,這樣高傲的獵物難得一見。一名年長的女射手正想從背囊中取箭,為首少女抬手制止了她。

所有的目光,聚焦到少女身上。只見她放下手中硬弓,卸下背上的箭箙,赤手空拳,躬身朝向高大威猛的雄鹿,一步步逼近。

見到對手孤身一人,雄鹿野性陡升。它把頭壓得更低,一雙遒勁有力的鹿角,直指身材纖長的少女。

少女的沉穩遠遠超過年齡,她毫不在意雄鹿的凌厲殺氣,將黑亮的長發往腦后攏了攏,穩步靠近這個余威猶存的對手。走到與雄鹿僅十步距離,少女停下腳步,目光與雄鹿狠狠對視。

突然,少女口中發出一聲怒吼,向雄鹿疾沖過去。雄鹿下意識地將脖子一收,用盡全身氣力將鹿角向上一挑,大有一擊致敵于死命的架式。

然而,明明對手就在眼前,鹿角卻挑了個空,強大的慣性讓雄鹿四肢著地,跪仆下來。

原來,少女只是虛晃一招,眼見雄鹿輕率出擊,她輕盈地一側身,避開粗壯的鹿角,站到了雄鹿的后側。

少女瞅準樹枝般高聳的鹿角,縱身一躍,憑借著身體的慣性,拽住鹿角猛地一扳。雄鹿猝不及防,龐大沉重的身軀竟被少女扳倒在地。

女射手們目睹這扣人心弦的一幕,不由得發出一片歡呼聲。幾個身高力大的女射手迅速圍攏來,用結結實實的深褐色藤條,熟練地捆住雄鹿的四肢。

少女爬起身來,重新背上箭箙、提起強弓,繼續追趕獵物。

雌鹿鉆進濃密的灌木叢,沒走多遠,后半截身子開始有節奏地收縮,每次收縮,都帶給她徹心徹肺的疼痛。

雌鹿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逃跑了,小家伙變得像小山般沉重,幾乎要將它直接摜倒在厚厚的草地上。不遠處是一塊巨大的巖石,雌鹿強忍著分娩前的劇痛,一步一捱靠近巨石。這時候,它的下身開始節奏性地涌出混合著血水的體液。

剛剛躲到巨石背后,又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幾乎撕裂了雌鹿的下身。它明顯地感覺到,小家伙的腦袋已經來到了生命之門邊上。

正當雌鹿準備迎接這最后的時刻,忽然有人類的腳步聲靠近。它連忙強忍住劇痛,一聲不吭地潛伏在草叢里,兩行淚水從眼眶中飆了出來。

闖進這片草叢的,正是制服雄鹿的少女首領和另一名少女射手。少女射手立功心切,搶在首領前面探路,率先發現了草地上的血跡、巨石上粘連的動物毛發。她停下腳步,從背箙里取出一支竹箭,搭在弓弦上,然后慢慢逼近巨石。少女首領見狀,也做好了射擊的準備。

伴隨著巨大的疼痛感和恐懼感,雌鹿渾身顫抖著,等候著孩子降生的時刻。突然間,下身一陣巨顫,它清晰地感覺到,孩子的腦袋開始往外推擠。與此同時,一個人影從巨石背后轉過來,手中擒著弓箭,興奮地呼叫起來。

雌鹿受到強烈的驚擾,不顧一切地從地上一下子躥起來,連續幾個蹦跳,然后一個趔趄,重重摔倒在草地上,發出一聲凄厲的哀鳴。

少女射手迅速拉開弓弦,瞄準地上的雌鹿。

說時遲,那時快,少女首領從她身后伸過一只手來,“啪!”地一聲,將已然離弦的竹箭拍落在地。

少女射手猛回頭,急叫道:“你干啥,小好姐?”

小好指向雌鹿道:“小羊妹妹,你快看!”

順著小好手指的方向,小羊驚異地發現,獵物竟是一頭即將分娩的雌鹿。

小好再次摘下箭箙、放下強弓,緩緩走向下身流血的雌鹿。

小羊如法炮制,緊隨小好身后。

雌鹿頗通人性,見二人如此,眼中的驚恐稍稍消褪,只是將四條腿的位置重新調整,形成隨時可以一躍而起的姿勢。

小好面帶微笑,盡量輕柔地靠近雌鹿。

突然,她的臉色嚴峻起來。雌鹿的下身正汩汩地冒著血水,原本已經探出母親身體的幼鹿頭頂,重新縮回到母親體內!

小好和小羊圍了上來,發現雌鹿為了逃生的一躍,將腹中幼鹿的身位顛得橫了過來,嚴嚴實實卡住了通往外部世界的通道。

“是難產!”小好急道,小羊更加手足無措起來。

“快請巫醫!”小好吩咐小羊,自己留下來照看難產的雌鹿。

3

夜幕降臨,彩虹谷的女人們全都聚集到大房子周圍,燒烤著新鮮的肉食、暢飲著甘甜的果酒,載歌載舞。

所謂“大房子”,是在一塊臺地上矗立起四根粗大的木樁,頂上覆蓋著厚厚茅草的四角大亭子。這里是好族的祭壇,也是彩虹谷女子們集會的場所。

這里正在舉行一年一度的祭神儀式。

大房子正中的祭臺上,擺放著一個奇形怪狀的細長木雕,頂部涂抹著鮮紅的顏色。那是彩虹谷主神女媧娘娘的神主。

現場氛圍,在祭典正式開始前,就已是熱鬧非凡。女人們意興高漲,豪爽地啜飲著色澤鮮艷的果酒,不覺間已是醺醺然、晃晃然。

小好沒有多喝。這是她作為族長,多年養成的習慣。

穿梭在歡快的人群中間,她敏感地發現,馬上就要在祭天儀式上,與自己一道晉升為正式射手的小羊,從一開始就表現得郁郁寡歡。

“小羊,你怎么啦?”

小羊抬起頭,眼里噙著淚花。

“是心里頭,還沒放下嗎?”

小羊的頭,埋得更深了。

“人生最苦的是放下,最難的也是放下啊!”

……

“祭神嘍!”

隨著一聲高亢激昂的召喚聲,彩虹谷的女人們漸漸安靜下來,目送一名盛裝的中年女巫登上大房子。

秋獲之祭,照例應由族長小好主祭。但本次祭典儀式,還包括年滿十六周歲的少女們的射手禮。小好剛好十六,無法擔任主祭,只能找人代替。

“跳起來吧!”

主祭一聲令下,酒興正濃的女巫們手拉著手,圍著大房子前的篝火,唱起“神之頌曲”、跳起“創造之舞”,一遍又一遍,經久不息。

待到歌舞已畢,主祭揚起手臂,全場再次安靜下來。

主祭女巫雙目緊閉,口中念念有辭。很快,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頭迸出,身體劇烈地抖動起來。

隨著主祭女巫逐漸出神,眾人腳下的土地微微晃動起來,人群發出一陣驚恐的輕呼。

“女媧娘娘,請您快快顯靈!”旁邊助祭的女巫們,不失時機地高聲呼號。

其他女巫也都輕聲呼應,一股更加肅穆而神秘的氛圍,在天地之間彌漫。

谷中女人見此情景,紛紛跪倒在地,伏首叩拜。

突然,一個深沉而飄渺的聲音響起。奇怪的是,聲音明明是從主祭口中傳出,聽來卻絕非人類所能發出。

“悲慘啊!悲慘啊!悲慘啊!……”

聽到這詭異的天啟之聲,人群不由得發出一片驚呼,就連小好也被嚇得毛骨悚然。

“悲慘啊!悲慘啊!”“女媧娘娘”語帶悲憫地說道,“你們這些無家可歸的女人!”

性情柔弱的女人們發出一陣陣慘叫,莫名的驚恐與悲傷讓她們禁不住涕淚橫流。

小好努力克制內心惶惑,大聲問道:“女媧娘娘!為什么嚇唬我們!”

沒等“女媧娘娘”回答,主祭女巫大叫一聲,跌倒在地,口吐白沫。

小好和眾巫女見狀,一擁而上,扶起她,七手八腳對她施救。

女人們被眼前這一幕所震驚,一時竟都不知所措起來。

過了許久,主祭女巫終于從昏迷中醒來,身體篩糠般抖個不停。見到小好,一把抱住,喃喃自語道:“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小好問她:“你看到什么了?”

主祭女巫幾次要開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小好無奈,只得吩咐女巫們扶她回去。

“族長,儀式還要繼續嗎?”一名年輕女巫小心翼翼地問道。

“繼續!”小好斬釘截鐵地道。

六神無主的女巫們重新鎮定下來,開始了一年一度的射手儀式。

另一名中年女巫登上大房子,擔任主祭。只見她仰望蒼天,大聲祈禱:

狩獵女神啊,

請快快現身!

眾女巫齊聲附和:現身!現身!現身!……

幾個打扮成射手模樣的女巫,一搖一擺,舞動著走上大房子。她們扮演的是彩虹谷的歷任族長,好族姐妹心中的“狩獵之神”。

“狩獵之神”們排成一排,跟著節拍,揮舞著手中竹弓,跳起了“神射之舞”,口中發出陣陣凌厲的嘯叫聲。

另有幾名女巫,扮演成虎、象、熊、狼等猛獸模樣,在弓箭的象征性攻擊下,紛紛倒地“殞命”。

4

一番舞畢,主祭女巫高聲宣布:

射手禮——開始!

人群又是一陣騷動。這可是今晚最激動人心的時刻!

女巫們率先唱起極富感染力的女射手之歌:

張我強弓兮,披我甲衣;

束我豐乳兮,強我女郎;

稻黍年豐兮,龜蛇鰲鱉;

索取有節兮,孥幼不戧;

烏云遮日兮,雨后彩虹;

四季有常兮,護佑我疆;

女當竦立兮,死亦不屈;

雖死猶生兮,精魂永享。

一曲女射手之歌,瞬間將現場氛圍推至沸點。好族女人們忘記了剛才可怕的一幕,情緒再次被歌舞與篝火點燃。

獻!祭!

隨著主祭女巫一聲令下,女巫們七手八腳,抬上來這一季的豐厚祭品,整整齊齊擺放在大房子中央的祭壇上。

女巫們圍著祭品,載歌載舞,載頌載賀,又是一番非凡的熱鬧。

獻!血!食!

主祭女巫再次發令。

現場安靜下來,女人們紛紛側身,讓開一條道。小羊手捧一個陶罐,緩緩走向大房子。

主祭女巫從小羊手上接過陶罐,口中念念有辭,走到女媧娘娘的神主面前,將陶罐傾斜過來,一股濃稠的鮮血淋漓在神主之上。

女人們發現,主祭女巫的神情又有些異樣,顯然臨近出神。只見她伸出一根手指,往神主上抹了一點血,涂抹在自己的嘴唇上。

“這是什么血?”出神中的主祭女巫變得有些猙獰,聲音是女媧娘娘的。

“是人血。”瞬間,她又變得十分溫柔膽怯的樣子,聲音是她自己的。

“什么人的血?”

“谷外人的血。”

“女人,還是男人?”

“男人!是男人的血!”

“不!這不是男人的血!你在騙我!”

“沒有,我沒有騙您!”

……

很快,第二位主祭女巫又倒下了,只得換上第三位。

束!胸!禮!

主祭女巫一聲令下,一名少女走上大房子。

幾名女巫將她圍住,熟練地剝下她的上衣,用柔軟的布帛,將她并不十分豐滿的胸脯包裹起來。布帛很長,包得很用力,疼得少女呲牙裂嘴,熱汗滾滾。

“勇敢的女戰士啊!”主祭女巫在一旁禱祝道,“在女媧娘娘的神主面前,你要隆重起誓,除了哺乳孩子,你將一輩子收起這兩塊無用的贅肉,用你那石頭一般堅硬的身體,保衛彩虹谷的安全,直到靈魂升天的那一刻!”

“我發誓!”少女忍住劇痛,鄭重地承諾道。

第二個接受束胸禮的是小羊。正當眾女巫要為她裹上長長的布帛時,她就像一頭矯健而莽撞的巖羊,猛地掙脫女巫們的手掌,跳下大房子,雙手捂住胸脯,尖叫道:“我不要束胸!我不要束胸!”

人群不由得一陣騷動。

雖然女孩子們在束胸禮上臨時變卦,已發生過不止一次,但小羊與小好一樣,是這批女孩子中最勇敢、最豁得出的。誰都沒有料到,第一個退縮的會是她!

“小羊!”小好雙手摟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別怕!別怕!”

“小好姐姐,我真的不要束胸。”

“為什么呀?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在盼著這一天嗎?”

“可是……”小羊猶豫了,難為情地說,“女人把乳房裹起來,多難看呀!”

小好一愣,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對于那些渴望成為射手的好族少女,這是個不應該成為問題的問題。可她還是保持著耐心,柔聲寬慰道:“彩虹谷的女人,羨慕你都來不及,誰會說你難看呢?”

“黑臉哥哥會不喜歡的!”小羊脫口而出。

“黑臉哥哥?”小好大吃一驚,眼前閃過一個模糊的輪廓。

女人們無不驚詫,紛紛議論。

小羊死死咬住嘴唇,半天吐出一句:“黑臉哥哥,是個好人!”

“你不是親口答應,由你來處死他嗎?”小好不覺有些氣惱,“怎么又變了?!難道,他還活著?”

“我不能殺他!”小羊激動地嚷道,“黑臉哥哥是個好人,他不會傷害任何人的!他還說……”

“說什么?”

“他還說,要回來娶我,讓我做他的新娘!”

“回來娶你?做他的新娘?”小好大驚,“這么說,他已經離開彩虹谷了?”

小羊低頭默認。

小好急得直跺腳,恨恨地道:“小羊啊小羊,你太糊涂了,你可闖了大禍!”

“小好姐姐,你太不信任人了!黑臉哥哥不會傷害任何人!”

小羊所說的“黑臉哥哥”,是前些日子一名身受重傷、誤闖彩虹谷的外鄉男子。小羊首先發現了他,瞞著所有人,將他偷偷藏匿在自家草屋里,把他從死亡邊緣救了回來。

外鄉男子臉黑,小羊稱他“黑臉哥哥”。

哪有不透風的墻?消息很快不脛而走。

按照谷中規矩,“入侵”彩虹谷的外族男子,必須立即處死,以免給彩虹谷帶來不測災禍。

當族長小好派人將沉疴未除的男人帶到大房子,要將他處死時,小羊聞風而至。

她不顧一切地跪在小好腳下,淚流滿面,苦苦哀求道:“小好姐姐,求求你,求你別殺他!”

“這是規矩,誰都不能例外!”小好硬著心腸,嚴辭拒絕。

“這算什么規矩?!”小羊辯解道,“這個人是好人,你看他多可憐!他不會傷害任何人的!憑什么要殺他!”

“好人?”小好苦笑道,“小羊妹妹,你看看這個!”

小好說著,把幾張羊皮遞到小羊手上。

這些羊皮是從黑臉男人身上搜出來的,上面用炭筆畫滿了山川谷地。

“這是什么?”小羊見識淺,參不透羊皮的奧妙。

“這是地形圖。有了這些地形圖,敵人很容易找到彩虹谷的入口,谷中老小都要遭殃!”

……

最終,小羊作了讓步,同意殺死黑臉男人,將他的鮮血,在射手禮上敬獻給女媧娘娘。

作為補償,小好答應小羊,由她親手結果那男人的性命。

不料,從不食言的小羊,這一回卻撒了個彌天大謊。

“那碗血呢?”小好質問道。

“那不是人血,是羊血!”

“你糊涂啊!”

小好無奈地仰望蒼天,一種不祥的預感掠上心頭。

5

“族長!”

一聲呼喚打亂了小好的思緒,一名年輕女巫捧著一大團模糊的血肉,走上前來。

小好吃驚地看向她的雙手——那里是一頭濕漉漉的小鹿。

“生下來了?”小好欣喜地問道。

年輕女巫點頭稱是。

“她母親好嗎?”

年輕女巫黯然神傷,一言不發。

負責接生的巫醫上前答道:“雌鹿難產,已經死了!”

兩行熱淚從小好眼眶里流下,周圍人見狀,無不悲從中來,默默抽泣著。

小羊更是觸景傷情,忍不住哭出聲來。

“族長,”年輕女巫提醒道,“小家伙還沒喝過初乳呢!”

作為族長,小好的見識非普通少女可比,她當然明白初乳對于新生兒的重要,卻一時意亂神迷,不知該怎么辦。

“你能,喂她第一口奶嗎?”

“胡說!”巫醫斥責道,“族長還是個姑娘!”

小好腦海中迅速閃過族中所有年輕女孩的面龐,發現竟沒有一人處于哺乳期,便道:“把它抱過來吧!”

“不可以,族長!”巫醫喊叫道。

小好擺手,示意她不要阻攔。

年輕女巫將小鹿輕輕遞上。

小好側過身去,解開上衣扣子,露出一只潔白如玉的乳房,遞給懵懂無知的小鹿。小鹿一口銜住,大口吮吸起來。

一股奇妙的感覺籠罩小好全身,雖然根本沒有一滴乳汁,小鹿卻吮吸得那樣投入。這一刻,她突然感應到了小鹿內心的歡愉和依賴。

給小鹿喂完奶,看著小鹿躺在年輕女巫臂彎里,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小好的內心,稍稍有些釋然。

6

所有這一切,都沒逃過近處樹林里一群武士的耳目。

他們是在黃昏時分,穿過彩虹谷崖壁上那道隱秘的石縫,一路潛行,熟門熟路地隱匿到谷中樹林里的。

耳聽得幾度喧鬧的大房子再次安靜下來,武士頭領發出進攻的號令。

眾武士得令,迅速沖出樹林,彎弓搭箭,如蝗的箭矢劃出可怕的弧線、帶著尖利的嘯聲,向著赤手空拳的好族女人們黑壓壓地扎下來。

頓時,好些個好族女人中箭倒地,殷殷鮮血中,一片尖聲哀嚎。

女射手們猝不及防,但天生的機敏讓她們迅速反應,抄起觸手可及的物件,奮力格擋從天而降的箭矢。

很快,第二波箭矢呼嘯而至。女射手們使盡渾身解數,左撥右擋。無奈暗黑中根本看不清疾速而至的箭矢,又有幾人中箭倒地,痛苦呻吟。

緊接著,第三波箭矢又不期而至。

三波箭襲之后,女射手們已是潰不成軍。

武士頭領喊一聲“殺!”

眾武士揮舞青銅刀劍,豺狼般沖將過來,對著谷中女人們大開殺戒,毫無憐惜之意。

當慘烈的屠殺行將結束時,原本潔凈的祭壇周圍早已伏尸連片、血流成河。

只剩下小好與小羊,手持從對方手中奪過來的青銅長刀,背靠著背,與層層圍困的武士們作頑強的對峙。

這時,一旁觀戰的武士頭領拍拍手。眾武士讓開一條通道,頭領緩緩走向小好與小羊。

六目相交,小好與小羊頓時愣住。

“黑臉哥哥!”小羊驚呼,“怎么是你!”

武士頭領喉結蠕動幾下,一時竟無言以對。

“黑臉哥哥,你認不出我了嗎?我是小羊呀!”小羊半是驚恐、半是欣喜地叫道。

“黑臉哥哥”臉上的尷尬轉瞬即逝,冷靜下來后,黝黑的臉龐變得愈加陰郁。

“小丫頭,你認錯人了吧?”他冷冷地道。

小羊也是一愣,端詳良久,深信不疑地道:“沒錯!你就是黑臉哥哥!”

“哼!”那人從鼻孔里發出一聲不屑。

“黑臉哥哥,你誤會了吧?”小羊天真,察覺不到他神情的變化,還在喋喋不休地絮叨著,“這里是彩虹谷,救過你的彩虹谷呀!……”

“住嘴!”那人背后閃出一人,粗暴地打斷小羊,傲慢地道,“實話告訴你們,這位是大商的戰神,望乘大人!”

說話者是望虎。他的話有如晴天霹靂,讓好族女人們目瞪口呆。

望虎道:“記住,這里沒有什么‘黑臉哥哥’,只有望乘大將軍!大將軍今天來這里,就是要把彩虹谷收歸我大商所有!從今往后,你們這些沒有管束的女人,都要成為我大商的奴隸!”

“難道都是假的?”小羊喃喃自語道,“娶我也是假的?”

望乘冷冷地看著癡傻的小羊,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你騙我!”小羊突然咆哮起來,揮舞著手中的半截木棍,沖向高大陰郁的望乘。

眼看就要砸到望乘,望虎突施絆子,小羊“撲嗵”一聲栽倒在望乘腳下。

望乘往前一步,寬大的腳板踩住小羊泥污的側臉,狠狠地往下碾壓……

小羊徹底絕望,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眼淚大顆大顆奔涌而出。

小好見狀,發瘋般沖上去,不料背后掃來一棍,頓時昏厥在地。

冥冥之中,一個聲音在她耳畔悠悠響起:“悲慘啊!悲慘啊!好悲慘啊!”

7

黎明時分,小好悠悠醒來,發現自己被結結實實地綁在一根粗木樁上。

放眼望去,神圣的大房子成了好族女人的墳場。她們的尸體堆積成小山,鮮血匯成凝固的黑色溪流,散發出不祥的味道。

活著的女人們被集中在大房子的另一側,嚶嚶抽泣聲不絕。看管她們的是全副武裝的望族武士。

不久,從村寨方向走來另一隊望族武士。他們扛著女媧娘娘神像、祖先神主、描繪女英雄事跡的木雕等,這些都是好族人家日常祭祀的神物。

最后出現的是一臉陰郁的望乘——彩虹谷新的主人。

隨著望乘站定,望虎一聲令下,望族武士很快找來三根圓木,拼搭起一個低矮的木門。

門框下方的地面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柴草,搜羅來的好族神物全扔在柴草堆上。

一切就緒,望虎走向好族女人,命令道:“是女巫的,全給我站出來!”

女人們面面相覷,沒有人動。

望虎臉色鐵青,跨前幾步,一把抓住最前排的一個老婦人,一只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老婦人頓時窒息,臉色青紫。女人堆里發出一陣驚呼。

“是女巫的,都給我站出來!”望虎吼道。

“我是!”

望虎微微一笑,推開老婦人,走向綁縛小好的木樁。

“我才是!”一個激憤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是一名年長的女巫。

只見她推開人群,迎向望虎道:“她是我們的族長,我才是女巫,是彩虹谷通天的人!”

“你能通天?”望虎回望女巫師,語帶嘲諷道,“你的天告訴過你,我們要來嗎?”

在場的望族武士諂媚望虎,哄然大笑起來。

武士們笑罷,望虎突然變臉,指著門框,吩咐道:“把她給我綁上去!”

話音剛落,幾名武士沖進女人堆,拉出年長女巫,將她雙手反背著懸吊到門框上。

“還有誰是女巫?”望虎厲聲追問。

沒有人應答。

望虎惱羞成怒,猛地抽出一把匕首,刺進女巫的腹部。

“啊!”女巫一聲慘叫,鮮血“汩汩”涌出。

“還有誰是女巫?”

“我是!”

“我也是!”

“我也是!”

所有女巫都站了起來。

望族武士一擁而上,將她們拖出人群,雙手反綁,在門框上吊成一排。

沉默良久的望乘終于開口了:

你們這群無知的女人!這世界分明是男人創造的,你們卻愚蠢至極,把女人當作上帝!所有人都可以活,唯獨你們這些可惡的女巫不能活!你們啊,還是早點升天,去侍奉你們的女媧娘娘吧!

望乘話音未落,幾名望族武士從隨身背囊中取出石鐮,打著火,將柴草點著。火借風勢,瞬間躥起了團團火苗。女巫們被炙烤得渾身扭動。

“住手!你們這幫畜生!”

小好滿腔憤懣地痛罵著,無奈雙手被緊緊捆綁,動彈不得。

“黑臉哥哥!”

是小羊凄厲的聲音。只見她不顧一切地沖出人群,沖到望乘面前,解開上衣,露出潔白的乳房,哀求道:“你不是說我的乳房好看,叫我不要割掉嗎?我聽你的話,沒有割掉。現在,請你收下它們吧,求求你放了這些可憐的女巫!”

小羊的話絲毫沒有打動望乘,反倒引得望族武士們哈哈大笑起來。

見望乘根本沒把這個瘋狂的少女放在眼里,幾名武士故意無賴道:“好白好嫩的奶子啊!將軍要是不稀罕,那就賞給弟兄們吧!”

望乘冷冷一笑。

眾武士會意,餓狼般撲上來,架起小羊就往不遠處的樹林里走。

小羊在他們肩上作徒勞的掙扎,很快消失在密密的樹叢中。

大房子下,星星點點的火苗很快蔓延為一片火海,女巫們痛苦地哀號著、扭動著。

漸漸地,她們沉默下來,任憑火焰如何炙熱,也不再有半句呻吟。

目睹此情此景,好族女人們心如刀絞,卻再也哭不出來。她們只是把頭深深地埋進臉膛,默默地等待著一切歸于結束。

8

彩虹谷徹底淪陷了。

望族軍隊以彩虹谷為基地,不斷向鄰近的村寨和城邑發動襲擊。

很快,偌大的山谷就被源源不斷到來的戰俘填滿。

伴隨著戰俘的到來,一些詭秘的身影出現在谷中。

哪里有戰俘,哪里就有他們的影子。

這些穿梭于天下方國的奴隸販子,都是沖著一個名叫草斤的人而來。

草斤是大邑商最低賤的末流國人。自從攀上了望乘這棵大樹,他便迅速躥升為大邑商最大的奴隸販子。望族軍隊走到哪里,他的奴隸買賣就做到哪里。

這些日子,他天天忙著與聞風而來的奴隸販子們談判,儼然是彩虹谷的第二號大人物。

望乘的突然召見,讓草斤心里“咯噔”一下。

“你太過分了!”望乘單刀直入。

草斤驚出一身冷汗,小心翼翼道:“大人的意思是……”

“我聽人說,那些戰俘,都快被你處理完了?”

“冤枉啊!”草斤辯解道,“留給王家和軍隊的奴隸,可都是足數!”

“宰豐大人的豐氏族呢?”

“留足了!”草斤答道,狡黠地又道,“還有望族的……”

“宰豐大人傳來口信,新王登基儀式兩個月后舉行,最少需要上百個人牲,留夠了嗎?”

“這么多?”草斤驚道,“全給王上,也只將將夠,哪還有大人們的份?!”

望乘沉默半晌,咒道:“宰豐這只老饕餮!”

草斤瞄了一眼望乘,感覺如釋重負。這是大人物在較勁,與自己無關。

“你說,這個缺口怎么填上?”

“小人不懂大人們的事,小人就聽大人的……”

“讓你說你就說,別給我裝傻!”

“要不,再多抓些人來?”

“還有人嗎?這附近,該抓的,都抓完了吧?”

“那倒是!”

“除了抓人,你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望乘厭煩至極,連續作戰已讓望族族軍大傷元氣。

“小人只知道跟著大人去抓人,別的辦法……小人哪有!小人又不會生孩子!”

望乘感覺草斤的話怪怪的,又像有點意思。

草斤機靈,見望乘陷入沉思,恍然大悟道:“對呀,可以生孩子的嘛!”

“生孩子?”望乘疑惑地看著草斤。

“是!生孩子!”草斤咧開嘴笑道,“女人是干什么用的?不就是生孩子嗎?她們生,我們賣,大人的虧空,不就填補上了?”

就這樣,兇神惡煞般的望族族軍不再外出劫掠,他們多了一項職責——生孩子。這群四處征戰的野獸,像過節一樣,撲向柔若綿羊的女戰俘,千方百計讓她們懷孕。

束手就擒的好族女人,除族長小好繼續綁縛在木樁示眾外,幾乎無一幸免。

女人悲傷的哭聲再次充斥彩虹谷。

甚至出現了不甘受辱而自殺的烈性女子。

但大多數女子還是選擇了順從與忍耐。

9

光陰荏苒,望族軍隊駐扎在彩虹谷,轉眼已是半月有余。

這一日,望乘突然接到宰豐口信,要他立刻率領望族軍隊和奴隸返回大邑商,準備新王登基儀式。

望乘不敢怠慢,連忙吩咐望龍、望虎、望象三人召集隊伍,準備開拔。

望虎來到村寨中央發號施令,訓練有素的望族武士居然應者寥寥。

望乘勃然大怒,急命望虎帶領親信武士,用荊條抽打望族武士的屁股,把他們趕到大房子集合。

武士們好不容易集中起來,望龍一聲令下,親信武士直撲一個個屋棚,粗魯地將散居的女奴們集中到大房子前。

一切就緒,望乘緩步踱到望族武士面前,揶揄道:“弟兄們,這些日子你們都上哪兒去了呀?一個個瞇瞪著眼,還沒睡醒吶?!”

望族武士聞言,哄然一笑。

“這可不行!”望乘口氣一變,“記住,我們是望族武士,天生是穿山越嶺的猛虎,不是一群肥豬!”

人群頓時肅靜下來。

“從現在起,不許再和那些娘們混在一起!”

話音未落,一名武士突然沖到望乘面前,跪求道:“族長,求你不要把我和我的女人分開!”

人群頓時一陣騷動。

“你的女人?!”望乘大吃一驚,斥責道,“你是出身高貴的望族武士,這里會有你的女人?”

武士哀告道:“大邑商沒有女人愿意跟我,這里的女人肯跟我……”

“放肆!”望虎在一旁訓斥道。

望乘一抬手,望虎不再說話。

望乘問道:“到底是哪個女人,要跟我們這位勇士?”

武士從地上爬起來,扎進女奴堆中,牽出一名臉色紅潤的女子,興奮地說:“族長,就是她!我的女人!”

望乘走近女子,上下打量一番,點頭道:“嗯,果然有幾分姿色!”

武士不明就里,不禁憨笑起來。

望乘狠狠盯住女子,冷冷地道:“是你讓他這么說的?”

武士和女子不不約而同地渾身一凜。

“回答我,是不是你讓他這么說的!”

女子還在猶豫,武士搶答說:“不是的,是我自己……”

“住口!”望乘咆哮著,眼睛死死盯住女子。

女子嚇得面無人色,巨大的恐懼感攫住了她。

“聽好了!”望乘一字一頓地道,“奴隸不是人,是牲口!牲口,懂嗎?豬啊、牛啊、馬啊、狗啊,還有你們這些奴隸,都一樣,都是牲口!”

“我不是牲口!”女子低著頭,聲音輕微得像是從天靈蓋冒出來的。

然而,這聲音卻像雷霆般令人震驚,在場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你說不?!”望乘的嘴角微微抽搐。沉默片刻之后,突然手起刀落,女人應聲倒在血泊之中。

“不要啊!”武士大驚失色,厲聲喊叫著,瘋了般沖向望乘。望虎連忙挺身擋住他,親信武士一擁而上,將這個男人捆縛起來。

望乘怒氣未消,大步走到悲恐交加的奴隸們面前,高聲吼道:“我再說一遍,在大邑商,奴隸不是人,是牲口!不想死的話,最好記住我的話!從今天開始,忘記自己是人,記住自己是牲口!只有這樣,你們才能活命!”

望虎再說一遍:“記住將軍的話!不想死的話,記住自己是牲口!”

“出發!”望乘發出命令。

大隊人馬緩緩撤出彩虹谷。

彩虹谷崖壁上的石縫被石塊和泥巴嚴嚴實實地封了起來,消失在這片蒼莽的叢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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