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水牢1

天極宮霎時燈火通明，三五十個宮人魚貫而出，手中提著宮燈彤紅燃亮，晃在烏梧眼中，分外刺眼。幾乎在同一時間，大內侍衛聽到聲響，紛紛涌進來，將麒王與她團團圍住。侍衛看到地上的尸體，倒吸一口涼氣，而宮人們更是嚇到失神，在亮如白晝的燈火中，天極宮卻是死一般寂靜。

這時，殿門竟轟然打開，烏梧愣神望去，見嬌美婦人身邊站著一個身著明黃色九龍戲珠圖長袍的男人，頭發白黑，神色不怒自威，有著俯視天下的氣度和姿態。

眾人趕忙跪下，齊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烏梧跟著麒王跪下，這一刻，她開始相信麒王所言，整個人不由得后背發涼?；噬暇従徸呦蝼柰酰_步沉穩有力。明黃的袍角落在烏梧四五步之外，強烈的壓迫感讓烏梧把頭埋的更低。

“麒王，這是你做的？”皇上的聲音滄桑渾厚，卻聽不出任何情緒。

麒王答道：“是兒臣。”

皇上目光如見不到底的深水，“二品朝廷命官豈容你想殺就殺？”他聲音漸冷，“按照我西梁律法，其罪當誅?！?

麒王面色如常，瞳孔卻有無人發覺的輕顫。烏梧額上滲出涔涔冷汗，她不明白，麒王為何要踏入這一張早已織好的密網中，任由細網越拉越緊，作繭自縛。

皇上橫掃眾人一眼，噤若寒蟬。他頓了頓道：“通知京畿所有官員，明日提前半個時辰上朝?！焙Ь吹懒艘宦暋笆恰薄；噬掀沉搜蹫跷啵哉Z毫無溫度：“把這兩個人關入水牢?！焙壑虚W過一絲驚詫，仍恭敬道：“奴才遵旨。”

烏梧不知道水牢是什么，只覺得麒王和她已是案板上的魚肉，無法逃離。麒王眉目微動，開口道：“父皇，這一切與梧側妃并無干系，請父皇放她離開天極宮?！?

烏梧忽的抬頭，正好撞到皇上淡漠的目光，如臘月最刺骨的北風刮在臉上生疼。她想也未想，搖頭道：“不，我不走，我和你一起去水牢?！摈柰蹉蹲×?，他皺眉厲聲說：“胡鬧，父皇面前豈容兒戲。”

皇上轉過身，仿佛一切都未聽見，他撇過臉稀松平常道：“一起關進去?！被屎竺蛄嗣蜃?，終未做聲。

一個侍衛把烏梧拽起來，迎到麒王如千年寒冰的雙眸，心中發毛，手中的力道頓時小了許多，他放開烏梧，諾諾道：“請麒王殿下和側妃跟卑職過來。”

水牢實則是宮中的暗牢，在皇宮的東北方向，東北方是萬鬼聚集之地，在風水中稱作鬼門，邪煞所來方位。將暗牢設于此地，有以煞鎮煞之意。天色漆黑，烏梧緊了緊披肩，心下覺得這一路越走越陰冷。她往麒王身邊靠了靠，麒王放慢腳步，好讓烏梧靠的更近。帶路的侍衛停下，往前一指道：“喏，到了。”

烏梧細細分辨才看清，面前的水牢呈倒碗狀，好像是用石頭堆砌而成，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令她奇怪的是，這座稱為牢的地方既不大，也沒有侍衛看守，與烏梧印象中的牢房相差甚遠。她看向麒王，眼中微亮，烏梧認為以麒王的身手，逃出水牢簡直易如反掌啊。麒王瞟了眼她，便知烏梧心中鼓搗些什么，只是淡淡搖了搖頭。

她撇嘴，以為麒王搖頭是未明白她使眼色的含義，正準備再使一次，只見侍衛推開門，一個精鋼所制的鐵籠赫然出現在眼前，每一根欄桿比拳頭還粗，籠子卻不大，剛好容下兩人站立。侍衛打開籠門道：“請兩位進去吧。”

烏梧緊緊挨著麒王進去，剛剛站穩，侍衛便哐當把鐵籠鎖上，還未等烏梧反應過來，侍衛一把掀開鐵籠底下的石板，一人粗的抱絞鐵鏈拉著鐵籠哐啷啷滑了下去，失重感剎那席卷而來，她緊閉雙眼，攥著麒王的手臂大叫，那感覺比玩跳樓機還驚悚。

“當”一聲，鐵籠似乎落了地。烏梧一顆心狂跳，她咽了咽喉嚨，試探睜開眼，見周圍是一片陰冷的池水，低頭一看，腳下哪是地啊，不過是一根三尺寬的木樁，高于水面半米，兩人的腳剛好能踩在上面。她見池水似乎并不平靜，總有聲響，她睜大眼細看，十幾只長嘴巨鱷正圍著木樁來回游動。

這下，烏梧算是叫都不敢叫了，整個人完全傻掉，她腦中不停回想，一遍遍拷問自己的靈魂：是夢吧？從一開始就是夢吧？麒王見她一臉呆相，目光溫柔道：“怎么了？不認得水中是什么嗎？”

烏梧一驚，苦哈哈一張臉不停拍麒王的手臂，聲音比蚊子還小：“哎呀哎呀，我認得！王爺呀，你聲音小點兒，別讓它們發現我倆！”

麒王輕笑一聲：“它們靠眼睛發現獵物。”

烏梧心中比吞了蒼蠅還難受，急的眼淚快掉下來：“那怎么辦啊，我還年輕，不想死……”

麒王點點頭道：“我也不想，正妃都還沒來得及娶。”烏梧哀怨道：“什么啊，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想這種事情?！?

麒王故作不解，正經道：“死到臨頭，自然要想點開心的事情?！?

烏梧服氣了，無言以對，她嘆一口氣：“你父皇也真夠翻臉不認人的，忍心把你關到這個鬼地方，我說啊，那個索將軍蠻橫無理，你一個王爺殺了就殺了唄，有什么要緊的。”

麒王看著她憤憤不平，揚起嘴角道：“看不出來，你頗有昏君的潛質。”

烏梧一張臉拉得更長，“哎，我這是在為你說話啊，我還沒說你，你無緣無故趟這渾水干嘛？不干你的事，你安安靜靜做王爺不好嗎？”

麒王恍然大悟，“方才，上趕著趟渾水，一定要跟我進水牢的人是誰？”他見烏梧哼了一聲把臉撇過去，麒王玩笑著湊到她眼前道：“是不是你？”

烏梧斜著眼悶聲道：“哼，早知道這樣，打死我都不進來?！?

麒王又點頭：“此話有理，來，游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