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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自序:抑郁癥自有療愈大藥

前不久,一個朋友告訴我,她的弟弟在三個月前毫無征兆地自殺了,原因是抑郁癥。

隨后,她處于極度的自責中,每天不停地責怪自己:

怪自己沒在弟弟離世前晚的電話中聽出他的異常,仍誤以為他一切都好;

怪自己明知道弟弟創業失敗后心情不佳,卻沒安撫他的情緒;

怪自己多次義正詞嚴地告誡他男子漢必須拿得起放得下,而不是真正地陪伴他;

……

這些日子,她天天夢見自己帥氣能干的弟弟,夢見全家老小團團圓圓的樣子,夢見弟弟不滿4歲的女兒一直在叫爸爸,醒來時卻是滿目凄涼,痛不欲生——她說,這是她一輩子的痛和悔。

這是一件令人無比傷感的事。抑郁癥奪走了親人的生命,給愛他的人留下一生難以彌合的傷痛。而類似的傷痛,每天都在上演,巨大的隱憂潛藏在千萬個家庭中,令無數人悔不當初。

去年曾有官方數據顯示,國內每年因為抑郁癥自殺的人數不低于20萬。這還僅僅是既成死亡事實的數據,再加上那些產生了強烈輕生念頭,或是已有自殺行為卻沒成功的人數,該是一個多么龐大而未知的數字啊。每一個數字的背后,都不是冰冷的,而是承載著一個甚至多個家庭一生的命運。

那么抑郁癥對于我們來說,到底是不是一種終生難治愈、會奪人性命的惡疾?它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存在?有沒有徹底治愈的可能?這也正是我試圖通過這本書,給到大家的答案。

大家可能聽過這么一個說法:“抑郁癥是一場心靈感冒?!边@個說法已經流行多年,在我看來,它強調了抑郁癥的普遍性。確實,感冒每個人一生都會遇到,抑郁癥也同樣如此。它們最大的共同點就是不分男女老少、貴賤貧富,人人都可能會有。

所以曾經有媒體問我,抑郁癥是否是“白領病”“明星病”“藝術家病”?

我答復他們這其實是一個誤解,抑郁癥并沒有特定的發病人群。要知道,找我咨詢的抑郁癥患者里,年齡最小的才剛上初中,最年長的已是古稀老人。他們來自社會各個階層,人生經歷也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地被抑郁癥困住了。

生活中有許多人并不認為自己得了抑郁癥,但會隱約感覺到自己有哪里不對勁兒。他們晚上可能會無法安心入睡,白天懶得說話、懶得做事,雖能勉強應付工作和學習,但常常是強打精神、強裝歡顏,覺得活著好累。而這些狀態的源頭正是抑郁癥,只不過癥狀尚輕,或被他們強行壓制下去而已。但每一次打雞血、強撐的過程,恰恰是對自身造成巨大耗損的過程。且不說久了之后,癥狀可能會像洪水決堤一樣大爆發,讓后果不堪設想,單單是這種慢性的消耗,就已使他們的生命蒙上暗塵,與精彩的人生無緣了。

前兩年,世界衛生組織有個調查,結果顯示,抑郁癥已經上升到了常見心理疾病的首位,大約有25%的女性和10%的男性在一生中的某個時期,曾經陷入過抑郁癥,其中一大部分人還會反復發作,約15%的患者最終會選擇自殺。

由此可見,如果從一個人患病的概率上看,抑郁癥和感冒是很接近的。

然而嚴格來講,抑郁癥和感冒確實也是大不相同。最典型的一點就是感冒起病急、好得快,來去匆匆。抑郁癥則恰恰相反,起病慢、好得慢,久揮不去。所有抑郁癥患者都不是在某一時刻突然發病的,即便有些人表面上看是如此。

他們通常是因為數年、甚至從童年開始的數十年中,內心負面能量累積到一定程度的大爆發:

這些人或許是在童年時,遭遇過不良管教、不公正對待甚至虐待;

或許是遇到過某些對他們來說重大的創傷性事件,比如父母離異、被人霸凌、家人過世等等;

再或許是,他們性格中有一些待完善的部分,比如過于追求完美、敏感、易自責等等,導致他們的內心像是失去了排氣閥的高壓鍋,不斷積攢著負面情緒、負面感受卻無法順利排解,直至有一天實在裝不下,爆炸了,也就得病了。

那么,到底哪些人更容易患抑郁癥呢?

他們在日常生活中該如何更好地關照自己?

在那些已患病的人的種種典型表現中,比如情緒低落、失眠、煩躁,甚至是強烈的自殺意向,又藏著哪些蛛絲馬跡,能幫我們追蹤到生病的真正原因?做到更好的預防?

……

這些我都會在書里一一拆解給大家。正所謂“上醫治未病”,最高明的醫生往往會在疾病發生前已避開雷區。所以當我們能提前找到雷區,懂得避開,也懂得防患未然,我們自己和身邊人就能真的離抑郁癥遠一些了。

另外,“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讓抑郁癥好起來,也不會是一日之功。找我咨詢的抑郁癥患者很多,其中患病最長的一位持續了10年之久。相伴了整整10年時光啊。我們光是處理他的痛苦經歷就用了近3年時間,所幸最終也見證了他一點點地好轉起來。

記得最后一次咨詢時,他回憶起初次見到我的情形:

那是一個國內著名的精神病院,由于發作時拿著刀追砍家人,他被強制送進去治療。我見到他時,他正因情緒激動、不配合治療而被綁住手腳固定在床上。他告訴我,雖然當時他好像是張牙舞爪得讓人不敢靠近,但其實心里是深深的恐懼。他是怕啊,怕從此被人扔在這里,怕被人當怪物看,更怕連自己都會害怕自己……他能從身邊那些慌亂、戒備、畏懼、公事公辦的各種眼神中看到自己,一個無比孤獨無助又痛苦的自己。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我走到他身邊,跟他家人了解情況,又和他做了一些溝通。在對他的狀態有了基本把握后,我為他簽字擔保出了院。

他說他其實記不得我當時的樣子,但卻記住了我的眼神。那個眼神里,有他一直渴求的信任和希望,跟周圍所有人都不一樣。也正是那一面善緣,讓我們開始了漫長但有價值的10年咨詢歷程。

這些年我遇到的類似求助者實在是太多了。他們和家人都很畏懼抑郁癥,一旦確診后會格外慌亂無助,且有一個共同訴求:急于脫離苦海,趕緊好起來。但這恰恰違背了抑郁癥治療的一個重要策略:“欲速則不達”。這些人像是溺水者,越是拼命掙扎,越會陷得更深,反而不利于走出抑郁癥。所以我常常提醒他們,別著急、慢慢來。

這類與癥狀周旋的策略,多年咨詢下來,我總結了不少,比如“四大實操戰”,其中包括“持久戰”“地道戰”等等,目的是教大家在不和癥狀正面交鋒的情況下,有智慧地度過每一次發作,一步步穩定好轉。還總結了“十大金科玉言”“三個落腳點”等等,目的是手把手地教抑郁癥患者的家人,學會既不讓自己太辛苦,又能更好地保全對方,做到真正有效的陪伴。

以上這些方法都會在本書中詳細地介紹給大家。它們可以說是通俗易懂,即便是沒有任何心理學背景,也能夠輕松上手。這些年我和抑郁癥打交道的一個經驗是,“治病如打仗,戰術是工具”,有了好戰術,打勝仗的概率才更大一些。

當然,光有戰術就能徹底打敗抑郁癥嗎?恐怕還不行。要不然,為什么幾百年了,那么多醫生、學者甚至是哲學家都在研究抑郁癥,提出了無數治療方式,療效卻依然不夠理想?

舉個最現實的例子,為什么直到今天,抑郁癥的復發率仍舊高達80%?很多患者一旦停藥就會再次發病,甚至要靠終生服藥才行?這背后其實大有文章。

這些年比其他研究者更幸運一些的是,我不僅停留在抑郁癥治療的“術”層面上,更是一直在探索它的“道”層面,尤其是其發源和本質。由于抑郁癥(Depression)這個概念源于西方,多年以來,我們在臨床診療、用藥等方面均遵循西方的治療經驗,我本人也曾用西方技術對抑郁癥進行了多年咨詢,也正是如此,當咨詢進行到一定程度而無法深入、屢屢遇到“瓶頸”時,才促使我對抑郁癥進行了更深入的思考。

2007年至2011年是我咨詢工作量的高峰時期,也是這些“瓶頸”問題格外凸顯的階段,我常常被它們搞得心力交瘁,甚至一度頻繁失眠。

2008年,一名香港的抑郁癥患者看了我在中央電視臺做的幾期干預和科普抑郁癥節目后,找上門來。見面時,她明確提出一個要求,即不服用任何抗抑郁藥物。據說正是這個原因,才使她終止了與美國、中國香港心理醫生們的咨詢工作,他們都要求她服用大劑量的抗抑郁藥物。

在咨詢過程中,這位求助者不斷告訴我,“張老師,我沒病,我只是找不到自己了。”“張老師,你只要幫我找到自己,我就一切都好了。”現在想來,我對她是心存感激的,正是她的這些話促使我反思:我們是否該試著從不同角度來看待抑郁癥,甚至是它的非病理性部分?是否抑郁癥和我們“自己”的關聯,遠比我們常規認為的更深刻?背后是否還有一些真相,沒有被我們發掘?

隨后10多年間,我一直試圖從更深的視角找尋答案。說到這里,就不得不感謝我們的傳統文化了,尤其是其中關于人性的解讀。那些年在和多位國學大師,比如張其成先生、樓宇烈老師的交流中,我慢慢領悟到:

抑郁癥就像是一棵出了問題的樹,結出了不好的果。要想把樹管理好,就必須先整治好種樹的土壤,即我們的人性。

或許有些人不太理解我說的人性是指什么。其實很簡單,就是我們作為人,有別于其他動物的與生俱來的特性。比如我們每個人都會有欲望、有精神需求,希望成就自己,希望被他人認可、尊重和愛,害怕孤獨、害怕被欺騙和傷害等等,這些都是人性。

在我看來,要想療愈好抑郁癥,就需要超越表面癥狀,去看抑郁癥的本質,去看我們人性中的一部分。如果更具象一些,你也可以把它理解成我們內心深處一種與生俱來的能量,類似于埋在地下深處的原油。按弗洛伊德的說法,它是“潛意識”,是“一大鍋沸騰洶涌的興奮”。另一位心理治療大師榮格把它描述為“原型”。而在我們傳統中醫文化中,則把它稱為“神”……總之,不論是被稱為“潛意識”“原型”,還是“神”也好,它才是抑郁癥的主要發端和真正解藥。

能量本無好壞之分。然而,它是害我們受困于抑郁癥,每天痛苦至極、生不如死,還是幫我們成就更精彩的生命,成為人生贏家?其中,又是取決于誰?當然是取決于我們這些使用它的人啊!所以在我看來,只要有好的信念和恰當的方法,將處于負性狀態的能量調整為正性,抑郁癥是完全可以治愈的,因為它的自愈大藥,本就藏在我們自己身上。

2014年,我應邀參加北京大學舉辦的“中醫影響世界論壇”大會,在會上做了“抑郁癥的前世今生”報告,首次提出抑郁癥也許只是人性受傷,現代醫學應該從人性角度去理解、處置抑郁癥。

聽完我的宣講,與會的國學、中醫領域專家們表示出極大的興趣,其中樊正倫、劉力紅、羅大倫等老師紛紛在會后找我探討了這個話題,劉力紅老師更是在交流時認同,如果從人性角度深入進去,抑郁癥本身是有自愈材料的。

是的。正是因為從人性的角度去深入了解抑郁癥,我才能真正理解那些正在被抑郁癥深深折磨的人。我才能看到,原來那些最終放棄生命的人并不是想死,而是不想活。他們不想活,是因為沒辦法活,既沒能力化解自己內心正在承受的痛苦,也沒能力找到一個讓自己好好活下去的辦法。只有當我們看見這些人的死亡沖動背后的巨大痛苦感,理解到這個層面,才可能真正幫到他們。

我還能真切體會到,當一個抑郁癥患者用著平淡甚至貌似輕松的語氣和我描述,他每天就像是待在一個潮濕晦暗的地方,被冰冷的水打濕了全身的衣服,還弄來100根蠟燭,每個嚼細了再吐掉的那種感覺……它的確是真實存在的。而這也正是這個人的求助方式和療愈的一線希望。

這么多年來,如果說我離抑郁癥治愈這個目標,比別人稍微近一些,其實并沒有太多的秘密,只不過是我關照了抑郁癥患者自身最真實的一部分、有關人性的一部分,如此,他們才會敞開自己的世界,允許我和他們在一起。

而當你像我一樣,讓所有的“術”不再僅僅停留在術的層面,而是圍繞著“道”,也就是我們對人性的理解和關照來展開,那些令人遺憾而痛苦的故事,才有可能永不再發生。

張久祥

2021年3月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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